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雕塑爲尹漸開啓無塵之心後，滿堂清芒已趨於消散。
陳離滿臉淚水從地上站起，朝尹漸深深鞠躬。
“師弟。”
“師弟？”
尹漸愣了愣神，一時間有些不解。
陳離臉色嚴肅：“激發聖人英靈，得到聖人賜予無塵之心。”
“這，便是受過聖人教誨，你便是聖人的親傳弟子！”
“什麼？！”
大儒與儒生們震驚不已，仔細一想，似乎又確實是這麼回事。
於是，看向尹漸的目光，充滿了複雜。
前一秒，他們還在辱罵鄙夷尹漸是個粗鄙的武者。
如今，尹漸居然成了他們的...師叔祖？
這其中，範蒼與他老師的表情，最爲精彩。
“這怎麼可能！”
範蒼內心嘶吼：“他憑什麼能驚醒聖人英靈？他憑什麼能得到無塵之心！”
無塵之心！
這是所有讀書人的至高追求。
得此天賦者，可過目不忘，才思敏銳，大道坦蕩！
如果再有氣運，雖然走不到曾經心聖的境界，可至少也能傲視世間，青史留名！
如今，這讀書人的至高追求，居然被一個粗鄙武者給得到？
當蒼覺得自己在做夢。
又覺得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爲什麼對她們這種讀書人，惡意這般的大。
“心聖糊塗！”
範蒼的老師內心哀嘆，卻又不敢說出來。
怎麼能將無塵之心，贈與武者？
這不是在說，他們金洲書院數千名儒生後輩，都入不了心聖英靈的法眼嗎？
合着他們都是湊數的？
有這種想法的大儒，雖然不多，卻也不少。
只不過尹漸驚動聖人英靈，如今更是成爲心聖死後的親傳弟子，都礙於臉面，不好出聲質疑。
沒看陳院長都親口稱呼尹漸爲師弟嗎？
誰敢這個時候去觸陳離的黴頭？
“師...兄？”
尹漸內心吐槽，搖了搖頭：“院長，你恐怕誤會了。”
“誤會？”
陳離微微一愣，有些不解。
在場大儒見尹漸有拒絕的想法，不由長鬆一口氣。
太好了！
如果尹漸真的接受心聖親傳弟子這個身份，恐怕以後他們這羣老骨頭，都要稱呼尹漸一聲師叔！
這讓他們老臉往哪裡擱？
堂堂大儒，居然稱呼一名年輕武者爲師叔？
恐怕會笑掉蓬萊書院的大牙！
儒生也長鬆一口氣。
大儒們稱呼師叔也就算了，最慘的是他們！
得稱呼這個囂張的尹漸，一聲師叔祖！
那纔是在蓬萊書院的儒生面前，擡不起頭。
尹漸掃視祭廟，將衆人的表情盡收眼底。
隨後，冷冷一笑：“你錯了，陳院長，如今的金洲書院，早就不是曾經的金洲書院。”
“曾經的金洲書院，信奉心聖治世理念，主動前往貧窮之地，改善當地民生，爲大夏鞠躬盡瘁。”
“如今的金洲書院，坐而論道，誇誇其詞，個個想往朝堂中擠，失了初衷。”
尹漸不屑搖頭，擲地有聲道：“這樣的金洲書院，不配稱之爲心聖的傳人！”
“因此，我也不是你的師弟，也不是他們這羣腐儒的師叔祖！”
腐儒！
大儒與儒生們臉色一變，心生不悅。
說他們是一羣腐儒？
豎子！
有人憤怒交加，想要開口反駁，卻彷彿失去了聲音，不知該如何辯駁。
陳離沉默下來，隨後沉聲一嘆。
“師弟所言，頗有道理。”
“院長！”
大儒們眉頭一皺，憤怒出聲。
這是承認他們都是一羣腐儒了？
陳離深深看了一眼衆人，搖頭道：“心聖雕塑供奉於此，卻多年未曾顯聖。”
“我們，是該找找自身原因了...”
“這...”
大儒們啞口無言。
他們還能說什麼？難道說心聖瞎了眼，沒看出他們的優秀？
尹漸滿意點頭，走到範蒼面前。
“見了師叔祖，還不行禮？”
“你！”
範蒼臉色微微一變，露出豬肝色。
“大膽，無禮之徒，我怎能容你繼續在書院內猖狂！”
“從今日起，罷免你儒生的身份！”
尹漸臉色一寒，訓斥出聲。
範蒼臉色劇變，一顆心沉入谷底。
“這位...師叔。”
範蒼的老師出面，尬笑解圍：“範蒼年輕，還不懂事，還請師...叔，見諒。”
說到後面，幾乎咬牙切齒。
去特孃的師叔！
如果不是他素養較高，不懂髒話的奧妙，恐怕早在心中辱罵起來。
“範蒼，還不拜見師叔祖？”
陳離眉頭一皺，瞪了一眼憋屈的範蒼。
“師...叔祖...”
範蒼臉色通紅，囁嚅說完，倉促行了個弟子禮，委屈不已。
他這是招誰惹誰了！
曾經給自己洗內衣褲的雜役，如今居然成了他的師叔祖？
範蒼一時間覺得，人生了無樂趣。
錯的不是他，是這個世界！
看到尹漸得意的笑臉，範蒼覺得自己的前途，一片灰暗。
其餘的儒生，紛紛站得筆直，如同上課被老師訓話的小學生。
尹漸目光掠過之處，他們都擠出一張奉承的笑臉。
生怕尹漸走過來，用師叔祖的身份噁心他們。
“儒生，呵，儒生！”
尹漸搖頭一笑，失去作弄他們興致。
“真是精彩！”
長安公主默默看着這一切，情不自禁在心中爲尹漸鼓掌。
這簡直比宮中的戲曲還要來得好看！
尹漸真是太好玩了，居然成爲了心聖的親傳弟子。
尹漸內心一跳，心虛避開長安公主的灼灼目光，向陳離告辭離去。
“師弟，這麼急着走？”
陳離面露微笑，似乎想要挽留他。
“巡天府事情很多，我公務繁忙，日後再與師兄促膝長談。”
陳離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剛滿二十歲的年輕男子，還是巡天府的巡天使。
“後生可畏。”
他沉默半天，最終擠出這句話來，心情複雜。
......
出了祭廟，尹漸好似逃命一樣，快速逃離金洲書院。
實在是長安公主那對勾人眸子，太過於嚇人。
“那本書的賬，她還沒跟我算呢...”
一想到此處，尹漸就覺下體一涼，彷彿就要被強行抓入宮中，充當太監。
回到巡天府，這才發現氣氛有些古怪。
“你知道嗎，金洲書院的聖人雕塑顯靈了！”
賀全霜見到他的第一面，就神情嚴肅的說出這句話。
“額...”
尹漸摸了摸鼻子，尷尬一笑。
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我成了聖人的親傳弟子。
“真是神奇。”
賀全霜感慨不已：“心聖已過世百年，未曾想居然英靈並沒消散，這就是儒道一品的恐怖之處嗎...”
“儒道一品？”
尹漸恍然大悟。
也對，只有同爲一品的心聖，才能敗退菩提寺的一品菩薩。
“爲何一品還會死？”
想了一想，尹漸問出心中疑惑。
要知道，道的境界越高，與天地間的感應也就越強。
到了一品之境，幾乎已擁有與天地同齊的壽元。
爲何強如心聖，還會死？
而理聖，如今卻逍遙四海，遊歷天下？
“這是機密。”
賀全霜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知。
在巡天府待到下值，尹漸正準備邀請賀全霜去醉花坊快活。
卻沒想到，陸爭忽然傳喚了他。
尹漸不由內心吐槽：“六點下班我一定要走的，耶穌也留不住我！”
可身體還是非常老實，前往玄黑樓閣。
“加班這件事，真是無處不在。”
見到陸爭，雙方先是沉默了片刻。
“你今天去了金洲書院？”
“還喚醒了聖人英靈？”
“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
陸爭放下手中密報，輕聲一笑：“很不錯，沒看出來，你還有這般才華與報復。”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尹漸尷尬一笑，也知道此事絕對瞞不過陸爭。
如果他連京都發生的大事，都查探不清楚，那巡天府也沒存在的必要了。
“有意思...”
陸爭摸着下巴，“我現在倒是肯定，你的確是仙人轉世了。”
這種詩句，除了仙人，豈是普通人所能作出來的？
文武雙全，讓人感慨。
“行了，沒什麼事你就回去吧。”
陸爭擺了擺手，示意尹漸離去。
尹漸有些驚訝，原本以爲陸爭喊他過來，會多加詢問細節。
卻沒想到，這般輕易就讓他回家。
“怎麼？莫非還要我請你喝茶？”
陸爭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尹漸。
“大人說笑了。”
尹漸身子一顫，尬笑着告辭離去。
與賀全霜匯合，幾人勾肩搭背，有說有笑的朝醉花坊方向走去。
玄黑樓閣中，陸爭吹滅了燈，陷入黑暗的陰影之中。
“心聖顯聖，仙人轉世，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