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懦夫
唐九陽明顯得感覺到蘇包最近的情緒很不正常。時喜時怒，上一秒還高高興興的下一秒可能就陰鬱了。
“包子，說吧，你是不是大姨夫來了？”
蘇包轉頭，涼涼地颳了他一眼。手上的筆壓在食指上轉了一圈，脫離軌跡後飛到了書桌的另一頭。
唐九陽悶悶笑了一聲：“困就去睡吧，我寫完後幫你再抄一份。”
“前兩天楊平找我談話了。”蘇包起身，椅子和木地板摩擦出輕微的聲響。
唐九陽轉了個身，看着他整個人陷進被子：“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活動課，你去打籃球了。”蘇包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倦意，“他問我最近作業上的字怎麼和以前都不一樣。”
唐九陽樂了：“然後呢，你怎麼說的？”
“我當場寫了兩種字體給他看。”
“噗，我比較好奇當時楊平的臉色。”唐九陽忍笑。楊平和同學間的關係並不好，他是屬於那種慷慨激昂喜歡勵志型的班主任，然而他的性格着實不討喜。總是喜歡斜着眼看人，該委婉的時候刁鑽刻薄，一開口就讓人手上爆青筋，不該委婉的時候能繞個三四圈都說不到點子上。
不過唐九陽無所謂，橫豎挨不着他的事兒，楊平也從沒來找過他。而且他比較欣賞楊平不管事兒這點，讓他鑽了不少空子。
沒聽見蘇包的迴應，唐九陽碰了碰他，才發現他已經睡着了。唐九陽皺了下眉，靈魂脫離肉體的後遺症比他想得要更嚴重，嚴重嗜睡加陰晴不定，包子這或許還是輕的。畢竟有些人直接就癱了……
接下來的兩天是考試，批卷老師總是擁有神奇的加速技能，考完的當天晚上，前幾門的分數就已經全部出來。
學校裡對於這次考試還是比較重視的，因爲是區內聯考。然而結果對於小範圍的人是比較慘烈的。
“這次考試呢，結果也出來了，成績我想你們都已經知道了，總的來說呢，這次卷子也比較難，對於我們大家，都是一次挑戰。然而我也聽說，這個有的男生，啊，也哭了。”最後一節課間，楊平來做考試總結，話音剛落，班裡一陣爆笑。
蘇包沒笑，手撐着頭，眼神遊離在窗戶之外。唐九陽感到身邊的冷空氣一圈一圈的，歪頭看了看他，伸手從旁邊的桌肚裡扯出蘇包的卷子。
“嘖，真慘烈。”唐九陽說這話時他的心是懸着的，他在賭。
蘇包把眼神收回來，轉頭看向他，笑了下。
唐九陽鬆了口氣，他總覺得包子不笑的時候很恐怖。
“但是，我們有些同學也笑了，我們不應該認爲這是恥辱，這至少可以說明，我們付出了真實的感情。”楊平陡然提高了音量，下一句又低了下來，“不瞞你們說，我讀高中的時候，也出現過這樣的事，這個……我也哭過，而且呢，不止一次……”
話音未落，班裡又是一陣隱笑。
“你厲害，考試考砸了還哭。”蕭冬晴坐在最後排，呵呵一聲。
最後一節課聽力完後，人散了，吃飯的吃飯，回家的回家。
“唉……”
“幹啥嘆氣啊？”唐九陽收完書包走過來。
“考砸了。”蕭冬晴泄憤似的把卷子揉成一個球，又重新展開來。
“多少分？”
“294。”
唐九陽一笑：“沒事兒，包子比你還低呢。”
“你逗我？”
“沒逗你，不信你問他。”
蘇包單肩揹着書包，一手叉口袋，倚在門口等着和蕭冬晴說完話的唐九陽。聽見話題扯到自己，於是點了點頭：“289。”
蕭冬晴長大了嘴巴，唐九陽伸手比了一下，能塞進一個雞蛋。
“不是吧你，你平時不都考三百七十幾的嘛！少了快一百分吶！”蕭冬晴此刻寧願相信鹽是甜的。
蘇包笑笑，轉身走了。
唐九陽沒來得及捂上蕭冬晴的嘴，見他走了之後，一根指頭在她腦袋上戳了下：“你就傻吧，沒發現包子最近心情不好嗎。”
“切，就準你說，不准我說？”蕭冬晴鄙視地看了他一眼。
唐九陽哼哼一聲：“那是，你跟他什麼關係，我跟他又什麼關係，同樣的話換不同的人來說效果是不一樣的。”
蕭冬晴笑着踹他一腳：“得了吧你，我去吃飯了，你不趕緊去追人，小心他晚上不做飯。”
分數是根導火線，蘇包今天的心情的確不好，周身的空氣難以接近的冰涼。
“我還以爲你要到校門口才等我。”唐九陽走出教室沒幾步就看見了蘇包，站在樓梯口等他。
“走吧。”蘇包沒說什麼，唐九陽卻十分強烈地感覺到，周圍的氣場變了。那是一股像是從高空下來的極寒的空氣，帶着讓人難以擡頭的壓迫感。
唐九陽走在蘇包後面，摸了摸鼻子，斗篷男又不聽話地冒出來了。這種氣場不是正常的包子能散發出的，正常的包子雖然也會發出生人勿近的味道，但大多時候那氣息都是暖的。
一樓的廁所，是兩人放學路線必經的地方。一般這個點，那裡都沒人，但今天卻站了兩個熟人，男生，一個看起來不太好，另一個有些尷尬地站在旁邊寬慰。似乎剛纔楊平說的哭了的男生，就是其中一個。
“哎喲這種事情沒關係的，反正這周你爸媽不來……”一個人對另一個人說着，走廊的那一頭，兩人從樓梯上下來，蘇包走在前面，單肩揹着包，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然而腳踏過的地方空氣都不由自主地凝滯。
“又不是高考你急什麼，下次考好點嘛好了……”
“懦夫。”
蘇包從兩人身旁經過，空氣顫慄着捎過冰冷的二字，聲音很輕，卻是一毫不差地落入了兩人的耳中，像燒得通紅的鐵錘狠狠砸向一堆廢料。
“你說什麼！”紅着眼的人出聲問，聲線幾經波折。
蘇包站住腳，轉過身，冷若冰霜的眼神直射入那人的瞳孔，將裡面的脆弱徹底凍僵。
“男兒有淚不輕彈，要流也只能流給你的父母你的兄弟你的愛人，爲一場考試流淚算什麼。”
那人有點承受不住，蘇包看他的眼神讓他覺得就像在看一隻螞蟻。
“這種比碾死一隻蟲子還不足惜的事情，有哪裡值得讓你哭成這樣。”蘇包的聲音極冷，那人卻憋得滿臉通紅，臉上像是蒙了層岩漿。
“不是懦夫是什麼，”蘇包忽然笑了一聲，那人不經意擡頭，直撞入他眼中的戲謔，“恐怕你的靈魂都在笑你，這一世竟敗給如此懦弱的自己。”
空氣似乎在擠壓收縮，巨大的壓迫感讓兩人都有一種要窒息的感覺。。
“咳……那什麼，他最近心情不太好。”唐九陽見兩人臉色不對，一手抓住蘇包的手腕，一股氣從對面與自己這邊的中間劈開，將蘇包周身的氣場擋在自己身後。
“你們快去吃飯吧，我們先走了。”說完，唐九陽拽着蘇包快步離開。那兩人還愣在原地沒有緩過神來。
“放手。”走至小花園，蘇包掙了一下。
“你先把氣收收，我就放。”
蘇包眨了下眼，臉上帶着些許無奈：“我不知道要怎麼收。”
“……”
“靈魂自己跑出來了，這具身體又沒有經過修煉，我收不住。”
唐九陽咬牙：“那我今晚就不放手了。”說着，繼續拉着他的手腕走向校門。
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兩人的周身瀰漫着同一種氣息，卻很奇怪的，沒有交融在一起，而是一方壓着另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