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過得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生活啊?”
奇奇在老人蒼老的面容上那雙深邃的眼裡,看到的並不是責備和嚴厲而是無盡的同情和悲哀。
“一切都只爲了活着,只希望多看一眼自己的家人......”
“那你現在呢?我從你的神情裡看不到那種殺手該有的戾氣啊!是什麼讓你改變了?能跟我這個老頭說說嗎?”
奇奇搬了個凳子坐在老人身邊,開口道:“那是半年多前......”
兩個人從奇奇進門一開始的針鋒相對經過兩個多小時的談話,兩人的表情也都舒展開了。
從奇奇的話裡,老人知道了很多張海天的事,開始聽的有點氣憤,但是越聽下去就越傷感,到後來就一邊不停的抹眼淚一邊罵,蠢貨,不孝子......
同時,老人也講述了自己的一些事情,他出生在那個動亂的年代,軍閥混戰外敵入侵,十六歲入伍,從太原會戰,徐州會戰一直打到豫南會戰,老人講述的事蹟更是一個接一個,從一個團打沒了編成了一個營,營打沒了編程連繼續上,一直到連連都沒了,全連剩那幾個人提着砍刀端着槍敵人卻依舊沒有佔領陣地。
最後老人指着他那條腿道:“如果不是我這條腿,我不會被撤到後方,或許也活不到現在了,軍人就當保家衛國你說是不是?”
奇奇微笑着點點頭,接話道:“就算不是軍人,面對恃強凌弱也是應該出手的。”
“還有,我現在老了,別人包括家裡人都勸我買個輪椅給我,說我腿腳不好怕摔着......但是我不同意,爲什麼?”
奇奇搖搖頭。
“就因爲一句話,我們團長的一句話,軍人寧可站着死也不能跪着活!我怕我坐久了,安逸慣了......忘記了這句話。”老人說到動情的地方,眼淚又潸然而下。
老人說完沉默了很久,嘆了一口氣看向奇奇道:“你在那個什麼基地過得怎麼樣?那個機......機甲的什麼教官是個多大的官?是地方軍區還是劃歸中央直屬?”
“老爺子,我那教官不是官沒有正職只是一個外聘教練員而已,基地嘛......雖然獨立機關但是我聽說是直屬中央的管轄。”
“你很好,比那臭小子強,走上了正道......正道......”
奇奇卻擡頭看向門外的夜空淡淡的說道:“這個世界上有正道嗎?那一條道路又不是充滿了血腥和殺戮呢?藉口說得再華麗,言語用的再唯美那也依舊是一場殘酷的戰爭......”
“你年紀雖然輕,但是我感覺你經歷的一切都快能趕上我了,不然你也不會有這種老頭子纔會有的感慨!”
老爺子說完拍拍奇奇的肩膀,接着道:“這個事不能讓廣珍知道,一定不能讓她知道......”
“爲什麼?”
“她爲了這老小子的事都自尋短見了好幾次,支撐着她活下去的,也就剩這唯一的念想了,現在孩子都大了她就更沒牽掛了......她也是個好孩子好媳婦,怪只怪我沒把兒子教好......”
老人擡起頭突然用一種很悲慼的語氣說:“我......我能見見他嗎?你把......他帶回來了嗎?”
奇奇點了點頭站起來,走回去拿那個裝着張海天骨灰的包後又返回來。
顫抖着從奇奇手裡接過兒子的骨灰,老人泣不成聲,這一晚他流了太多的淚,好像這幾十年來的傷悲全都化作的淚水在這一刻毫無保留的在奇奇面前落下。
這一夜,張家老爺子一宿都沒閤眼,一個人關着門抱着兒子的骨灰自言自語了一晚上。
奇奇也同樣懷着複雜的心情回到了蘇廣珍給她收拾的客房裡,躺在柔軟的牀上,她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居然已經習慣了躺在牀上休息,那種可怕的惡夢也沒有再出現。
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直到外面天空露出魚肚白,奇奇想了很多,組織走到今天這步真的是對的嗎?大傢伙能適應這裡新的生活嗎?誰又敢保證今後所有人的自由呢?
陳天琪或許比其他人好一點,但是如果自己這邊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他還會像現在這樣答應保護這羣人嗎?
答案不用想,奇奇都能猜到,就算他答應,他的那些頂頭上司能同意嗎?!
但是放遠了去想的話,奇奇就會發現生活在世界這個大秩序之下的任何人都逃避不了這些,也不需要再逃避......對!不需要再逃避。
爬起來到浴室洗了個澡後,雖然一晚沒睡,但是此刻奇奇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疲倦反而是精神抖擻。
站在二樓陽臺上遠眺這片地方,各家各戶此時都升起了炊煙,一眼望去有各種小洋樓也有平頂的磚瓦房,蓋着人字形屋頂的土坯房,小道林蔭,雞鳴狗吠響徹其中。
騎着摩托電瓶車趕早班的人早已經穿梭在巷子裡,上學的孩童也嬉鬧着奔向學校。
沒有大城市的喧囂,沒有戰亂地區的死寂,有的只是屬於這裡的寧靜祥和。
戰爭離開的太久了,或許也只有像張老爺子這樣的人才會拼了命的讓自己站着,而不使自己忘卻那段用血和淚譜寫的歷史吧!敬告自己不要忘記和平是怎麼來的。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突然進入了奇奇的視線,一個穿着白色外套的瘦小身影出現張家大鐵門後,懷裡好抱着幾個大胖布偶娃娃。
是張月娥,她幹嘛偷偷摸摸的樣子?
懷着好奇,奇奇託着下巴繼續看着她,張月娥並沒有回頭或擡頭望去,而只是小心的看着廚房那邊奶奶的動靜。
她小心的打開大鐵門閃了出去,很快門外面的樹後面就跑過來一個染着五顏六色頭髮的青年。
奇奇眯起眼睛仔細看,心裡尋思道:“難道這個就是張月娥的哥哥,張浩洋?”
一身打扮流裡流氣,個子不是很高,身形和張老頭有幾分相似,這一次奇奇確信無疑。
只見張月娥把懷裡的布偶統統塞到了她哥哥的懷裡,接着又從口袋摸出了一團好像是錢的模樣,奇奇看到這裡不由的笑了出來。
這丫頭原來是偷偷瞞着家裡人幫這個已經被下了不良分子判決的哥哥啊!
不過她把那些布偶都塞過去是爲什麼?難道還要拿去當了換錢不成?
奇奇笑了笑,直接從二樓悄悄一個縱身就躍了下來,昨天奇奇特意餵了大黑狗好多肉,今天果然看到落地的奇奇不單沒汪汪叫,還親暱的搖着尾巴跑過來讓奇奇摸(唉!這吃貨狗,作者也是醉了!)。
拍了兩下狗腦袋讓它安靜之後,奇奇悄無聲息的翻過圍牆,摸到了兩人的旁邊。
當奇奇站在張月娥哥哥身後的時候,張月娥驚得眼睛都瞪大了,口裡姑......小姑......姑吐不出完整的字來。
青年看到妹妹眼神奇怪也回過頭來,看到一臉微笑的奇奇有點納悶,但是很快聽到妹妹喊出姑姑兩個字後,他就隨即反應過來,冷冷的說道:“你就是那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小姑?”
“哥!你怎麼能這麼跟小姑說話,這些可都是她送我們的。”
奇奇笑着說:“這些又不能賣錢,你們打算抱去哪?”
“這是要......”
張月娥剛想開口回答,卻馬上被哥哥打斷了,只見他吼道:“不許說,反正現在這些東西都已經到我手裡了,想拿回去也晚了,我先走了。”
說完,青年抱着一大摞的玩偶還有揣着兜裡的錢大步離開,任憑張月娥在後面一個勁的喊哥。
看着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遠處之後,奇奇才拍了下張月娥的肩膀輕聲的問道:“能告訴小姑這是怎麼回事嗎?我可以幫你們保密。”
“這......真的嗎?不告訴其他人?”
張月娥揚起圓圓的臉,眨着大眼用疑問的目光看向奇奇。
奇奇依舊是笑着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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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月娥學着大人的模樣嘆了一口氣後,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訴了奇奇。
就連經歷了這麼多事情的奇奇當聽到張月娥的哥哥張浩洋的事後都不禁有點稱奇。
十五歲就高中輟學跟着村裡的青年混社會,偷雞摸狗的事沒少幹,搶劫打架更是家常便飯。
當地派出所的檔案袋裡更是記滿了他從少年時代開始到現在年滿二十歲的斑斑劣跡。
但是從張月娥的話裡,奇奇卻聽到了一段不一樣的故事,兩年前張浩洋好像遇到了一個在孤兒院當護工的年輕姑娘,並深深的愛上了她。
十八歲的青春年華思想萌動,誰人都能阻擋那份熱忱。
每一次去孤兒院看望女孩,他總是戴上一頂帽子遮住他那頭顏色混雜的頭髮,一有什麼好東西他總是第一時間送到孤兒院那羣孩子那邊,爲的只是多看一眼女孩。
跟着流氓混久了,一身痞氣也難以改掉,找了幾份工作也陸續被辭退,最後又不得不再次跟着他那羣狐朋狗友到處不是偷就是搶。
漸漸的十里八鄉,縣裡鎮上這羣匪類居然也有了點名聲,被當地的黑社會組織吸收了進去。
憑着一股子不怕死的狠勁,張浩洋很快站住了腳同時也跟着幾個幫裡的打手學了一兩招,從此開始了他的打手生涯。
但是他從來沒有忘記過孤兒院那個護工女孩,平時有小混混去搗亂他也是第一時間出面擺平,有什麼好東西也是第一時間送過去。
但是整整兩年過去,他卻始終沒有勇氣跟人家姑娘告白過,原因無他,只因爲他覺得自己深陷幫派混戰,身上的污點更是多到數不清......自卑的心理從來都沒有從他思想中抹去。
說到底,他始終都擺脫不了自己是小混混這個身份的束縛,不能真正的擡起頭,摘下帽子,去面對那個朝思暮想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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