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四天耶,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回到家,今天多碼些字補上,實在不好意思!)
墨年一邊說着話,一邊繞過後廂拿出輪椅,輪子與地面發出的摩擦聲在停車場裡迴響,伴隨着他的腳步聲,回聲像魔音一般傳入耳中,讓我感覺心緒不寧。
嚇!
他突然把車門拉開,嚇了我一跳,驚魂未定的瞪着墨年,一隻手撫着胸口,心率跳動得越來越快,豆大的汗從額角滑落。
“怎麼了?”墨年也被我臉上的神情嚇了一跳,真不知道這是誰在嚇誰。
“沒……沒什麼。”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很輕,甚至蓋不過心臟跳動的聲音。
“好了,把手伸過來。”墨年說道,他身後的地上拖着一段長長的影子,不知道爲什麼,我突然盯着那影子一動不動,我的腦子在思考,我問自己在看什麼,答案卻是不知道。這種感覺就像有個人在我身邊與我對話一樣,很熟悉的感覺。
“小沁?”他疑惑的望着我,回身順着我的視線望過去,又擡起頭環顧左右,再次確定沒有什麼不妥後才放鬆警戒。“怎麼了?不舒服嗎?”他見我一直沒有回話,伸出手來抹了把我額上細小的汗粒,憂心的看着我。
僵硬的搖了搖頭,我努力將視線抽離,兩手環上他的頸項,思維完全呆滯,像個任由擺佈的玩偶。
“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墨年幫我整理好蓋在雙膝上的薄毯,蹲下身直視着我的眼睛又問道。
“不……不用。”這時候的我說話有些費力,就像隔着空間在跟他對話,雙眼茫然,就連戀人的臉看上去都有些模糊。我努力的讓自己清醒一些,“我袋子裡有鎮定片,有水嗎?”
“等一下。”墨年飛快起身,跑去車尾廂拿了瓶礦泉水回來,細心的打開瓶蓋後才遞給我。
“謝謝!”接過瓶子,把好顆小小的白色藥片送入嘴中後,對着瓶口昂起頭,剛灌入一小口水,就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嗆了一鼻子水,淹得我淚水直打轉。
“是誰?”墨年大聲喝道,我們一同朝發出腳步聲的區域望去。
這裡是校辦公大樓的地下停車場,面積頗大,就像其它地方一樣,爲了充分利用空間,被切隔成許多個區域,左轉右轉,像個迷宮。此時我們正處在離入口處不遠的機動車停放區,再前面是兩輪機動車停放區,離保安亭最近的則是自行車停放區。由於近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暫時封校一週,因此停放的車子了了無幾,整個停車場顯得很空曠。
聲音是從更裡面傳出來的,十幾米外的盡頭處有個左轉通道,通向電梯所在的機動車停放區。腳步聲正一步步朝這邊接近,聽上去很沉重,而且間隔拖得很長,還伴着奇怪的沙沙聲,那是東西與地面摩擦發出來的聲響,分外剌耳。
我們沒見着人,只看見地上那道長長的黑影,他聽到墨年的聲音就停住了。聲音在這一刻停頓,甚至聽不到呼吸聲,大家都在屏息以待。
突然,一竄急促的腳步聲從我們身後傳來,那黑影動了一下,很快從我們眼前消失,除凌亂的腳步聲外,我們沒有再聽到那沙沙的聲響。墨年想也沒想就追了上去,大聲喊道:“站住!”
腳步聲此起彼伏,環繞在我周圍,讓我有種身處迷宮的錯覺,連回頭都忘了,僵在那裡,視線追隨着墨年遠去的背影。
“小姐,你沒事吧?”身後的腳步聲消失了,一個高大的藍色身影出現在我眼前,我努力的想去辨識他是人是鬼。“發生什麼事了?”他那明顯的喘息聲和身上散發出來的溫度讓我稍稍安心,雖然思緒仍是有些迷離,但我已經可以確定他是停車場的保安。
“有人。”我的手慢慢的擡起,指向背影消失的地方,輕吐出的聲音,連自己都感到很飄渺。
那小夥子驚疑看看我,又望望我手指的方向。
凌亂交錯的腳步已經停止了,隱隱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就像是憑空一聲雷鳴,驚醒了那個保安,他驚惶的拋下我,朝打鬥聲傳出的方向奔去。
望着又一個身影從自己眼前消失,我再按捺不住內心的恐懼,拼命滾動輪子追過去,可他速度這麼快,我想追都追不上。我害怕得眼淚直流,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視線模糊得看不清那個藍色的背影,反到是自己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越漸清晰,深深印入腦海中。那真是個奇怪的影子,只有頭、上身,沒有下身,下面是一團奇怪的黑影,第一次發覺這樣的影子是這麼的可怕。
就在我盯着自己影子看時,扭打哀鳴的聲音遽然消失,急促的腳步聲也停了下來,保安定立在轉角處。從我這角度看,只能看見他一半的身影,我想加快速度朝他靠近,可是手上溼漉漉的全是汗,經常滑手,使不上力。
“麻子叔?”我聽見保安喊道,但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然後就聽到一大一小的腳步聲朝這邊走來。
我又開始慌亂起來,看樣子保安認識那人,他們該不會是一夥的吧?難道是什麼陰謀?這樣的話墨年會不會很危險?
想着想着突然身子一個前傾,輪子撞上減速帶把我拋了出去,整個人重重的摔在水泥地面上,聽見輪椅倒地,輪子旋轉發出的聲音。幸好是手肘先落地,沒有撞傷頭,但還是很痛。
“小沁!”
那保安轉身過來看着我,頓了一下馬上朝我跑來,但另個身影比他更快,越過他跑在前頭第一個將我抱起。
我們彼此打量着身體,都擔心對方哪裡受傷,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安心的確定他沒事。“手好像骨折了,痛不痛?”他小心輕觸我的手肘,那上面破了大塊皮,血順着手臂滑落,滴在地上,觸目驚心。
“我沒事。”我勉強扯出笑容,安慰他,此時忘了一切。
“等會兒,我看看車上有沒有藥。”墨年抱起我,正準備往車上走去。
“警……警察先生,他怎麼辦?”保安怯怯的聲音傳來,我們這纔想起其它人的存在。他一手捉住一個衣衫襤褸的駝背男人,另一手挑着一個髒兮兮的大袋子,眼巴巴的望着我們。
“你跑什麼跑?”墨年惱怒的衝到他們面前,大吼道,我看出他的情緒很激動,要不是理智尚存,很有可能會大打出手。
那個駝背男人身子打顫,頭都不敢擡一下。
面對着這個又髒又臭衣着單薄的老人,我的內心不免有些酸楚,說不上什麼感覺,就是心裡難受。
“他,他可能是怕被我們發現才跑的,不是故意的。”小夥子保安紅着臉說道,“你也真是的,不是跟你說過不要上這兒來撿了嗎?怎麼又偷偷跑進來了?”說完還悄悄瞟了墨年一眼,很不安的樣子。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老人像小雞啄米似的點着頭,嘴上惶恐的道着歉,身前兩隻手緊緊的擰成了麻花狀,兩隻像竹竿一樣細的腳抖得更厲害了。
“墨年。”我不安的在他耳邊喚道,怕他過於衝動做出一切不理智的事情出來,這人很明顯是個拾荒人,而且還是個可憐的老人家。
“算了!”墨年呼吸粗重,在極力控制情緒,丟下這句話扭頭往停車方向走去。那兩人互望了一眼,老拾荒人那雙變形的三角眼驚訝的看着我們離開,連保安遞袋子給他都沒有注意到。
我們來到車上,墨年從副駕前的暗隔裡找出藥水給我清理傷口,那張臉擰得比我還緊,一邊對着傷口吹氣。
“警察先生,這……”年輕的保安幫我們把輪椅拾起,小心翼翼的扛了過來,起先我還以爲是壞了,後來發現輪子完好,這小夥子還真是靦腆。
“謝謝!”我跟墨年異口同聲謝道,我的眼睛忍不住又憋了不遠處那位老人一眼,他正低着頭,往停車場門口方向走去。
“等一下!”墨年突然衝他喊道,他一頓,仍是停了下來,茫然的望過來,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我和小保安不約而同的看着墨年,都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只見他從後座上拿起外套,跳下車來到老人的面前。“喏,這件衣服給你,天氣要涼了。”他把外套遞過去,不自在的摸着腦袋,沒敢看對方的眼睛。
我和小保安同時釋然,面中帶笑的看着老人驚訝的神情,他無措的向保安投來求助的眼神,得到首肯後接了下來。“謝謝!謝謝!”老人感動得眼角溼潤,抱着衣服,拖着大大的塑料袋步履蹣跚的與墨年擦肩而過,落默的背影漸離漸遠。
“您真是個好人。”墨年回到我們身邊後,那名保安突然對他說道,眼中滿是敬佩。
“這沒什麼,你跟他很熟?”
“還算可以吧!其實這一帶的人都認識他,他可是這的老居民了,在學校後面那片荒地住了幾十年,專門靠撿垃圾過日子。”
“是7棟女生校舍後面那塊空地嗎?”墨年面子一變,追問道。
小夥子似乎也想到了什麼,面容有些僵硬起來,緩緩的點了點頭,“對!就是那棟鬧鬼的校舍後面,那塊地因爲合同糾紛鬧了好些年,一直沒動過土。聽說以前是附近村子的墳地,後來學校想買下來,村幹部也同意了的,結果不知道什麼原因,村裡人都鬧得慌。合同簽好了,錢也給出去了,村民就是不讓動土,學校只好強行把人家的墳給移了,這事鬧得可大了。”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我這都是聽麻子叔說的,就是剛纔那個,你別看他這樣子,知道的事可多了,我們都喜歡跟他聊天,要不,以前也不會常偷偷放他進來了。”
“嗯!謝謝你。”墨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睛直轉溜,心不在焉道。
“不用謝!沒什麼事的話,我會去幹活兒了。”小夥子也不以爲意,正巧這時墨年的手機響了起來,他識趣的道別離開。
電話是墨年的同事打來的,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看樣子墨年很生氣,直接掛了電話。
“他們打電話來催了,你的手好些了麼?”他關心的望着我,“要不,你先在這休息一會兒?”
“不要。”我慌忙搖頭,一來擔心苗苗的情況,二來真不敢在這地方再待下去,總感覺有雙眼睛在盯着我們,心裡直髮寒。
“那好吧!”墨年知道我的脾氣,沒再說什麼,把我再次抱起,放進輪椅中,推着往出入口方向走去。我發現他一直在左顧右盼,這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他同我一樣感覺到不安,那是之後才從他口中聽說的。
經過保安亭時,那位年輕的小夥子還衝我們揮了揮手,回以微笑後,我們終於告別了燈光昏暗的地下停車場,來到藍天下。
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多,初秋的太陽落得比較早,另半邊天已經掛起了彎彎的月芽,舒適的微風迎面而來,伴着草木泥土的氣息。
“苗苗現在怎麼樣了?”我終於發現墨年神情凝重,心裡越發不安,難道……
“很糟糕,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她不在醫務室?”我慌道,我們現在的確不是往醫務室方向去。
“不,她還在201宿舍。”
還想再問些什麼,可又不敢開口,從他說話的語氣中隱隱感覺到不快,似乎很煩燥的樣子,我不知道該如何去處理現在這種情況,只好緘默。
那棟老舊的建築物矗立在暮色之中,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熱鬧風光,冷冷清清的似乎在守候着什麼。
墨年的同事站在二樓陽臺上,靜靜的看着我們靠近,氣氛顯得很沉悶。
“情況怎麼樣?”墨年問道。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兩位男士我都見過,他們衝我點了點頭,臉上滿是倦容,不如往日般神采奕奕,給人灰敗的印象。
“你先在這等會兒。”墨年俯身對我道。
“爲什麼?”我很意外,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說。
“是啊!你還是不要進去了。”另一個人也說道,他們都在望着我。
我剛想反駁,突然飄來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那是我所嗅過的最噁心的味道,它讓我的胃翻滾起來。
天啊!這是什麼味道?不想讓自己再胡思亂想,可腦子確是不聽使喚。心一顫,突然想到,爲什麼聽不見苗苗的聲音?如果她在裡面的話,應該會聽到我的聲音,她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不顧一切的推動輪子,倔強的咬着下脣,只有一個念頭,我要進去。
“小沁。”墨年攔在門口,無奈的看着我,但還是遲了,那股腐肉的氣味充斥着我的鼻腔,我已經看見它是從哪裡散發出來的。
她就掛在架牀的牀板上,眼睛圓睜,與下鋪面對面。肌膚呈現出古怪的紅色,一半的頭髮披撒在半空中,遮擋住半邊臉,另一半則被一隻紅色的髮夾固定在頭上,一身白色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