阿儂道:“這鬼術,顧名思義,就是和鬼魂有關,也是分爲兩種,一種是請靈上身,與施法者二者合一,借鬼魂之力增強自身的功力,瞬間之內庸夫都能變成強者,聽來此法甚好,其實弊病甚大,若施法者自身法力不足於壓制上身魂魄,必遭反噬,就算功力再強又如何,已是成了行屍走肉。若施法者法力高強壓制得住不被反噬,一旦身上魂魄離開,施法人也是精力耗盡,輕則成了廢人,重則必亡不可。我知道此法你們漢人中也有人會用,施法者應該是被你們喚做什麼乩童的吧,所施之法被稱爲邪法而不屑一顧,唉!若不是萬不得已,誰願意使用這種損人不利己的法術?我族中人也是甚少使用的,畢竟不管如何,一旦使出,自身或廢或亡,都不是什麼好結果。”
阿儂見他呆呆坐着出神,突然就傻笑起來,有些驚奇,問道:“我說這鬼術,你見很好笑麼?”
阿儂抿嘴一笑,繼續道:“另一種鬼術就是養鬼術。”
凌雲霄一驚,道:“養鬼?”
阿儂點點頭,道:“就是將未及出生就胎死腹中的胎兒或已是出生不久便已夭折的新嬰之靈取出,施法封於壇罐之內,每日施法者用自身精血加於餵養,待它們長成魂魄之形便將其放出,因它們身上怨氣極重,一旦出罐,性情暴戾,嗜血成性,端是兇殘無比,但對種養它們的施法者極其聽話,一生只聽命於施法者一人,反過來也就是說,只有施法者本人才能降伏住他們自身所養的鬼仔,也正因如此,纔給日後留下了極大的隱患。”阿儂嘆了聲氣,繼續道:“爲了抵禦漢人,祖上苗家人幾乎個個都會養鬼仔,然後拿到山中放生,讓它們在山中自行遊蕩,吞噬那些黑夜裡擅自闖入山中的漢人。初時倒還沒什麼,也給山下的漢人帶來極大的震懾力,讓他們不敢趁夜上山搞那偷襲之事。施法者一旦自知命不長久,便會進山收回自家的鬼仔,然後將其魂魄打散,將它們毀滅殆盡。”
凌雲霄聽到此處忍不住插嘴問道:“爲什麼要滅其魂魄呢?既然如此防範妙法,留着豈不更好?”
阿儂道:“因爲鬼仔只聽命受制於施法者本人,若是施法者一死,將無人能夠制住那些鬼仔,到時候它們好壞不分,亂咬一氣,豈不壞事?”
凌雲霄聽得明白,點頭道:“原來如此,果然是個大弊處。”
阿儂冷道:“簡直是大大的弊處,若是施法者自身知道大限將至,當然還能夠收回自家的鬼仔,但若是不知呢?你想想看,漢苗相爭,打到白熱化之時,每日都有人死亡,都是突然暴斃之人,哪能顧得上自家鬼仔?如此下來,積少成多,那些死了主人的鬼仔自然而然就成了無主孤魂,再也無人管制得了它們,整夜在山中游蕩,遇到生靈便羣而攻之,連我族中人再也不敢在山中留宿或是趕夜路了。”
凌雲霄“啊”的驚呼一聲,道:“的確是不大妙了!”
阿儂道:“傳到我祖爺爺那輩,山中無主鬼仔實在是多不計數,已經嚴重危急到寨子中人的身家性命,唯恐再如此下去,只怕總有一天局面無法收拾,釀成大禍,便下令禁止私養鬼仔,若是違禁,便遭金蠶纏身,痛苦三日方能死去。此令一出,便再也無人敢私養鬼仔了,只是前輩留在山中的鬼仔實在太多,已是無法更改的事實,所幸寨子周圍禁咒甚多,它們也不敢入來胡作非爲。到了我阿爺這輩,也一直相安無事,只是從前年起,寨子一到夜裡,就連續發生怪事了。”
Www ▪ttκan ▪c ○
她頓了一頓,望着火堆陷入深思之中,凌雲霄知道要說到正題,不敢插言打擾。
阿儂望着火堆良久,擡起頭來深深嘆了口氣,道:“剛開始時,根本無人注意,寨中死人,無非就生老病死,再是自然不過了。可過了一陣,就覺得不太正常了,每逢月圓之時,就必有人死去,而且所死之人,有老有少,若說自然死亡,哪有如此規律?寨中長輩們仔細想來,凡是月圓之夜,必是咒法減弱,魔靈滋生的時日,是不是寨外鬼仔所爲?但想來歸想,又覺斷無可能,咒法雖弱,但阻礙鬼仔還是可行的,猜測一番,也沒什麼結論,只能到下一月月圓之夜加強巡視便可。可又到了新的月圓之夜,無論如何加強巡視防範,總是不斷有人死去,如此反覆直到現時。寨中人議論,是不是祖輩中人曾有人在寨中種下了鬼仔?可這麼一說,又太牽強,寨中種下鬼仔,哪有經過數百年纔出來害人的道理?不管怎麼說,每逢月圓,月月有死人,昨夜,又是個月圓之夜,所以只能醉倒了你,若碰上什麼不測之事,還不至於驚嚇到你。”
阿儂轉過頭來,望着凌雲霄道:“你現在已經明白了,還要繼續留下麼?”
凌雲霄不敢與她對視,望着火塘,又隨手拾起一段木柴,拋入炭中,瞧着忽長忽短的火苗,緩緩道:“我還是不下山的。”停了一停,複道:“難道,你們沒想過,真是鬼術作怪麼?”
阿儂聞言一驚,不解道:“你懷疑是人爲?怎麼可能,寨中人家都是一脈相承,血濃於水,怎麼可能加害於自家親人呢?”
凌雲霄道:“我也只是猜測而已,所以爲了探查真相,我覺得我更不應該下山,至少,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嘛!”
阿葉走了出來,坐到阿儂左側,輕聲問道:“昨夜是誰家死人了?”
阿儂兩手挽住阿葉手臂,雙手緊握着阿葉右手,道:“阿姐,你別怕,過幾日誰來接你我殺了誰,死也不能叫人把你要了去。”
阿葉淡淡笑了笑,輕言道:“傻丫頭,能不去麼?阿姐知道你有這份心就知足了,可不能爲阿姐做什麼傻事,不然到了那邊,都放心不下你。”
阿儂將頭靠在阿葉肩上,閉上眼,微微笑道:“阿姐,我不捨得你走!”
凌雲霄聽阿葉之話,心頭咯噔一下,隱隱覺得她所說的那邊不會是翁家寨子那麼簡單,一般性情內向之人所做之事也非常人所能揣測的,只怕那天會出什麼大事也說不定。
阿葉仍是輕言輕語道:“妹子,你還沒說呢,到底誰家死人了?”
阿儂答道:“寨子東頭的二嫂子,死狀和前人都一樣,甚是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