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秦雪的說法，當年她爺爺秦佔山帶着全村人找到的發財之道，就是藉助貫穿秦家村的國道，搶劫來往的行人和車輛。
能成爲令人聞風喪膽的車匪路霸的，往往都是心狠手辣之輩。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確實是“發家致富”的捷徑，絕對一本萬利。
四十多年前秦家村的血案，始終疑點重重。如果秦雪的說法纔是真相，倒是也能說得通，這至少能證明我爺爺和田欣的爺爺田保國都不是草菅人命之輩。
“如果是車匪路霸的話，其中必定另有隱情。”我沉聲道。
秦雪點了點頭：“按照後來的標準，他們確實算是車匪路霸，而且是最喪心病狂的那一種。落在他們的手裡，很少有人能活着逃出去。”
秦雪的話讓我渾身一顫，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聽她的意思，秦家村的人不僅搶劫，還會殺人滅口？
七幾年那會，交通相對來說比較閉塞，經濟發展水平也不高，還沒到車匪路霸氾濫的地步。
經濟水平直接影響了攔路搶劫所能獲得的利益，某種程度上來說，秦佔山那批人跟土匪沒什麼兩樣。他們不滿足於攔車勒索錢財和貨物，更多的是殺人越貨。
試想一下，當你開着車路過秦家村的時候，整個村裡大部分的青壯年都像餓狼一般，手持武器把車攔了下來，這是多麼讓人心悸的場景？
讓人絕望的是，這些人個個心狠手辣，視人命如草芥。落在他們手裡，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只有死路一條。
我嘆了口氣：“搶劫財物難道還不夠？爲什麼要殘害無辜？”
在我看來，人命纔是最重要的。錢沒了可以再賺，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遇到攔路搶劫的車匪路霸並不可怕，遇到秦佔山那種殺人越貨的狠角色，才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秦雪面無表情，沉聲道：“當然是爲了毀屍滅跡，前後三年時間，秦家村搶劫的貨車不下一千輛。如果不是後來你爺爺出現，依然沒人能揭開秦家村的真面目。”
我一愣，仔細想想確實是這麼個道理。那年頭路上可沒監控攝像頭，車輛連着司機一同消失，基本上無跡可尋。
人心難測，秦佔山等人殺人滅跡，只是爲了讓這種“生意”更長久的做下去，他們到底把人命當成了什麼？
“當然，他們殺人滅口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爲那些人的屍體也是一筆橫財。只要能掙錢，殺人對他們來說，跟宰殺牲口沒什麼兩樣。”秦雪又補了一句。
我整個人都傻了，一股寒意席捲了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屍體也能換成錢？殺人跟宰殺牲口沒什麼兩樣？
人肉饅頭？黑店？我的腦海裡蹦出了這兩個詞，小時候我可沒聽村裡老人講水滸，裡面的母大蟲孫二孃就是做這個生意的。
秦家村當年的地理位置比較優越，國道貫穿了整個村子。這樣不僅方便攔路搶劫，如果在村裡開個黑店，生意應該也會不錯。
“秦佔山該不會是拿那些屍體……”我頭皮發麻，強忍住噁心問道。
秦雪看了我一眼，在我的話還沒說完時就苦笑着搖了搖頭：“你想的太多了，也想的太少了。難道你沒有對那些邪屍產生過疑惑？他們都是哪裡來的？”
邪屍？我猛然醒悟了過來，沒錯，秦雪手底下至少也有幾百上千具邪屍，那些邪屍都是這麼來的？
“在殺了一些人之後，有人找上門，出錢收購屍體。尤其是保存完好，生前身強體壯的那些。那些無知的人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從此變本加厲。”
秦雪說起這些的時候，毫不掩飾對秦佔山等人的鄙夷和仇視。那是她的爺爺，可也是幾乎要毀掉她一輩子的人。
毫無疑問，秦雪並不想活在仇恨中。而且這種仇恨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錯的不是我爺爺和田保國，錯的是秦佔山。
秦佔山帶着秦家村的人，幹起殺人越貨的勾當越發得心應手。而收購屍體的那股勢力對此很滿意，甚至派人前來協助。
“你爺爺就是那股勢力派來的人，可是我懷疑他其實是臥底。據說你爺爺到了秦家村之後，主要負責處理屍體，防止其腐爛走形，然後會有人運走。”
在我爺爺到了秦家一個月後的某天夜裡，秦家村突然被一羣荷槍實彈的武警包圍，乘載武警的大卡車都足足來了四輛。
秦佔山等人自然知道自己乾的都是掉腦袋的勾當，沒人願意束手就擒。殊死抵抗中，幾乎所有涉案人員都被當場擊斃，武警也略有傷亡。
秦雪的奶奶當時懷着孕，攜帶鉅款暗中逃離了秦家村。後來她得到消息，聽說那次對秦家村的圍剿行動是田欣的爺爺田保國帶頭，我爺爺很可能是田保國安排的臥底。
對絕大部分人來說，這場圍剿行動都是正義的。可是秦雪的奶奶性格偏激，認爲是我爺爺和田保國害的秦家幾乎滅門，也害慘了秦家村。
幾十年過去，關於這個案子的檔案早已被塵封，像我們這種年輕人甚至根本不知道發生過這檔子事。
秦雪的父親出生後，一直被秦雪奶奶的怨靈灌輸着畸形的復仇的思想，腦海裡早已經種下了仇恨的種子。在不明白真相的情況下，秦雪的父親做了一些錯事。
二十多年前，田保國在一次行動中因公殉職，據說是秦雪的父親暗中動了手腳。田欣出生時命格被修改，秦雪的父親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再後來，秦雪的父親對當年的事情進行過詳細的調查，終於知道了真相。或許是承受不住良心的煎熬，也或許是不想繼續活在仇恨之中，秦雪的父親選擇了自殺。
秦雪的父親是個懦夫，選擇了逃避責任，不敢面對自己犯下的錯誤。這害慘了秦雪，她奶奶陰魂不散，又纏上了她。
所幸秦雪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瞭解真相，並沒有盲目的陷入仇恨之中。很多次她也產生過輕生的念頭，不想成爲復仇的機器，不想成爲提線木偶。
可惜的是，秦雪連退縮的機會都沒有。秦雪被怨靈纏身，心魔控制了她的心神，大部分時間都處於渾渾噩噩之中。
聽完了秦雪的話，我沉默了很久。秦雪是個苦命人，值得同情，但田欣一家何其無辜，爲什麼要承受各種報復？
田保國已經去世，田欣又天生八字弱，還是招災之命。即使如此，秦雪的奶奶還不願意放過田家，又勒令秦雪繼續報復田欣。
田欣之所以被怨靈纏身，根本不是巧合，這是秦雪設下的局。但她並沒有要直接還是田欣的意思，因爲秦雪的奶奶覺得對田家的報復還不夠。
我想起秦雪曾經說過，她跟田欣之間都是因爲宿命才糾纏到一起。如果田欣死了，她活着也就沒了意義，她的存在只是爲了報仇。
爺爺之所以會用田欣來吸引秦雪奶奶的怨靈現身，就是認準了怨靈不願意輕易放過田欣。再加上我和爺爺都在，“仇人”齊聚的情況下，怨靈怎麼可能錯過這個好機會？
想到這裡，我腦海中突然閃過怨靈曾說過的一番話。怨靈在跟爺爺爭吵時說過，爺爺的妻兒老小都慘死，都是報應，這是不是跟怨靈的報復有關？
從小我一直跟爺爺相依爲命，爺爺很疼我，沒讓我過的比別的孩子差。但稍微大點之後，我不止一次的質疑過，爲什麼我沒有爸爸媽媽？
等我知道了自己的命格不好，命克親近之人之後，我沒再問過爺爺關於“爸爸媽媽”的問題。實際上，我的心裡卻一直想知道答案。
我的心情複雜，手腳都有些顫抖，沉聲道：“我的親人，是不是也被報復了？”
田家的遭遇難免會讓我多想，田保國死了，田欣這輩子註定坎坷。以秦雪奶奶那睚眥必報的性格，我們家是不是也遭到了報復？
猶豫片刻之後，秦雪搖了搖頭：“不，你們家的事跟我們無關。她倒是很想報復你爺爺，可是她沒有足夠的實力，只能依靠那股勢力。”
“那股勢力？購買屍體，煉製邪屍的那些人？”我問道。
秦雪鄭重的點了點頭：“沒錯，秦家村那件事過去後幾年，那些人又找到我奶奶。正是有那股勢力的幫助，她的怨靈才能逗留在陽間，秦家也才能發展到如今的局面。”
想想也是，如果沒有那股勢力的幫助，單單憑藉秦雪父親一個小孩子，怎麼可能赤手空拳的建立秦氏企業，並且讓秦氏企業發展到如今的地步？
“秦氏企業明面上是做房地產，暗中卻依然收購屍體，並且會從殯儀館、火葬場等地盜取屍體。邪屍的煉製，一直沒有結束。即使我奶奶的怨靈被除掉，那些人也不會放棄的。”秦雪面色凝重的說道。
秦雪告訴我，她奶奶和她爸爸都沒有參與報復我爺爺的事情中來。但是那股勢力卻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鐵定會報復。
我們家的情況，秦雪並不清楚。在知道我從小就沒有了父母之後，秦雪嘆了口氣，勸我要看開點。根據秦雪的推測，我父母可能早已經遭遇不測。
“對了，黑貓其實是那股勢力派來的監視者。這幾年那股勢力對我奶奶很放心，所以並沒有再派別人來。”秦雪又提到了那隻黑貓。
我之前以爲黑貓是受怨靈的控制，沒想到那隻黑貓竟然是用來監視怨靈的。幸虧怨靈的身邊只有一隻黑貓，否則爺爺很難設局除掉怨靈。
那股勢力並沒有插手，卻對我們始終是個威脅，怨靈被除掉，並不是結束。我的心情越發沉重，不知不覺間眉頭緊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