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平其實並不像想象中的那樣荒蕪。但是,這裡的確是個小地方。
一棟六層的小樓,立在一片灰突突之中。
郎鋒的心,幾乎糾結在一起,因爲,路邊的一具具屍體,說明這裡同樣沒有躲過那場浩劫。
雖然最近鬼怪大暴走的事件沒有再發生過,世界的秩序也在漸漸恢復。但是,父母能否躲過那場浩劫,的確是一件非常、非常難說的問題。
郎鋒,在樓下停好車。然後下車,拉着夏雨一起上樓。
樓洞裡,一片岑寂。街道上也冷冷清清。
“諸天菩薩保佑!讓我父母平安!”郎鋒心中默唸。
夏雨此時,如同一個精緻但是沒有表情的玩偶一樣,任由郎鋒拉着向上走去。
郎鋒很久沒有回來,都沒有家裡鑰匙了。所以,輕輕敲了敲門。裡面沒有絲毫的動靜。
郎鋒的心緊了一緊。又用力敲了敲,依舊沒有人應門。
郎鋒最後只能取出一根鐵絲,在門孔裡面撥了撥,門咔噠一聲開了。令人意外的是,大門打開的同時,門內傳來一聲驚呼。
郎鋒長長出了一口氣,看着驚恐之中的父母。“爸媽,是我。小鋒。”
“怎麼會是你?”母親先是一呆。然後,露出笑顏,並且一把抱住郎鋒。“小鋒啊!我一直在擔心你。這個世界怎麼了?怎麼會真麼可怕,這麼恐怖……”母親開始抱着郎鋒絮絮叨叨。
“媽。你們沒事兒就好。我一直在擔心你們。打電話都沒有人接。”
“電話線路斷了。我們也一直打你的電話,但是出故障了。一直聯繫不到你。怎麼樣,靖州市,沒有怎麼樣吧?你怎麼還敢這麼出來走動。你沒有看電視嗎?就連政府都讓人好好呆在家中,不要擅自出門。我們前幾日,備好了一個月的食物。即使這樣還不放心。生怕會出現什麼變故。”
“呃……”說到這裡,郎鋒的母親,才發現站在門口的夏雨,“這位是……”
“哦。我女朋友。”郎鋒看了看夏雨。
夏雨狠狠地瞪了郎鋒一眼,然後笑着說:“伯父伯母好。”
“誒!”郎鋒母親眉開眼笑的,暫時忘卻了外面的鬼怪的威脅。
“來來來,快進屋,快進屋!”郎鋒的父親,連忙往屋裡讓。
母親,到廚房準備茶水,招待客人。嘴裡一邊唸叨着,“瞧這屋裡亂糟糟的,怎麼想到這時候會有客人來?姑娘啊,你怎麼稱呼啊?”
“哦,我姓夏,叫夏雨。”
“多大了?”
“今年二十四了。”
“老家哪裡啊?”
“啊,杭州。”……
郎鋒母親開始像登記戶口一樣問着,然後又熱情地和夏雨聊了起來。
“我們應該吃一頓餃子。就像過節那樣!這樣的時光不會多了。趁着這難得的團員,還有這外面危機重重,不知何日就會離別。我們吃一頓餃子好不好?”
郎鋒看着日漸蒼老的母親,笑了笑,說:“好。媽。你說了算。來,趁着人手多,我們一起來包餃子。這是很有趣味的事情。”
“你會包餃子嗎?夏雨。”
“怎麼不會?再說,難得伯母想吃一頓團圓飯。郎鋒,不是我說你,你這幾年似乎有點太不顧家了。瞧把伯母想念的!這一次,好好補償吧。”
然後,夏雨帶着一種近似於悲傷的神情,看了看郎鋒的父母。他們慈祥的微笑,更讓夏雨心憂。有些事情,夏雨不便挑明。既然,現在“一家人”“很好”。
於是,郎鋒到冰箱裡翻找,找到了一塊豬肉。翻出一些芹菜。於是,開始和麪。
郎鋒一邊揉着面,一邊擦着汗。不是望向母親,那神色是溫和的。揉着揉着面,不知爲何,郎鋒掉下了淚來。那淚水,混同着面一同揉在了一起。
終於,餃子上了屜。十五分鐘以後,一鍋熱氣騰騰的豬肉芹菜陷的餃子,就端了上來。
“老爸老媽!餃子來咯!”郎鋒顯得特別高興。“我再下樓去‘買’幾瓶酒,咱爺倆老長時間沒有喝過了!”
“別去。外面危險!”母親說道。郎鋒也不解釋,直接開門向門外走去。
來到下面許多被打碎了櫥窗的店面。郎鋒直接來到了一個超市,選了兩瓶啤酒,一瓶老白乾。隨手扯了一個塑料袋。
提着酒,郎鋒回身望了一眼整個如同沉睡中的城市。微微嘆了口氣。
“難得老爸高興!”郎鋒這已經是第四杯酒了,每杯都有一兩多。臉色有些發紅,明顯地有些醉態。每當人醉了的時候,都會說自己沒醉。“我沒醉。和老爸一起喝酒能醉嗎?是絕對不會醉的!”
接着誰也攔不住這爺倆,兩個人攀起酒來。母親一笑,和夏雨碰了碰杯,一起吃餃子喝啤酒。
“夏雨啊。我們家小鋒有點那麼小個性,其實人挺隨和,而且這孩子很善良。我們做父母的,年紀也都大了。只希望着你們這些孩子能夠好起來。你們倆,我看挺般配的。什麼時候,就結婚吧。我們看着也高興。如果能夠看到你們有了孩子,我們就更高興了。”一番話,說得夏雨紅着一張臉。
“伯母,來,我敬您一杯。祝您……天天開心吧!不管在何時何地,開開心心的。人生不就如此嗎?”夏雨說道。
“誒誒。”母親於是和夏雨碰了碰杯。
“那個……”母親的臉上一絲憂色。“希望你能幫我們照看好小鋒。……瞧我說的。應該是囑咐小鋒照顧好你纔對。”
夏雨微微點點頭。
這頓飯吃得時間極長。直至晚上八點,才吃完,撤下酒菜。郎鋒已經醉得人事不省。一切都是夏雨幫着料理的。夏雨在刷碗的時候,房間裡靜悄悄的。只有房廳裡的石英鐘在滴答滴答地響着。
第二天一早。
郎鋒醒來。只見身邊夏雨和衣而臥。
“我爸媽呢?”郎鋒幾乎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夏雨輕輕一指客廳的方向。什麼話也沒有說。
郎鋒忽然瘋了一樣想房廳跑去。“爸!媽!”在喊出這兩個字的時候,郎鋒的聲音是嘶啞的。
只見,在房廳的一角,鋪着一張席子,席子上鋪着一張白色的布單。布單下面是兩個人形的輪廓。
郎鋒輕輕地解開布單,只見雙親安詳地“睡”在那裡。屍體竟然有些開始腐爛,顯然是死去已經很長時間了。郎鋒開始跪在地板上嘔吐。
然後將被單重新蓋好。站起身來,用斬魂刀,將屍體光解。並唸佛經超度二老的亡魂。
“昨天的那頓飯,一定可以讓二老安然而去。”夏雨說道。神色有些悲傷。
郎鋒點點頭。其實他早就知道。從他回來進入家門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其實自己的父母早就死去。而和自己說話,和自己吃飯的二老,不過是二老的亡魂。由於有所牽念,所以停留於世間。等候自己的兒子歸來。
昨夜的那頓飯菜,依然在廚房裡。而早已故去的二老的靈魂,竟然陪着郎鋒和夏雨,吃了這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