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阜新出來,沿着公路南下便到了錦州。
半路停下來休息,老四把自己珍藏的幾袋兒巧克力分發給大家,張錚坐在高速旁的護欄上依舊抱着他的槍,默默地望着遠方。
老四給其他人分完,剛要往張錚那邊走去,突然像想起了什麼,皺了皺眉,又轉身走了回去。
“鵬飛,張錚你還沒給那……”可沁在旁邊小聲提醒他。
可沁是個通情達理的女孩兒,他雖然不知道張錚犯了什麼過錯,這幾個人之間有什麼過節,但聰明的她早就看出了一些端倪。她性格很細膩,這點和佳怡倒是十分相像,她倆也因此走得很近。
老四也是個倔脾氣,他一直對張錚恨之入骨,當初張錚見可沁處於危難而狠心不救,現在可沁倒是反過來替張錚說話,他既爲可沁的善良感動,又對冷漠的張錚更加反感。
“給他吃?那倒不如餵馬!現在連兩匹馬都懂得奮不顧身地救人,有些人卻見死不救,良心估計是被狗吃了!”老四轉身對着張錚大聲說道,他完全沒打算揹着張錚說這話,卻恰恰是爲了讓他更清楚地聽到。
張錚依舊沉默不語,老四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可他知道自己理虧,他知道自己犯下了過錯。從阜新往南的這一路上,他都難受的很,或許是自責讓他越來越孤僻,也越來越背離大家。張錚還是緊緊地抱着槍,目光呆滯,表情凝重。突然,他用手抹了一下眼角,輕輕地嘆了口氣。
“還知道哭呢,堂堂一個戰士,遇到喪屍不敢開槍,遇到人不願意救,現在倒知道躲在一旁哭!真給部隊丟臉!”老四的話言重了,在場的人都在旁邊暗示他別太過,可他的話已經說完了,堵在肚子裡的氣全都發泄了出來。
“你胡說!我沒給部隊丟臉!我從不怕喪屍!我也沒給連長丟臉!!!”張錚憤怒了,他一聽見老四說出給部隊丟臉幾個字之後,立刻爆發了,紅着眼睛爭辯道。不過他順嘴說出來的“連長”兩個字,着實地讓我們感到詫異,他的確是有難言之隱。
“靠!見死不救的人還有臉替自己狡辯!拿着槍不捨得開,成天像命根子似的碰都不讓碰,你那槍是金子做的麼!部隊把槍發給你,是讓你殺喪屍救人的,難道是讓你收藏起來當寵物養的麼!!!”老四見張錚反駁,他也越說越來氣了,瞪着眼怒斥着。
“我沒有見死不救!我的槍是連長給我的!就是誰也不準碰!”張錚厲聲喝道,眼眶裡噙着的淚水嘩地流了下來。
“不讓碰?也不讓你開槍?你連長把槍給你,就是這麼告訴你的麼?你連長在哪!我倒要問問,他這個連長怎麼就帶出來你這麼個孬士兵!”
“不准你說我連長!”張錚徹底瘋了,炸紅了臉死死地瞪着老四,他又拔出了腰上的三棱刺。大傢伙一看張錚憤怒的舉動,都嚇壞了,趕忙上前阻攔。
“說你連長怎麼了!他就帶出一個孬士兵了,怎麼了!”
“我不准你說連長!……”
張錚激動地舉起了刺刀,卻又被大家奪了過去。他委屈地站在人羣裡,難受地大哭起來。
被激怒的老四見張錚痛哭着,突然停了下來,他第一次見到一個男人這樣傷心的掉淚。本來滿肚子的氣,突然間涌出來一絲的憐憫。
老四是個心眼兒很直的人,平時雖然話不太多,總擺出一副冷酷的樣子,但爲人很重信義。他家的條件很優越,這讓他在某些方面表現的既幼稚,又有些霸道,但他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反而很同情弱者。記得在學校寢室的時候,他最同情的就是老大,因爲老大是單親,家庭條件拮据,平時又節儉勤奮。於是老四在平時對老大十分照顧,無論吃什麼都會想着老大,借給老大的錢從來都不往回要,表面上作出一副紈絝子弟的樣子,實際上,他是真的想幫他。
張錚一瞬間淚如雨下,蹲坐在地上,抱着腦袋失聲痛哭,越哭越傷心,越哭越難過。此刻,每個人都開始同情這個孤獨的人,他和他的連長之間,肯定有着無法抹滅的情感,那支槍,或許寄託着他對連長沉重的思念……
“張錚……我們明白你和連長之間的感情……也知道那支槍對你來說很重要,但你要是有什麼難處,要跟大家說呀!我們都是一同患難的人,將來也要一起活下去,我們就像親人朋友一樣,有什麼困難,我們大家都會幫你想主意,千萬不要自己一個人默默承擔,別忘了,還有我們呢。”
佳怡十分同情這個可憐的士兵,她輕輕地蹲在張錚的身旁,一邊耐心地勸解着,一邊也跟着沾溼了眼眶。
張錚依舊不停地啜泣着,想說什麼,又哽咽地說不出話來。直到老四也蹲坐到他的面前,懺悔地對他輕輕說了聲對不起,張錚這才勉強擡起頭來,哽咽着跟我們講起了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