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電筒的光亮在這種天氣裡,穿透力也就勉強比視力範圍稍遠點,我用手擋住不斷飄落的雪片,順着電筒照亮的方向望去,遠遠地在山坳的最深處似乎有一羣略高於雪面的物體在移動,距離我們大概將近百米。
幾百只的羊羣絕對是一個很大的目標,而且距離實在不算太遠,只是這種漫天飄雪的鬼天氣裡,到處都是白濛濛的,雪又鬆又深,人已經末膝,估計羊羣走在上面也不過能露背而已,目標就要小了很多,再加上長時間在雪中行動,眼睛都被白燦燦的雪晃得有些花了,沒有明顯參照物的情況下根本分不清楚究竟是那羣物體在動,還是雪在動。
但無論怎樣,這是出發後半晚以來,最大的發現,何況距離國界已經不超過二百米,要真是羊羣,再跑下去那可就有出國的危險了。
“同志們,注意隊型,追上去看看!”我喊着率先衝了上去。絕對不能讓羊羣跑過國界,這是我唯一的想法。
雪實在是太深了,每一步都非常費力,更重要的是,速度根本提不起來,這時的跑與平時的快走差不多少。
就在大家都將要絕望的時候,希望降臨,同志們精神振奮,跟着我向目標跑去,六個多小時的雪地行軍,對於所有人的體力消耗都很大,跑了將近七十米,我離目標已經非常接近了,看清了那正是在緩慢移動的羊羣!一隻頭羊在前面趟路,後面跟着羣羊。
我大口地喘着氣,落在臉上的雪瞬間就融化成水淌進領口,又冷又溼。“真他媽的想躺下歇會兒”我嘟囔了一句,馬上搖了搖頭打消了這個不理智的想法。回頭去尋找同伴,大家的體力消耗都太大了,雖然現在我們是順風,但高原上氧氣本來就稀薄,加上六個多小時的馬不停蹄的尋找,有些體力稍弱的士兵被遠遠地拉在了後頭,我身邊只剩下一班長王和新入伍不久的扎旺。
“小子,身體不錯嘛。”我伸手拍了拍扎旺的肩膀,扎旺是個藏族的小夥子,參軍半年,剛剛十九歲,身子高大壯實,而且耐力不錯。扎旺大口地呼吸着,咧着大嘴喘息,嘿嘿地笑了兩聲迴應我。
“一班長,注意收攏隊型,集合同志們,清點人數!”我大聲地命令身邊的王。
“扎旺,咱倆先上去截住羊羣,千萬不能讓羊羣衝上山坳!”我又回頭對扎旺說道。
扎旺點了點頭,艱難地抽出腿向羊羣攆去,我囑咐着王給秦山按照約定發出信號。跟在扎旺的身後向羊羣方向跑去。
距離越來越近,幾百只羊緊緊地靠攏在一起,看樣子完全是本能地順着風移動,希望能夠尋找到一個背風的地方,爲了不驚擾到羊羣,將羊羣驚散,我拉住紮旺,示意從側面迂迴到羊羣的前方攔截。
這裡已經到了山坳邊,過了這個緩坡對面就算是出了國境,我和扎旺兩人一先一後從羊羣一側摸了上去,雖然咱沒參加過什麼戰鬥,但這時候真有點摸鬼子炮樓的興奮,就怕驚動了羊羣造成羣羊四散奔逃的局面。眼看着離頭羊越來越近,回頭看看後邊的戰友,兩隻隊伍從兩側趕了上來,馬上就要完成對羊羣的包圍。
五分鐘後,我和扎旺已經超越了羊羣,離頭羊不過三十米的距離,“排長,那鬼牲口發現咱們哩,都不走了。”扎旺指着頭羊嚷嚷着。
可不是,移動的羊羣已經停了下來,擠在了一起,動也不動了。
“這頭羊可真是怪精的!這麼遠都能發現咱們”我對扎旺說道,拉住紮旺站住,大口地喘了口氣說道“等咱完成了包圍再上,別驚散了羊羣。”
五分鐘後,三方面的包圍完成了,只留下來路一個小口。果然是咱四連的尖刀排,訓練有素!我有些得意地想。
“上!”我推了推扎旺,並排向羊羣摸了過去,兩邊的包圍也逐漸向中間的羊羣收縮……心裡卻隱隱地覺得好象哪裡不太對勁。
哪裡不對勁呢,我尋思着,羊羣也已經找到了,這個山坳四年裡巡邏來過無數次,閉着眼睛也能走個來回。
心裡那股不安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在這種大雪遮天的天氣裡,人的視野範圍也不過三、四十米,僅僅依靠本能的羊羣怎麼能什麼在三十米外就能發現我們?這好象不太正常。我的腦子裡冒起這個問題,略一遲疑就與扎旺的距離拉開了三、四米,由並排又變成了一前一後。
“扎旺,站住!不要動了!!”我大喊,卻已經晚了。
我發出警告的同時,扎旺發出一聲驚呼!整個人竟然憑空消失了!
剎那間,我明白了心裡那不安的感覺的由來,距離三十多米,基本都埋在雪中的羊羣是根本不可能發現我和扎旺的;是頭羊發現了前面的路上危險才停下來的!
我連滾帶爬地向扎旺消失的地方衝去,忍不住罵自己太過於衝動。我和扎旺之間距離本來就很近,幾步就趕了上去。
雪下已經結了一層薄冰,腳下一滑,剛來得及看到黑乎乎的一個洞口,就腳下頭上地跟着扎旺滑了進去…….慌亂間扔掉手中的電筒,伸手想要抓住一些救命稻草,卻只抓到了一把雪;另一隻手中的登山鎬輪了起來,噹的一聲,震得我胳膊一陣痠麻,居然砸到了石壁!,沒有借力的地方,身體迅速地滑了下去…….
“難道是山縫?!”掉下去的同時我的心也掉了下去,下意識地曲起了胳膊將腦袋護了起來,另一隻手舉着登山鎬不斷地在黑暗中劃拉着,希望能勾到什麼突起的地方,藉以緩阻下滑的速度。
四周漆黑一片,看不清山縫有多寬,耳邊只有忽忽的風,能感覺到石壁很陡峭,大概有將近六十度的坡度。不敢把頭擡得太高,怕一不小心磕碰到頂部凸起的棱角,那可真成了雞蛋碰石頭,這麼大的慣性,碰着塊石頭,多硬的腦袋也得穿個洞。
幾年的軍旅生活,不僅鍛鍊了我的體魄,也磨練了我的膽量和意志,短暫的慌亂後,我調整了下滑的身體,頭部微微擡起,張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