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就這麼坐了好久,哭了好久,怎麼也捨不得扔下老三。老大緊緊地抱着他,眼淚一個勁兒地流,淌到老三的臉頰上……這兩天讓他失去了兩個至親的人。
門外的喪屍越來越多,被剛纔的哭喊聲和打鬥聲驚動了,一個勁兒撞擊着房門。門邊的立櫃震得沙沙作響,門把手像被擰斷了一樣,發出清脆的聲音。這種戶型的房間牆壁不算厚,在喪屍生猛地衝撞下,門和牆壁之間竟然有些許開裂。
“老大!該走了!”我立馬提醒老大。
老大輕輕地將老三放躺在地上,剛要走,他像突然想起了什麼,跑到一個長沙發旁邊,“老二,來,幫我把沙發倒扣到老三身上!”
我這才醒悟過來,是啊,老三臨走前說過,他寧願死,也不遠成爲噁心的喪屍。於是我們迅速將沙發推到老三身邊,倒扣過去,老三的屍體剛好被沙發蓋了個嚴嚴實實。
“老三,你大哥二哥只能幫你這麼多了,我們走了,你保重。”我和老大拿出事先預備好的繩子,一頭綁在牀上,一頭兒握在手裡,兩個人依次從窗口緩緩地降了下去……臨走之前,我們最後望了一眼可憐的老三。
突然,沙發裡伸出一隻手!那分明是老三!他猛地將沙發掀開,嚎叫着撲了過來!我跟老大徹底驚呆了,沒想到服藥自殺之後的老三,竟還是沒有擺脫那可惡的喪屍病毒!
老大急了,一邊哭喊着,一邊咒罵着弄人的命運,爲什麼連老三最後的心願都沒有允許他實現。可是事情已經回不去了,老三的不幸只能讓我們痛心疾首。
這次行動,讓我們失去了一個兄弟,當大家得知這個噩耗之後,怎麼也不能接受這樣一個現實。兩個女孩哭的很傷心,她們和老三平時很合得來,老三的細膩,善良,睿智,深深地感染着每一個人。鄧佳怡難過地說,她原本以爲經歷了這麼多危難的七個人,沒有任何人會死,但沒想到老三就這麼走了,他昨天還說如果找到家人,就讓母親給大家做最拿手的煎雞蛋,可是卻再也沒有機會了……
這幾天,是這段時間裡最痛苦的日子,彷彿種種的悲劇和煎熬都在這些時日愈加沉重。或許人活着就要面對生離死別,包括未知的將來,和殘酷的現在。可是接踵而至的噩耗,難免會讓人猝不及防,痛不欲生。也正是在這樣的現實中,我們迅速成長,勇敢,堅強。
夜裡,我睜着眼睛,回想着最近發生的一切,彷彿命運在捉弄我們,讓我們奇蹟般地活下來,然後又讓我們痛苦地死去。昨晚結義的場景,讓我記憶猶新,老三那番誠摯的話語,至今還深深地觸動着我的內心。我深深地嘆了口氣,抹去眼角淌下的淚水……,旁邊的鄧佳怡突然用手指輕輕碰了碰我,小聲說:“你也沒睡呢?”
“嗯……”我趕緊用手使勁擦乾臉上浸溼的部位,轉過頭,看着她,“你也沒睡呀。”
“昂……”她把身子轉過來,將手臂墊在白皙的臉頰下面,明亮的大眼睛像一汪泉水,在微弱的光亮下盪漾,盪漾……
她突然輕輕地嘆了口氣“今天的事情發生之後,心裡一直沒辦法平靜下來。我在想,如果讓你們去那麼遠的地方幫我尋找親人,是不是太過自私。外面那麼多喪屍,如果誰發生意外,我會自責一輩子……”佳怡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她不忍看到我們兄弟裡任何一個人再發生意外,今天的遭遇似乎讓她改變了想法。可是想念家人的時候,她比誰都煎熬更多……說着說着,她眼睛裡的那灣泉,竟然靜靜地泛起了漣漪……
“佳怡,你不用擔心,我們答應過你就一定能做到。大家同甘共苦這麼些日子,既然一起走出來了,就要一起闖下去,記住,你的事,也是我們的事。”我鄭重地向佳怡說着,她也感激地望着我,眼睛泛起的淚光讓我既心酸,又憐愛。
這個落寞的時節,竟也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水滴拍打着捲簾門,沖刷着沾染已久的殷紅的苦痛。這樣也好,滿地的血跡漸漸地融匯在一起,隨着濺起的水花,悄悄地浸潤着滋生萬物的大地。從哪裡來,回哪裡去,這纔是生命的意義,至於那些遊走在廢墟中的怪物,它們不懂得這個道理,因此無異於行屍走肉,悵然可悲。
第二天的清晨,空氣格外新鮮,似乎好久沒有聞到這種乾淨的氣味了。喪屍們被雨淋過,顯得頹廢不堪,它們彷彿也喜歡在太陽底下感受浸溼的軀體逐漸蒸發的快感。
這兩天我們分別去了老四和小瑞家,仍然一無所獲。老四家是在城中的一棟別墅,當我們驅車到達那裡的時候,發現整個別墅周圍已經被喪屍霸佔,大門敞開着,不時地有喪屍在房子裡出沒……不過奇怪的是,老四說院子裡的車不見了。因此,對老四的家人,我們還留有一絲希望,但是城市太大了,至於他們的去向,我們無從知道,所以只能接着幫下一個人尋找。
小瑞家是在太平區的昌盛街,他家挨着一個液化氣站。因爲地處偏僻,建築之間的不合理性一直沒有得到解決,因此,留下了安全隱患。我們到達那裡的時候,整個居民樓都已經被炸爛了,只剩下幾根歪斜的柱子,和散落滿地的磚塊兒。
面對種種痛苦,大家變得愈發堅強了,不再只是痛哭流涕,無法自拔。失去了家人,我們更要勇敢面對,默默承擔,爲了愛我們的人而努力地活着。
汽車駛在廣闊的原野,在空曠寂寥的土地上,顯得那麼孤獨和無助。日光和煦地散落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使得雨後的新葉晶瑩剔透。刺鼻的屍臭變淡了,反而到處洋溢着泥土的芬芳,像是回到了過去的那個時候。我們在開往郊區的路上,想着就要去找我的家人,心裡又激動、又緊張。
趙猛說郊區的喪屍相對較少,因爲人口不密集,在剛剛事發的那段時日,或許的確如此。可現在行駛在路上,看着遠處遊蕩着的一羣羣喪屍,我還是有些擔心。
到了郊區的村口,我迫不及待地打開車窗,向外望去。整個村子,像是沒有了一絲生機,嫋嫋的炊煙,田間的老農,嬉鬧的孩子,雞鳴,和犬吠,全都不見了,像是失落已久的原始世界……我們駕車向着家裡的方向開去,熟悉的大街小巷,熟悉的老槐翠柳,在黑黃的土路上,一羣羣喪屍來回徘徊着,我轉過頭,不忍再看它們一眼,或許這裡擠滿了熟悉的面容,我害怕自己的心裡再也無法接受這樣殘酷的折磨。
車子停在了家門口,只見大門敞開着,院子裡遊蕩着五六隻喪屍。我們將車停在院子裡,我迫不及待地開門跳下車,老大剛想阻止我,見我已經衝了過去,他便也緊跟在我身後。現在的我,心裡涌着一團怒火,我不知道家裡人現在到底怎麼樣,不論是不是這幾個畜生所爲,我定將它們大卸八塊。我父母爲整個村子貢獻了那麼多,爲人善良,寬容,它們不但不感恩竟然也涌到了我家的院子裡!
憤怒的我完全失去了理智,加上這麼久的練習貌似也起了作用,就這麼提着大刀跨步直奔過去,一刀一個,幾隻喪屍剛要反應過來,便身首異處。正舉着錘子的老大,將戰錘掄在半空,半張着嘴,詫異地望着我。我頭也不回地握着刀直奔屋裡跑去,可進屋一看,不但沒發現家人,反而驚動了擠滿屋子的喪屍……屋裡密密麻麻地擠着一大羣……它們見我氣勢洶洶地衝進去,便也凶神惡煞地撲了過來。我頓時亂了陣腳,狠狠地砍斷了最近一隻喪屍的頭顱,撒腿便撤。老大見一大堆喪屍涌了出來,便大聲喊我上車,此時老四已經啓動發動機,調轉車頭,緩緩地開了出去,曉茉和佳怡將車門打開,示意我們上車。於是我跟老大加快速度,跑到門口,跳到了車上。後面的喪屍緊緊地跟了過來,兇猛地敲打着麪包車的車尾,有幾隻竟然抄到車的兩側,抓住反光鏡,想要鑽進車窗。我們趕忙將半開的幾個車窗關上,老四將油門兒踩到最低,汽車嗖地衝了出去,幾隻喪屍被遠遠地甩開了。可是由於鄉間的土路浸雨之後過於鬆軟,車輪的轉速太快,因此一下子陷了進去。
我們頓時慌了神兒,老四一頓折騰,可是車子依然原地不動。甩出去的喪屍立刻跑了回來,擁擠在車子周圍。
“老四,把發動機關了!快!”我小聲提醒老四。
“爲什麼?關了發動機就沒法出去了!”老四一臉疑惑。
“村子小,麪包車的發動機聲在村口就能聽到,一直這麼折騰下去,弄不好不但出不去,還會把全村的喪屍都吸引過來!”我說的沒錯,街道另外一側的喪屍們遠遠地望着這裡,似乎要向這邊移動了。
老四趕忙將發動機關了,頓時世界安靜了許多,只剩下車窗外喪屍們低沉的吼聲。它們見車子停下來,沒有了聲音,便不再猛烈地敲打,而是趴在黑色的玻璃上,好奇地向裡望着。另一側的喪屍們已經慢跑過來,現在已經被它們重重圍住,動彈不得。
突然,老四面前的玻璃跳上一個小孩兒,滿臉是血,五官被啃得難以分辨,眼球垂了下來。老四被嚇了一跳,放在方向盤上的手一不小心觸碰了喇叭,頓時喪屍們瘋狂起來,嘶吼着拍打着車門,彷彿要將我們幾個活活地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