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哪？”
摸着昏昏沉沉的腦袋在行駛的車裡清醒過來，奇奇驚異的看着周圍...柏油路，灌木林，陰冷的天氣淅淅瀝瀝下着小雨......
“克拉科夫（波蘭）郊區。”
深沉冷漠的語調，簡單的回答，一如往日的表情，奇奇扭頭看到身邊駕駛位上坐着的男子的時候不由的苦笑出聲。
“噢！對不起！維克托......我有點睡迷糊了。”但是當她看向自己滿是血污的手之時眉頭頓時緊皺，略帶驚恐的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開着車子一身黑衣的男子視線一直望着前方，緩緩說道：“我說過你很多次了，殺人的時候儘量保持距離，但你似乎很愛耍那柄張送你的短刀，我說過很多次能躲開對方的目光就儘量不要暴露自己，我說過......”
聽着旁邊維克托的嘮叨，奇奇最終還是敗下陣來舉白旗投降，道：“你知道嗎？在外人看來你平時冷冷的酷酷的，事實上也是如此，但一旦...開始說教，你馬上就會成了一個呱啦呱啦說個沒完的老太婆......拜託！維克托，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ok？”
“十六歲，不是小孩子但也不是成人，我們訓練你不是爲了讓你在行動的時候做蠢事丟了性命，但你每次都把行動搞得一團糟我們替你擦了多少次屁股？你不知道嗎？”
“是是是！我錯了！對不起！‘奶奶’，求你放過我的耳朵一馬！”
看着旁邊的少女不耐煩，維克托輕輕的嘆息一聲，把視線投向更遠的地方，淡淡說道：“青春期，每個人都有過你這樣的時期，我只是想讓你明白，其實我們都是關心你的......”
把頭轉向窗外，奇奇看着外面飛速而過的景物，良久後用一種略帶難過的語氣說了聲：“對不起。”
車子在路上行駛了很久很久，卻依舊看不到任何除了灌木林之外的景物，於是奇奇有些奇怪的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會總部嗎？這條路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啊？”
“總部？不，我們去一個別的地方。”
維克托始終是看着前方，語氣淡然。
“什麼地方？任務結束不是直接回去嗎？”
“不，我們不會再回去那裡了，永遠也回不去了......”
聽到維克托有點不同尋常的語氣，奇奇感到了一絲不對勁，這時她猛然想到自己......是十六歲？
“維克托......我今年是十六歲？”
聽着奇奇的問題，維克托這一次卻沒有再開口，而是繼續面向前方開着車子。
這一刻，奇奇終於是感覺到了身邊的維克托好像散發着陣陣陰冷的寒氣，那冰冷的氣息甚至讓她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維克托？”
“恩？”
“你確定我是十六歲？但......”想到這裡，奇奇突然感到了一種莫名的驚恐，脊背的瞬間冒出一陣陣冷汗，接着她用略帶結巴的顫抖聲音說道：“你死的時候，我記得......那一年，我是十四歲......我發誓我沒有記錯，所以......你到底是誰？你不是維克托！不是！”
奇奇說完良久，身邊的“維克托”才緩緩開口回答：“你難道聽不出我的聲音了嗎？我是維克托啊！”
“不......這不是真的！你......”
“奇奇，我是死了，但我們總會再見的......在這地獄的盡頭。”
維克托說着終於轉過了他的臉，但在奇奇看來這根本就不是一張臉，空洞的頭顱上兩個空洞黝黑的眼窩下根本就沒任何東西，乾瘦的皮膚皺巴巴的貼在顱骨上......
奇奇再把視線轉向外面，此時觸及眼球的哪裡還是什麼灌木林和柏油路......原先還算和諧的景物早就變得一片血紅，到處都是陰森恐怖的慘呼聲，灌木林變成了熊熊燃燒的地獄之火，一棵棵詭異的老樹上掛着一具具可怖的屍體......
就連天上淅淅瀝瀝的雨此刻也化作了猩紅的血雨！
“啊！”一聲尖叫在車裡響起，奇奇不可置信的望着維克托說道：“這裡是哪裡？你要帶我去哪裡？”
“奇奇，去哪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最終會在地獄相遇的......這是我們殺手的最終歸宿，沒有人能逃避......”
看着眼前不斷接近散發着死亡氣息的地獄之門，一陣驚恐和無助涌上了她的心頭......
再度睜開眼的時候，奇奇只感覺眼前一陣火辣辣的灼疼，中午刺眼的陽光就這樣無情的擠進來她的病房落在她身上。
病房依舊是那個病房，原來這一切不過是她的一個噩夢！
拿過牀頭擺着的鏡子，奇奇看了下自己現在的模樣。
已經沒有大病初癒之時那麼皮包骨了，但是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健美壯實，皮膚蒼白的有點可怕，頭髮也失去了原本的黝黑光澤變得暗黃枯槁。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被人打開了，只見趙飛翔的腦袋小心翼翼的探了進來，看着奇奇已經醒來了，於是笑着說道：“今天好點了嗎？下午的飛機，我幫你買了幾件衣服，等會你試下看合不合身。”
奇奇沒回答，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趙飛翔看出了她此時的神情有點不對，於是走進來把手裡的包放在桌子上後，坐到她旁邊，輕聲說道：“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搖搖頭，把頭靠在趙飛翔肩膀上，奇奇用一種趙飛翔從來沒有聽過的虛弱語氣說道：
“我......我好久沒有做這樣的噩夢了，每一次它的出現都在提醒着我，我的雙手沾滿了多少人的鮮血，提醒我地獄永遠在等着我......我覺得我將一輩子都無法擺脫這種......”
攬過奇奇的肩膀，趙飛翔看着她驚恐的神情甚至連身軀都在微微顫抖，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畢竟奇奇的經歷他跟就無法去想象......
只是淡淡的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那都會過去的，只是個夢而已......”
“我現在這副模樣什麼也做不了，我不想回去......至少現在不想回去，你能帶我去別的地方嗎？哪裡都行......只要遠離這一切。”
奇奇擡起頭，眼裡流露出來的是悲傷和無助，看着此情此景趙飛翔一把將她攬入懷裡，含着淚用略帶哽咽的聲音說道：
“你別這樣！以前的你是那麼的堅強，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無所畏懼的......你不能這麼就敗給你的回憶幻象！不能！”
“不，其實人都是一樣的......都有自己擅長的東西，都有自己害怕的東西......一樣都有自己不敢去面對的東西，對我來說，犯下的每一筆血債就是我永遠都無法去面對的東西......以前我總是用各種藉口去逃避當有一天真的再也承擔不起來的時候，我終於感覺到了它的可怕......”
伸出顫抖的手，撫摸面前的男人臉頰，奇奇再一次感覺到了親人般的那種感覺，再一次感覺到了有個人吐露心聲那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情......
“我知道，外面很多人都想要我的命，跟我在一起你也會被連累的......我不該跟你說這樣的話，對不起......”
聽着奇奇隱隱帶着悲傷的話，趙飛翔趕忙說道：“不！不是這樣的，我不怕那些，真的不怕。”
“奇奇，這幾天你是不是也感覺到了什麼？”
“什麼？”
“人越來越少了，來看望你的人......那兩名機甲駕駛員那天想來看你的，結果卻被直接命令返航回國了，就連一直保護你到現在的特別行動組的人也在今天早上全部撤離了......”
趙飛翔鬆開奇奇，替她擦乾臉上流淌的淚水，緩緩說道。
“撤離？”
“恩，全走了，在得知你已經無法駕駛機甲之後，就全部被召回了......下午的送行工作也只有使館的幾個工作人員而已。”
聽着趙飛翔的話，奇奇眼神有點落寞，她知道在她身上對方已經花費了太多的人力物力，甚至犧牲的人都不在少數......試問哪個政府會去保護一個毫無作用的人呢？更何況是要付出犧牲的代價。
“我覺得我也沒必要回去了......”
掙扎着從牀上坐起來，艱難的站到地上的時候奇奇依舊感覺雙腿麻木不聽使喚，一個重心不穩趙飛翔都來不及伸手便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你沒事吧？”
看着奇奇趴在地上不斷的顫抖，趙飛翔連從牀的另一邊繞了過去蹲下想伸手扶她起來。
“你別過來！我要自己站起來！”
聲音堅決而有力，聽在趙飛翔的耳朵裡卻震撼在他的心頭，鼻子吸了吸老實的安靜站在一旁。
艱難的扶着牀沿，奇奇奮力的再次緩緩站了起來，看着她氣喘吁吁的模樣，趙飛翔面帶微笑的說道：“這纔是你，我喜歡的那個你。”
“喜歡？”看着面前男人的笑容，奇奇突然感覺臉上一片火辣，這是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啊！
之前趴在他身上都沒什麼反應......
“啊！”
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奇奇腳下又是一軟，再次癱倒！
但是，這一次趙飛翔出手很及時，在她馬上要落地的一瞬間抱住了她。
“不過，堅強歸堅強，這幾天你最好還是乖乖的坐在輪椅上吧！你想去哪我就推你去哪，這還不行嗎？”
看着眼前的人的微笑，奇奇臉頰緋紅的點了點頭。
簡單的辦理了出院手續，在俄方士兵的注視下，趙飛翔揹着揹包推着用毛毯蓋着的奇奇步出了這個呆了好一段時間的病院。
冬日的陽光散落在臉上，看着川流不息的馬路和行人，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奇奇突然從心裡涌起了一種留戀，對世界美好的留戀。
她想活着，看着這個美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