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還是個漂亮妹子,轉眼間卻幾乎變成一堆碎肉,完全沒了人形,我心裡一陣膈應。
這種慘狀,確實像是從十六樓摔下去造成的。
死人我見過,但死狀這麼慘的,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嘔……”
我的胃裡一陣翻騰,但我晚上根本沒吃飯,只能吐出點酸水來。
短暫的失神中,我的手一抖,差點把田欣鬆開。
最後關頭,我反應了過來。
我握着的雙手,有血有肉,還帶有正常人的溫度。
這並不是屍體,更不可能是陰魂。
眼前的一幕,十有八九是一場幻境。
我的意識,被陰氣擾亂,剛纔所看到的並不是真相。
我深吸了口氣,強忍住噁心和恐懼,把“田欣”拉了上來。
在她被拉上來的一瞬間,我有種渾身輕鬆的感覺,像是卸掉了一股強大的壓力。
再看向田欣,她已經恢復了原本的容貌,我心裡輕鬆了不少。
簡單的幫她檢查了一番,我發現她一切都很正常,只是昏迷過去而已。
我更加疑惑,怨靈製造剛纔的幻境,到底有什麼意圖?
怨靈是一種比較籠統的稱呼,一般指心懷怨氣的陰魂。
這類陰魂,都擁有各種各樣的怨念,不願意離開陽間。
索命鬼,是那些怨氣滔天的怨靈最貼切的稱呼。
他們心中的怨念太深,在我看來就相當於凡人中的心理畸形者,會殘害別人的性命,來平息心中的怨念。
但往往怨靈殘害了其他生靈,卻無法平息怨念,反而會使怨念越來越深。
這會形成一種惡性循環,長此以往下去,怨靈隨着怨氣的加深,會成爲完全喪失理智,隨意殘害生靈的厲鬼。
我們這次遇到怨靈怨氣很深,不過對方的行爲值得推敲。
這個怨靈,要的應該不是田欣的命。
怨靈也有“善惡”之分,有些怨靈是因爲對某些人心懷怨念,死後要展開報復,才殘害那些人的性命。
而有些,只是因爲怨念太深,影響心智,殘害生靈往往沒什麼原因。
聽起來,怨靈的行爲和心理,跟活人中的罪犯相似。
事實上,這些怨靈也曾經都是普通人,他們的心理意圖在很多方面確實有跡可循。
剛纔發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場惡作劇。
可這種惡作劇,未免玩的有些大,怨靈浪費精力製造這場惡作劇,應該是有什麼目的。
我只是閒着沒事的時候讀過幾本心理學方面的書籍,並不是心理專家。
一時半會我也分析不出怨靈的目的,甚至不敢肯定怨靈會不會隨意害人。
只要田欣沒醒過來,我就無法掉以輕心。而且小雨此時也失去了蹤跡,生死未知,想到這我的心又懸了起來。
再三確認四周已經沒什麼危險之後,我抱着田欣回到她的房間。
剛剛進門,我突然發現小雨竟然躺在客廳的沙發上。
我先是一驚,隨後趕緊去檢查了一下小雨的狀況。
她的狀態跟田欣差不多,也昏迷了過去。
唯一的區別就是,田欣眉心處依然聚集着一股灰色氣息。
她的情況,並沒有好轉,怨靈依然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把田欣安頓好之後,我走到小雨的身邊,輕聲呼喚了幾句。
小雨緩緩睜開眼,在看到我之後,猛然抱住了我。
“嗚嗚……你怎麼纔過來啊?我都快被嚇死了!”小雨的聲音中帶着哭腔。
我暗暗翻了個白眼,心中一陣嘀咕。快被嚇死了?
難不成是因爲太害怕,所以直接睡着了?
“剛纔你遇到了什麼,爲什麼突然消失了?”我小聲的問了一句。
小雨眼中含淚的擡起頭,一臉迷茫的看着我:“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看小雨這情形,從她口中是問不出什麼有用線索的。
“怎麼了?你爲什麼嘆氣,是不是我表姐的情況很糟糕?對了,我表姐呢!”
小雨慌亂的站起身,朝田欣的臥室跑去。
看到田欣安安靜靜的躺在牀上,小雨鬆了口氣。
“我按照你的吩咐,把我表姐關進房間裡了。她剛纔好嚇人,拿着刀胡言亂語,你趕緊救救她啊!”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我是在電話裡吩咐她把田欣關進房間,但這都是一兩個小時前的事情了,田欣剛纔甚至都已經“跳了兩次樓”。
又耐着性子仔細的詢問了一番,果然不出我所料。
在小雨的記憶中,她是在掛了我的電話之後,就立即想辦法把田欣困在臥室內。
在等待着我趕過來的期間,小雨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對之後的事情,她完全沒有印象。
至於我來到後,我們一塊去樓頂,她又從樓頂離奇消失的經歷,她一問三不知。
我能確認,小雨之前確實是陪着我去了樓頂,那一段經歷並不是幻覺。
從小雨的表情和神態來看,她也不是故意要騙我。
我皺了皺眉,怨靈是有意識的讓小雨意識錯亂,忘掉了發生的事情?
可是怨靈到底有什麼目的?只是單純的惡作劇?
我這邊思緒很混亂,小雨又在哭哭啼啼,讓我心裡更加煩躁。
我費了好大勁,才把她的情緒安撫下來。
或許是因爲太累,也或許是極度緊張之後精神太過疲憊。
漸漸的,小雨又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她現在應該是沒什麼安全感,睡夢中時不時顫抖一下,低聲抽泣。
我呆呆的坐在客廳另一張沙發上,心情複雜的點了根菸。
接下來應該怎麼做,要不要及時抽身而退?
我不排除怨靈搞出這麼大陣仗,只是爲了嚇退我的可能。
人的心思是最複雜的東西,怨靈的心思往往比普通人更復雜。
單單是根據我所知道的這些,很難猜測出怨靈的真實目的。
此時抽身而退,是最安全,最明智的選擇。
怨靈再怎麼能耐,也很難纏上我,這不僅僅是因爲我有些道行。
更多是因爲我對爺爺的話很有信心。
小時候爺爺曾不止一次的感嘆過,我的命很硬,最適合做陰陽先生。
然後他老人家會扯出一大堆關於八字、命數之類的理論,想要說服我幹這一行。
起初我對爺爺的理論不屑一顧,我可是新時代的三好學生,祖國的花朵,社會、主義接班人。
老師說過,我爺爺那套都是封建迷信,不能信。
後來我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勁,但凡是跟我關係比較好的同學和小夥伴,都比較倒黴。
最嚴重的一次,是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和幾個同學偷偷下河洗澡。
結果那次除了我之外,其他幾個都差點被淹死,我是眼睜睜的看着他們一個個消失在水面上的。
幸虧最後爺爺帶着人趕了過來,把我那幾個同學都救上岸。
他們幾乎都是渾身青紫,有人說是被鬼掐了。
那幾個孩子被救上岸之後,表情呆滯,爺爺說是丟了魂。
還是爺爺出手,幫他們叫魂,他們才最終恢復正常。
打那之後,沒有人再願意跟我玩,都說我是掃把星。
我很委屈,那時候不懂事,只會埋怨爺爺。
在當時的我看來,這一切都是爺爺的錯。
如果不是他老人家說我命硬,命克親近之人,我也不至於被當成怪物。
每次被我埋怨,爺爺都會嘆息一聲,表示他說的沒錯。
我確實是命克親近之人,要不是他老人家命也很硬,早就扔下我不管了。
我是在被逼無奈之下,小學沒上完就退學跟着爺爺學習那些“旁門左道”。
因爲我不想看着我身邊的同學都因爲我而倒黴,也難以承受自己在學校裡被當成怪物。
很難想象,在這種環境下成長起來,我的性格竟然沒有嚴重畸形。
不過說實話,我心裡至今還有些埋怨爺爺。
十七歲那年,我自認爲學到了真本事,同時也在村裡混到了人嫌狗憎的地步,果斷的來到海濱市打拼。
臨走的時候,爺爺很淡定,說我是翅膀硬了,早晚得出去闖闖。
他估計也能看出來,其實我不願意繼續跟他在一塊生活。
事實證明,我確實很適合做陰陽先生。
跟着爺爺學到的那些知識,足夠我在海濱市混的風生水起,至今沒遇到什麼棘手的狀況。
爺爺那番話,我現在是深信不疑。
我的命很硬,尋常陰魂碰到我,算他們倒黴,略施小計就能把陰魂輕鬆驅除。
就算這次碰到了個難纏的傢伙,如果我抽身而退,怨靈也不能把我怎麼樣。
哪怕是剛纔損耗了一些精血,但幾天功夫就能養回來。
我體內陽氣旺盛,怨靈無法近身,更不可能纏上我。
再不濟,我也是陰陽先生,有些道行,打不過難道我還跑不了?
可是我真的要跑路麼?
這不是我的風格,在海濱市混了這麼幾年,我還從未因爲遇到什麼麻煩而選擇退縮的。
我“陳大師”的名聲,都是我結結實實拼來的,不能輕易毀掉。
更何況,我怎麼忍心扔下這麼兩個嬌滴滴的妹子。
好吧,小雨確實算是嬌滴滴的妹子,田欣就算了。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我考慮的是人生大事,關乎我性命的人生大事。
漸漸的,我的眼皮變的很沉,眼睛有些睜不開。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哭,仔細聽了聽,又像是在笑。
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是怨靈!
我渾身一震,想清醒過來,渾身卻像是陷入泥潭,動彈不得。
寧聽鬼哭,莫聽鬼笑。
她的笑聲,比哭聲更森然,聽到怨靈的笑聲往往意味着不祥。
“去吧,去吧……”怨靈的聲音如魔音灌腦。
“叮鈴鈴……”電話聲突然響起。
我一個激靈,直起身子,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是渾身冷汗。
我的後頸處,一陣發涼,讓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