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秦皇島往西南方向一連趕了兩天的路,天又要黑了,似乎還沒走出多遠,一天時間便又匆匆過去。兩匹戰馬的速度實在不如汽車,這原本遙遠的路途便被拉得更加漫長。這也是沒有辦法的,畢竟南下的行程異常艱險,途中的屍羣數不勝數,若只是開車前進,必然遭到堵截。開車遠沒有騎馬靈活,沒有這兩匹馬,那估計我們早就遭殃了。
往前走出幾裡地,依然不知道經過的是哪裡,遇到一座五六米高的城樓,下面是幽深的拱門,兩側沒有城牆,一條狹窄的石階從後側伸向樓頂,城上搭砌着閣樓,浮光的琉璃和鮮豔的油彩證明着這是一棟華麗的仿古式建築。
附近也只有那裡最安全了,於是一行人將車停靠在城樓腳下,喂完馬,便迅速從石階爬上閣樓。
從樓頂俯視下去,周圍的情況一目瞭然,五六米的高度完全不用擔心有喪屍襲擊,只是背面的樓梯存在隱患。於是大家從閣樓裡找來幾塊木板抵在樓梯上,老大又用錘子砸了一堆青磚掩在後面,兩米多高,足以擋住喪屍的來路。
庇護所很快修整完,經過一天的勞頓,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閣樓裡有些冷,老四提議點火取暖,可在這麼高的地方燃起明火,無非是自尋死路。不過小瑞想了個好主意,他帶禿子用磚頭簡單砌了個爐子,然後將板凳劈爛填了進去,澆上點兒汽油點着,爐子便呼呼地燒了起來。
所有人都沉浸在久違的溫暖裡,只有老大默默地蜷縮在角落,不願上前湊那份熱鬧。實際上他是在躲着小瑞和曉茉,每當看到他們兩個親密地依偎在一起,他的心裡便無比難過。
其實在石砬村的那天早晨,他便毅然決定離開了,因爲他騎馬衝入重圍的時候,背上挎着一個包裹。他是想趁早晨我們沒睡醒的時候,默默離開,卻無意中發現我們被困,於是又調轉方向,徑直衝進村子,將我們救了出來。見他有要走的跡象,所有人都一個勁兒地勸他,這才勉強將他留下,不過他和小瑞曉茉之間的隔閡,卻仍舊明顯存在着,他始終割捨不下那段情感,釋懷不了那份壓抑,與憂傷。這是無法避免的,老大終究需要更長的時間去適應,去撫平內心隱隱作痛的傷痕。
爐火燒得很旺,火光透過磚縫,依稀地映射在雕花的窗櫺上。窗戶是木製的,和古代建築一樣,糊着一層薄薄的竹篾紙。這樣微弱的火光似乎不足以引起喪屍的注意,何況城樓這麼高,石階已經被封死,喪屍無論如何也是攻不上來的。於是大家打消了防備,沉沉地睡了下去。
半夜時分,門外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老鼠在四處流竄,於是我警覺地起身拔出腰刀,輕輕地推開門……
門外什麼也沒有,皎潔的月光冷冷地瀉在城樓上,習習的寒風吹得檐鈴嘩嘩作響,石階上的障礙物完好無損。外面沒有任何異常狀況,或許是我過分警惕了吧,於是伸伸腰打了個哈欠,關上門又繼續睡了過去。
“嗚……啊……”
一陣恐怖的聲音再次把我驚醒了,我正在懷疑這是不是幻覺。
“噝……唔……”
這聲音粗重詭異,再次響起,聽着讓人不寒而慄,我確定,這絕不是幻覺!
我立刻拔刀出鞘,匆忙叫醒其他人,然後正要衝出門去一看究竟,門卻突然被撞開了!
所有人都被嚇得魂飛魄散,顫慄地站在那裡,只見兩隻骨瘦如柴的喪屍張牙舞爪地衝了進來,蓬頭垢面,齜着滿嘴獠牙,在月光下冒着寒氣,一見我們,便猛地撲了進來。曉茉離門口最近,轉眼間被兩隻喪屍摁倒在地,喪屍“嗚嗚哇哇……”地直往她臉上咬,曉茉死死掐住喪屍的脖子,這才抵擋住喪屍的攻擊。
張晨和陳洪妍眼疾手快,一見喪屍闖入,揮刀便砍,兩隻喪屍瞬間被斬殺,橫着躺倒在地上。
外面的嘶吼聲依舊此起彼伏,可衝出去,卻不見任何蹤影。
那兩隻喪屍是怎麼進來的?!難道……
……一股莫名的恐懼瞬間襲遍全身,每一根汗毛都跟着立起來了……
我們默默地低頭望去,城樓底下擠着黑壓壓的一片屍羣!更令人震驚的是,喪屍竟然堆起了人牆,層層疊疊地倚靠在城樓邊,搖搖欲墜!
突然,又一隻喪屍成功爬了上來,剛露頭,便被老大一刀削斷了腦袋。喪屍還在此起彼伏地涌上來,然後又陸續跌落下去,還好城牆的高度難以攀爬,僥倖衝上來的喪屍寥寥無幾。幾個男的提着武器把守在城樓頂上,只要有喪屍探出頭,便一陣砍殺,陳洪妍在屋裡保護佳怡曉茉,就這樣,危險的局面終於控制住了。
“不好了!曉茉出事了!”
這時,佳怡突然掀開門,大聲呼喊着,陳洪妍在地上死死摁着曉茉。
“怎麼了!”
外面的幾個人趕忙衝進了屋裡,只見曉茉滿眼通紅,青筋暴露,鼻子淌着血,全身猛烈地抽搐着,她緊緊揪住陳洪妍的衣領,想要撕咬她,被陳洪妍拼命抵住。
曉茉感染了……應該是剛纔被喪屍撲倒的時候感染的。這種毒液只有接觸到傷口或者進入體內纔會感染,可能是喪屍距離她的面部太近,口中的毒液滴到了曉茉的嘴裡……
小瑞的心臟像突然爆裂了一樣,轟的一陣窒息與劇痛,整個人都垮在了那裡……
“曉茉!曉茉!……”
他不顧一切地撲倒在曉茉的胸口,又被衆人艱難地扯開,眼淚簌簌地從臉上淌下,絕望與悲痛充斥着他的內心……他與曉茉的地下戀情才公佈幾天,就遭遇了這樣的不幸。小瑞平時雖然沒正行,但對喜歡的女孩兒,絕對是認真忠誠的,曉茉是他的初戀,曉茉的死對他來說,無非是異常沉重的打擊。
老大痛苦不已,默默地站在一旁流淚,雖然曉茉選擇離開他,但老大的心裡依舊只有她一個人。老大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表面上對曉茉有些抗拒,但他一直放不下的,依舊是曉茉,否則小瑞曉茉在一起的時候,他不會悽悽地躲在角落裡,更不會在事發的那天早晨,選擇離開。
曉茉的狀況着實讓人措手不及,剛纔還好好的,轉眼間就變成了另一個人,她忘記了眼前這羣朋友,忘記了自己深愛的人,她瞪紅了雙眼,齜着牙,原本可愛俏皮的她完全變成了兇猛的喪屍。曉茉是最早和我們一起患難的,儘管做事缺乏思考,但她的樂觀給所有人帶來快樂,沒有人願意她走,沒有人想到漂亮的女孩兒就這麼變成了猙獰的怪物。
張晨默默揮起了唐刀,他要像斬殺阿智一樣,結束這個無辜的生命,卻被一羣人攔住了。曉茉是個女孩兒,她怎麼受得了這樣的罪,她還是個年輕美麗的少女,怎麼忍心讓她身首異處……
大家找來繩子,將曉茉緊緊綁在了柱子上,她會永遠留在這裡,永遠以另外一種方式活着……
東方泛起了一絲純白,微弱的霞光慢慢從海平面折射着,映得閣樓粼粼閃閃,只剩下八個人站立在城頭,眼角浮着晶瑩的淚光。曉茉依舊在那裡哀嚎着,望着天邊燒紅的雲彩,那縷溫暖的朝霞刺痛了她的雙眼,她用手拼命抓着,拼命阻擋着,直到整個世界都被照成白天。她瞪着血紅的雙眸,朝門外的人們大聲怒吼着,她不清楚自己爲什麼被綁在那裡,不清楚肚子裡爲什麼會無比飢餓,眼前的人們爲什麼對她戀戀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