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們留了下來。
可無論母親怎樣照顧父親,怎樣不顧一切的去給他採『藥』,用土辦法治療,父親的病症還是迅速的惡化下去。他的昏『迷』時間已經遠遠的超過了清醒的時候,更可怕的事情接踵而來,母親由於經常近距離照顧父親,終於有一天,她也產生了父親的症狀,母親明白,她也活不成了。可她仍然強顏歡笑,盡力不讓父親知道。
當她也病得再也走不動,而不得不躺在父親身邊時,父親竟難得的清醒了過來,我後來知道,這種情況在醫學上叫做迴光返照。他一看到母親的樣子,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他用力的握住母親的手,哽咽的說道,“都是我害了你啊!你爲什麼不走呢?”母親蒼白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笑容,她把頭枕到父親的胸堂上,柔聲說道,“和你一起生活了大半輩子,還沒看你哭過,想不到你哭的時候競然也像個小孩子!還滿好看的!”
父親緊緊的抱着母親,無聲的哭了起來,後來他好像哭累了,安靜的睡了過去。又過了好長時間,母親坐了起來,她伸手把父親的『亂』發整理了一下,臉上滿是溫柔的笑意,我當時就在他們旁邊,可我根本就不明白眼前的情景到底意味着什麼。母親在細心的梳理完父親的頭髮後,把呆立在旁的我叫到身邊,久久的凝視着我,問道,“盼兒,你怕嗎?”
我搖搖頭,指着父親天真的問道,“媽媽,爸爸睡着了嗎?怎麼不起來陪盼盼玩呢?”
媽媽嘆了口氣,我清楚的看到了她眼角閃現出晶瑩的淚花,她說道,“是啊,你爸爸永遠的睡去了,再也不會醒了,媽媽過一會也要去陪他,要不然你爸爸會寂寞的。以後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啊。唉!可你還這麼小,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呢?媽媽真是放心不下!”
我拍拍胸膛,勇敢的向媽媽說道,“盼盼已經長大了,能自己照顧自己了,盼盼還能幫媽媽做家務呢!”
媽媽再也忍不住了,她把頭轉了過去,我看到她的肩膀在不停的抖動,等她再次面對我的時候,她的眼圈已經通紅了。她沉默了一會,便站起身把家裡所有的存款都取出來放到我手裡,還叮囑了我一些生活上需要注意的東西,並且告訴我,她要和爸爸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暫時不會回來了,要我自己照顧自己。我當時什麼都不懂,只是不斷的點着頭,後來,母親讓我去外邊玩一天,晚上再回來,我高興的出去了。唉,我又怎會知道,這一天就是我們的永別呢?
等我晚上回來時,家裡已經空無一人了,父親和母親都不見了蹤影。我慌了起來,到處找他們,逢人就打聽,可又怎能找到他們的身影呢?村子裡已經沒幾個人了。大都逃走了。我在等了幾天後,終於明白爸爸媽媽真的去了遠方,真的不再理我了。於是我不得不自力更生,一個9歲的小孩子能單獨活下來,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毅力啊!
等我再大些的時候,我終於明白那場瘟疫的罪魁禍首是一種小小的,眼睛看不到的生物引起的,它的名字叫——霍『亂』,是通過飲水傳播的,就是它奪去了我父母的生命。而據說它之所以會在我們村子裡肆虐,是因爲抗日戰爭時,一架日本飛機墜毀在我們村子,而這架飛機攜帶着幾枚這樣的病毒炸彈。但不知什麼原因,當時並未爆炸。直到前一階段,村裡的一個農民發現了它,便把它帶到鐵匠那想打一把菜刀,就這樣把這些小惡魔釋放了出來,這次的瘟疫把我的村子全毀了,除我之外只有那些逃離這裡的鄉親才活了下來!後來等瘟疫過後,他們又陸續的返回了村子。可是,我的生活也由此徹底的改變了。
當村子裡的人都陸續回來後,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村子裡慘厲的情景讓人觸目驚心。到處是橫躺豎臥的屍體,每個人都帶着極端痛苦的神『色』。那臨死前掙扎的樣子在那些還沒有腐爛的屍體上表現的淋漓盡致!爲了杜絕後患,帶着哀傷的鄉親們在做完葬前的儀式後,把屍體集中起來焚化了。這一過程顯得肅穆而莊重,這場大火足足燒了三天三夜!在這期間,鄉親們也一直默默的站在火堆前爲那些死於瘟疫的人們祈禱,唉!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天命不可違啊?
在一切都結束後,鄉親們開始重建家宅,許多舊日的宅子都被推倒燒掉,這也是爲了杜絕瘟疫死灰復燃!但當他們來到我的家宅時,卻驚呀的發現,村子裡居然還有一個活人。此時的我正混混僵僵的睡在那裡。一個9歲的女孩能夠獨立的生存在這個充滿恐怖與死亡的村子裡,這該是多麼大的奇蹟啊!
我的命真的很硬,就算是瘟疫又如何?它也不能傷害我分毫!年幼不懂事的我還在等待着父母的迴歸,可我又怎能知道,他們再也不能回來了呢?
看到我沒死,鄉親們先是感到震驚,接着就是歡喜,開始詢問我怎麼會活到現在?這段時間裡是怎麼過來的,我的父母在哪裡?一下子看到這麼多人我非常高興,便把當時發生的情況向他們原原本本的講了出來!也告訴他們,在這段時間裡,我到處找吃的,凡是能吃的我都吃過了!包括一些蛇蟲鼠蟻!這才活到了現在。
鄉親們自然明白髮生了什麼!隨即他們也開始爲我的遭遇而感到哀傷。一對夫『婦』把我抱起來,流着眼淚,親着我髒『亂』的小臉蛋,對衆人說會收留我!就這樣,我又有了一對養父母。這聲瘟疫從開始到結束整整持續了五年,而那一年,我剛好十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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