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去哪？”就在唐九陽快被僵硬的氣氛憋死的時候，蘇包開了口。
“去我家，我把我爸那邊的保姆叫來了。這年頭在外面吃飯跟吃毒一樣。”常樂道。
蘇包點點頭：“宣墨也在嗎？”
“他？”提到宣墨，常樂忍不住一肚火氣，“我是想把他叫過來的，結果那傢伙簡直不可理喻！”
蘇包詢問的眼神看向蘭紫霖。常樂今天怎麼了？平時很少見他發火的。
蘭紫霖搖搖頭：“具體的我也不瞭解，等一會兒吃飯再說吧。”
“我特麼瞎了眼了纔會認識他！哦對了，家裡沒糖了，我要順路去買一點。”常樂一邊抱怨，一邊減慢速度將車靠邊停下來。忽然從前方跑來一個人，踩着水往常樂的車頭一撞，扯着嗓子“啊”了一聲，然後“啪”的摔在了地上，溼了一身的水。
車內衆人：“……”
“臥槽！”常樂直接就炸了，打開車門下了車，頂着滿頭怒氣不等那人哭起來就開始罵：“你特麼是瞎了還是瞎了還是瞎了？我車都停了你還撞過來！媽的你一個四十好幾的碰你妹的瓷啊！傷風敗俗道德淪喪豬狗不如無恥小人！中國人的臉都被你這種人丟盡了好麼！！”
罵聲來得太突然，車內的人都愣了，倒在地上的人也愣了，這和說好的劇本不一樣。頓了好幾秒纔想起來自己的目的，於是趕緊一嗓子嚎起來：“沒天理了啊！哎呀撞人還罵人啊！沒天理了沒天理了啊！”
下着大雨，路上的人行色匆匆，但仍有許多喜歡湊熱鬧的駐足往這邊看着。
“哎喲我骨頭斷了！哎喲疼死我了，你你你撞了我還不送我去醫院，哎喲！”那人哀嚎着，雙手在空中大擺，不停地打着水。這時從旁邊又走來一個人，被地上人亂揮的手打了個正着，於是“噗通”一聲跌了下來，痛呼一聲：“啊！疼死我了，都出血了，你打我幹嘛？”
未等那人說話，後來倒下去的人又將頭轉向常樂，伸出手指着他，像是看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你！就是你！要不是你們在這裡鬧我就不會跌倒了！都是你我纔會跌傷的！”
常樂：“……”嘴角的肌肉在抽搐，怒火積聚到了一定程度，似乎一瞬間什麼都不在乎了。雖然不合時宜，但是怎麼辦，他好想笑。
如此戲劇化的一幕，夏山和蘭紫霖撐傘下了車。
兩人繼續癱在地上大哭大嚎，蘭紫霖在一旁看着，很想提醒一句，地上這麼溼，兩位大媽，你們內衣都透出來了……
“叫交警過來處理吧。”夏山看向常樂。
常樂點點頭，拿出手機，還沒撥電話已經有電話進來了，按下了接聽鍵：“喂？”
“樂樂啊，我是許姨，你們到哪兒了啊？幾個菜沒有糖沒法燒啊，你要是不方便的話我就自己去買了。”
許姨便是常樂叫來的保姆。
常樂看了看地上鬧着的兩個，有點頭疼：“是這樣，我遇到點事兒……一時半會兒回不去，許姨你先去買糖吧，菜晚點再燒。”
蘇包和唐九陽還在車裡。忽然聽到有人在叫，唐九陽轉頭一看，只見田青青的大笑臉貼在了車窗上。
“田青青？”唐九陽一愣。
蘇包轉過頭去，看了看窗外空外一片，問：“田青青來了？”
“嗯。”唐九陽點點頭，把車窗按下了一點，田青青往後跳了一步，聲音清晰了起來：“佟叔讓我來找你。”
“什麼事？”唐九陽問。
“主僕契約。”
“你想和我籤主僕契約？”唐九陽的眼神變得有些微妙，“爲什麼？”
“我想當鬼差，可是佟叔說當鬼差要經過地府審覈，我一個小姑娘過不了關。但如果和你簽訂主僕契約，就能獲得和鬼差差不多的權力。”田青青道。
“你撞了我難道還想不負責！”一聲尖叫陡然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唐九陽看了眼車前面賴在地上的兩人，沉吟了片刻，從身上摸出了一張符。
田青青眼睛一亮：“你同意了？”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要考覈。”唐九陽將符疊成了一個五角星，兩指夾住伸出窗外，田青青看着面前的符紙一點點被雨水打溼，上面的墨跡在水的反光下熠熠生光。
“吾借雨水起咒，汝，田青青，助我完成三事。”說話間，符紙上的墨色一瞬在空氣中散開，浸潤在雨水中淋溼了田青青的魂魄。
“吾咒此碰瓷二人，一，提頭逃跑，二，蟲蟻上身，三，踏入西北萬人堆。”話音落，田青青揚起一抹笑，身影頓時消失。
常樂三人忽然覺得腳脖子處一涼，不像夜晚的涼風，是一種從地底泛上來的透骨的寒意。
叫嚷着的兩人突然閉了嘴，眼睛驚恐地瞪大，視線所看之處，一股血水從車底噴薄而出，迅速染紅一大片，腥臭的味道充斥着鼻腔。緊接着，從車底下的那股血水中伸出了一隻手，漆黑的指甲，整隻手枯瘦如柴，蒼白如霜。
兩人急促地呼吸着，心臟卻彷彿停止了跳動。
繼手之後，血水中又冒出了一顆頭顱，一顆，沒有肉的頭顱。
“拿……頭來……”嘶啞的聲音從枯骨的嘴裡漏出，同時響起的還有草叢裡傳來的密密麻麻的細碎聲。
兩人僵僵地轉頭，瞳孔登時又睜大了一圈，無數黑色的蟲子如潮水般衝這邊涌來，轉眼間爬滿了全身。枯骨嘎嘎一笑：“你們的頭，還在嗎？”
兩人看着那隻蒼白的手上冒出自己的頭，條件反射地用手緊緊拽住自己的腦袋。
“不……不……不要——！”撕心裂肺的喊震顫了雨水。
常樂看着兩人突然揪住自己的頭跳起來，一下就躥得老遠，不由愣住。這是……怎麼了？
“她們怎麼一副活見鬼的樣子？”夏山疑惑。
常樂忽然想到了什麼，轉身看了看車裡，神色沉了沉：“不是活見鬼的樣子，她們估計是真的看到了。”
蘭紫霖緊緊捏着手，她看到了，從唐九陽和空氣說話開始，到他伸出窗外的符紙……
“他們怎麼了？”車內，蘇包奇怪地問。
“田青青製造的幻覺。”
蘇包點點頭：“對了，什麼是西北萬人堆？”
唐九陽看着他一樂：“你想知道？”
“嗯。”
唐九陽攬過他的肩膀，湊在他耳朵邊小聲吐了倆字：“糞坑。”
蘇包的表情頓時就囧了。
“聽說西北邊有個公共廁所，後面的糞坑沒蓋嚴，露出一個縫。”唐九陽用手比了下寬度，“大概能跨進人的一隻腳。”
“……你真損。”
蘭紫霖看着車內兩人嘻嘻哈哈，鬆了口氣。她是不是該慶幸這麼危險的人和蘇包是朋友。
既然不需要再叫交警來處理，幾人便打算直接回家。
常樂坐回了車上，調整了一下後視鏡，看了一眼唐九陽，說道：“謝了。”
唐九陽一笑：“沒啥。”
接下來車裡的氣氛緩和了很多，到達常樂家之後，許姨也正好將糖買回來。見到幾人有些驚訝：“咦？這麼快就處理好了？”
“嗯。”常樂點點頭，“許姨你幫我倒幾杯水來。”
“好的，你們先趕緊坐下。”
晚飯開始前，唐九陽去了趟別墅後門，田青青正在那裡笑吟吟地等着。
“搞定了？”唐九陽問。
“嗯，搞定了。不過，”
“不過？”
“我沒把她們引到萬人堆，我把他們引到了墳地。”
“啥？”唐九陽一愣，“我是讓你把她們引進糞坑，不是墳坑。”
“你急什麼，我還沒說完吶。”田青青眨眨眼，“是這樣的——”
西南墓地，一個身着制服的人沿着小路在每個墓碑前登記着什麼。守墓人在大門口的屋子裡裹着被子打了個哈欠，哆嗦了一下，今晚感覺尤其冷啊……
墓地很安靜，除了雨聲其他什麼聲音都沒有。每個墓碑前都站着或坐着一個人，齊齊地看着穿着制服的鬼差，等着他過來登記。
忽然一陣騷亂，年輕的鬼差擡頭一看，只見兩個活人揪着自己的頭髮蹦蹦跳跳滿臉驚悚地闖入了墓地。
“……”來了倆瘋子，鬼差心想。
整個墓園頓時熱鬧了起來，那些無所事事的鬼們紛紛上前想看個究竟。
“何事？”
鬼差轉身看向一邊臉色嚴肅的人：“佟叔，有兩個瘋子進來了。”
佟叔望了望，忽然說道：“你查查接下來要去帶的魂。”
鬼差拿出另外一個本子翻了翻，愣了下：“好像……就是她倆。十一點半她們兩個應該死於一起車禍，怎麼會在這兒？”
“大概是惹了人吧。”佟叔不鹹不淡地說着，“你接下來的工作內容還有誰知道？”
鬼差想了一下：“我今天和青青那丫頭說了。”
“嗯，怪不得。”
“那……現在怎麼辦？”鬼差問。
“時辰未到，你把手頭的事先做完。至於她們兩，反正這裡這麼多無聊的人，讓他們先玩着。”
鬼差點了點頭：“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