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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預言&怪談三則(一)

第96章 預言&怪談三則(一)

餘額不足

小時候,我最喜歡的開學第一天,那天拿着新課本,還有完全空白的筆記,覺得過去的亂七八糟全被抹煞,一切可以重新開始。記得那是小學四年級的下半學期,教室窗外的那棵高大的楊樹還沒有被砍掉,我滿意的把帶着墨香的書在桌子上磕齊,放進書包裡,再擡頭看看四周——放學了,教室裡空蕩蕩。

烏鴉,在外面呱呱的叫,附近的樹上有很多這樣的黑色大鳥,平時出操的時候,會張着翅膀在頭頂上盤旋,現在它們不會是在老楊樹上搶地盤呢吧?我好奇的跑到窗前,掀開簾子去看,卻被早就趴在那裡的一個男生嚇了一跳。

這個男生理着小分頭,瓜子臉,眼睛不小,嘴脣向上翹,好像總是在微笑。我雖然知道班上有這麼一號人,但是叫不出名字來,倒是他,很大方的說:“韓雀,我叫小狼,是你同班同學,你是不是忘了?”我還小,好面子,對於他的語氣,立時認爲在諷刺自己,於是鼓着腮幫子回答說:“我馬上就能想起來的!”

結果他還是笑嘻嘻的,指指窗外,道:“你行,要不要一起看?”原來楊樹上的烏鴉窩被風吹歪了,兩隻烏鴉正忙着搶救自己的家呢。我盯了半天,說:“我要找個竹竿幫幫他!”小狼卻搖頭說:“四樓啊!烏鴉摔下去怎麼辦?”

“我纔不會把它們碰下去!”

“誰知道呢……我記得你昨天值日的時候打翻了水桶吧?”

“水桶是水桶,烏鴉是烏鴉!”

“一樣的,對於笨女生來說。”

“誰是笨女生?”

“這裡有別人嗎?”

……

這是歷史上跟那傢伙的第一次吵架,那一年大家都是十歲。

一、烏鴉與陌生人

我們學校以前是某工廠宿舍樓,跟對面的小學不一樣,沒有明亮的走廊和全部朝陽的教室,天花板很高,樓道灰暗,總有其他不爲人知的走廊,非常適合探險。有一次我們在破掉的樓梯拐角中發現了陌生走廊,很興奮的朝裡面叫了很久,結果被個大叔怒氣衝衝的罵兩句。

後來我們再到那個樓梯去,發現破掉的地方已經被補好,並且無論如何,再也找不到那條走廊了。上課的時候,我會胡思亂想,有時候看看黑漆漆的樓道,有時候,看看窗外的樹和上面的烏鴉,通常因此被班主任罵一頓,說:“韓雀,你上課看哪裡?”我傻乎乎的說:“哪兒也沒看!”老師指着我說:“到走廊裡去罰站!”走廊兩邊都是教室,通常大門敞開,所以罰站很丟臉的,尤其是,跟個調皮的男生並排。

趁着老師講課沒功夫管,我側過頭,說:“你,躲開一點!別跟我站得這麼近!”旁邊那個小分頭哈哈一笑,真的挪了挪。這種禮貌讓我對他有了點好感,於是張口問道:“你叫什麼啊?”對方差點暈倒,晃了半天,說:“我叫小狼,是你同班同學!你不會又忘了吧?”我說:“我這不就想起來了嗎!你犯了什麼錯誤?我不記得剛纔老師批評過你啊。”

小狼說:“你當然不記得,我剛纔在樓道里撞上了王老師。她就讓我罰站了。”我想了想,說:“你遲到了?”小狼道:“只是晚了半個小時。”我於是很鄙視的道:“你無組織無紀律。”小狼笑笑,忽然說:“沒錯,烏鴉也這麼嘲笑我。”

那天放學,我特地沒走,等教室裡都沒了人,就掀開窗簾,那傢伙果然還在那裡看烏鴉,此時窗外樹上的兩隻鳥都在,張着翅膀呱呱的叫,小狼看的很高興。我問他:“它們在說什麼嗎?”

小狼看我一眼,說:“對,它們說,教學樓後面的垃圾站裡,有個骷髏。”

“切!我跟你好好說話,你幹嘛戲弄我!”我那時候思想正統,很不以爲然的走了。

可是第二天,上學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繞到了樓後面,垃圾筐裡有個發黃的東西,被一塊花布蓋住一半,看上去圓圓的,很像骨頭,我嚇得大叫一聲,招來很多同學,大家七嘴八舌,都不敢挑開那東西上面的破布,最後吵得老師來了,把我們都轟走,還在背後大聲說:“就是個羊頭!別大驚小怪的!”

“你知道嗎?烏鴉很聰明。”放學的時候,這個叫小狼的傢伙心情不錯,對我說,“它們總是知道什麼時候颳風,什麼時候下雨。”我說:“我姥姥說過,烏鴉不吉利,總是在死人的屋頂上飛。”小狼道:“那是因爲發覺到不祥的氣味,所以才跑去報信的,烏鴉是可愛的鳥。”

我依舊鄙視他,說:“好啊,它們是可愛的鳥,有沒有告訴你明天晴天還是陰天?”小狼搖頭,說:“但是它告訴我別的,比如……它們說你跟我很像,也是一個人走路回家。”

這算什麼啊,我又轉身想走,被他叫住,小狼說:“一起走吧。”那是有史以來頭一次,跟男生一起回家,我的心臟嚴肅的怦怦亂跳,直到他在路口對我說再見,我還是迷迷糊糊的。走進單元門之前,朝天上看了看,陰天,就要下雨了,門口的樹上站着兩隻烏鴉,不知道是不是學校的,它們衝我叫了兩聲,很有派頭的飛走。

星期二下午,我們通常只有一節課。放了學,我高興的往家跑,脖子上的鑰匙一跳一跳,忽然聽到身旁有個人對我說:“你們放學了嗎?”

我說:“是啊。”他又問:“你這是要回家吧?”我說:“是。”他又問:“你家裡沒人嗎?父母平時都很忙吧,要不怎把鑰匙掛在脖子上呢?”這是一條小道,平時下午沒什麼人,再有幾步就拐進我家的小區了,我看看身旁那個人,他穿着一身黑衣服,禮帽壓的很低。這個模樣就是我唯一的記憶,因爲當時鬼使神差的,我毫不懷疑他的動機,而且直到今天,不得對方的長相,甚至懷疑自己根本就沒看到過他的臉。他問了我很多問題,而且一直跟着我,邊走邊說,還差幾步就到家門口,我已經拿了鑰匙準備開門。此時背後,呱的一聲。

回頭,門口的那棵樹,烏鴉站在很高的樹杈上,展翅,卻不飛,呱、呱、呱的叫。我背後那個人,他也被吸引了,去看烏鴉,電光火石的一霎那,我纔想到……他爲什麼還在跟着我呢?

烏鴉忽然的飛向空中,我也撒腿就跑,跑出了小區,跑上了街道,穿過有老太太納涼的花壇,直接進了老爸單位的傳達室。而那個人,他在追我,直到老爸下班前的五分鐘,我還能看到黑色的影子在大門外轉圈,久久,不願意離去。

從那以後,我不討厭烏鴉,而且,不再跟陌生人搭話。

二、午夜的防空洞

上了初中之後,我開始以爲每個學校都有烏鴉,我們學校操場不大,每次做操的時候,烏鴉就在領操的臺子頂上做個吉祥物狀,或者偶爾飛起來盤旋幾圈,同樣的呱呱叫,通常這種時候,我去看男生隊列裡的小狼,但那傢伙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我們都長大了,學習和生活複雜很多,我開始迷上漫畫,或者當時走紅的雜誌《童話大王》,而小狼,據我所知喜歡玩遊戲、單槓,和暗戀着隔壁班漂亮的女生。

而我,開始變得沉默寡言,整天除了學習就是看課外書。有那麼一天,碰巧中午吃完飯到操場溜達,看見小狼跟班裡一個叫蹤可心的胖男生。小狼對我笑嘻嘻的打招呼,說:“韓雀,我是你小學和初中的同班同學小狼,你記得吧?”我說,當然記得了,你在藐視我的智商。小狼就笑,一翻身坐到雙槓上去,蹤可心的表情有點羨慕,說:“小狼,我什麼時候也能玩這一手就好了。”小狼很誠實的說:“這沒什麼,基本大家都會,要不回頭我們來比賽。”蹤可心對這個回答失望起來,岔開話題,說:“小狼啊,講個故事吧。”

那小子點頭,眼睛看着操場正中,故作神秘的說道:“我昨天,倒是聽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咱們學校也是挖過防空洞的。”防空洞這種東西,我聽說不少,很久以前的某個特殊時期,好像各個單位都在挖,原來小學的後面,發現骨頭的垃圾箱附近,就有個防空洞,但是入口很小,大部分被泥土掩埋起來了,根本進不去人。小孩好奇,又愛胡思亂想,我沒少跟同學往那裡跑,大家打了無數次賭,看誰膽子大,可以把頭探進去,結果就是,毫無結果。

“學校有防空洞,這個很正常吧,”我說,“咱們學校不是開了個旅館嗎,就門口那排窗戶,搞第二產業。”小狼道:“笨,那個是地下室,我說的是防空洞,嗯,就是你特別好奇,有一次差點把腦袋伸進去的那種!”我大驚,說:“你怎麼知道的?我又沒,沒跟你一起去過!”小狼道:“傻瓜,就那麼大點地方,你們女生在那邊唧唧喳喳,我會聽不到嗎?”

大概爲了防止我們繼續拌嘴,蹤可心打圓場,說:“小狼,繼續講下去,我們學校的防空洞在哪裡啊?”小狼擡手一指,方向是門口。

門口是個很高的花池,裡面是堆積的很滿的一叢假山。“它們的歷史比我們的小命都長,”小狼說,“那裡就是那個很不成功的,防空洞的入口。”

蹤可心問:“很不成功,是什麼意思?”小狼說:“據說那個防空洞,自從開始挖,就事故不斷,後來終於快挖好了,卻在某一天全部崩塌,後來塌陷的地面修葺好了,還剩下個入口和挖出來的幾塊大石頭,就在原地,弄了這叢假山。”

原來是個流產的防空洞啊,我長出一口氣,聽見蹤可心接着問:“好好的防空洞,怎麼會塌了呢?塌的時候,裡面有人嗎?”

誰知道呢,小狼說,我是聽看門的老李講的,他說塌了是因爲技術問題,挖那個防空洞,就是盲目的跟風,一幫老師都是完全不懂施工的外行,不塌纔怪。

我哦了一聲,說:“小狼同學,你如果整天研究這種怪談故事,遲早會精神錯亂的,有空還是多學學習吧。”唉,果然如我的閨中密友佳佳所說,我那時候真是煞風景的女生。蹤可心臉色一沉,剛要說什麼,被小狼搶了先,笑着說:“多謝關心,我會學習的。”

他是個奇怪的人,但是我覺得不應該爲這傢伙的古怪行爲而困惑,我們的初中水平不高,爲了考上高中必須認真學習,其實平心而論,我大概只是心裡不平衡——我每天都頂着壓力認真學習,操心作業,關心每一次考試的分數排名,而小狼,則是班上著名的閒雜人等,就好像來學習是爲了補覺一樣,每天都坐在最後一排,抱着身邊的暖氣管子,睡得一塌糊塗,某次還流口水。

即便如此,一模考試學校前二十名的成績單上,他在前,我在後。

體育加試就要到了,如果不能在這個項目上拿到滿分,對於中考成績可是個不大不小的遺憾,我爲了練習立定跳遠,每天放學都在門口假山的花池子上跳來跳去,堅持六十個,直到原本挺直的腿上出現了肌肉塊。有一天我剛剛練習完,還是渾身大汗,聽到背後有人說:“怎麼還不回家啊?”

是小狼,揹着他的書包,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你呢?現在都——六點半了吧,怎麼也不回去?”小狼說:“回家也沒飯吃啊,而且咱們學校是個好地方,我睡得很香。”我明白了,這傢伙是趴在課桌上睡過頭了,放學的時候都沒醒。

小狼說:“太陽快下山了,你還不早點走?”我說,待會兒就走了,不知道爲什麼,這傢伙面前我不想示弱,既然被他看到了,打算再跳二十下。“你先走吧。”我說。

他搖頭,看看我,又看看背後的操場,嘆了口氣,說:“一起走,我可不想把你落在這種地方。”我說:“你什麼意思啊?”小狼說:“你知道歐陽老師嗎?就是住在操場後面那排小屋子裡的歐陽老師,一旦太陽落山之後,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在學校裡。”我知道他指的是那個腿有些瘸的老校工,我通常叫人家伯伯,從來不知道還有老師這個頭銜可用。小狼說:“歐陽老師,退休之前是教化學的,他曾經參與過挖防空洞的工程。”我從花池子上跳下來,站穩,他講的那個故事還記得,當年防空洞塌了。

——“那個事故,我上次沒跟你們說,防空洞塌了,砸死了一個年輕的學生。”小狼一本正經的說,“那個學生就是歐陽老師正在上初二的兒子。那次事故沒過多久,歐陽老師的夫人也在一場車禍中去世了。”我點頭,說:“怪不得他總是一個人住在學校裡。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小狼一臉無辜的眨巴眼睛,說:“我跑題了嗎?我剛纔跟你說——讓你跟我一起走,別留在學校裡。”

我爲了面子,死命搖頭:“我還沒練習完呢。”小狼說:“學校裡沒別人了,又沒燈,你不害怕啊?你是女生嗎?”我說,你管呢!說罷接着跳上去,誰想到腳下一軟,摔了個仰面朝天,小狼並不來拉我,而是衝我噓了一聲,蹲在我旁邊,指指操場上。

怎麼了?哦,不知何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背後的校門關上了,我越過假山石朝操場看,第一眼,就看見歐陽老師搬了個小凳子,坐在那裡。學校沒有標準的跑道,我們通常都是沿着教學樓,假山——校工的小屋子,繞圈練習的。現在歐陽老師,正好坐在約定俗成的跑道邊上,專注的看着什麼。

那裡……就在天上的月亮和歐陽老師手中的提燈可以照得到的地方,有個學生在跑步。他個子不高,瘦瘦小小的,姿勢也很奇怪,跑起來身體前傾,兩手下垂,有點僵硬的擺動,但這並沒有影響速度。那學生的彈跳力似乎很好,每一步都會向前跳一跳,尤其跑過歐陽老師面前的時候,他顯得特別賣力,跑得也快。就這樣一圈,又一圈,不知不覺,二十多圈了,跑的和看的,都一點不顯得累。正在奇怪,小狼扽我袖子。“走啊!”他在我耳朵邊上輕聲說,“快點。”

這一次我沒有反對,拿了書包跟他輕輕的溜出教學樓,路上,我問他那是怎麼回事,不是說放學之後,只有歐陽老師會留下嗎?小狼說:“對,那是約定俗成的規矩。”我問:“那個跑步的學生呢?看起來挺面生,他不是咱們這個年級的吧?”小狼一愣,噗哧笑了,說:“學生,呵呵,原來你看得見啊。”

之後這傢伙居然跟我打起太極拳,無論我怎樣問,都沒有明確回答了。那天月亮很大,遠遠看去好像燒餅,跟小狼在路口分手,他很輕快的走了,而我,總是感覺不大對勁。第二天我去的早,校工宿舍的門關着,沒看見歐陽老師,門口有桶粘乎的東西,聞上去怪怪的。佳佳從背後拍我,說:“雀兒,你怎麼不進去啊?這裡有什麼好看的?”我就指着那個桶,佳佳笑道:“這你不知道了吧,歐陽老師在養狗。我有一次放學的時候,看見他拿着這個桶在喂一隻狗。”

“狗長得什麼樣啊?”佳佳被我的問題逗笑了,說:“還能什麼樣啊,就是四條腿,一個頭,對了,那狗模樣很怪,特別瘦,顏色也很土。但是歐陽老師似乎很喜歡它。”

“歐陽老師養狗,對吧?”下課之後,我瞅了個機會,問小狼,誰知道這傢伙一愣,就咧着嘴笑開了。“狗,哈哈哈,真的是……狗啊……”他捂着肚子全然沒有半點禮貌的嘲笑本大小姐,直到我快要惱了,才以驚人的毅力擺平自己的嘴,假裝嚴肅的說,“可能是吧。”

初三的學習雖然緊張,但我終於找到上課寫作業這一絕招,恰好那天非常順利,晚自習結束,我已經沒有任何功課,只不過忽然困起來,心想趴一會兒吧。就這樣,重蹈覆轍,一睜眼,七點半了。那時候走廊裡的燈通常不亮,天黑下來便難以看清自己的手指頭,我仗着對地形極其熟悉,摸索着下樓,遠遠看見學校的大鐵門虛掩着。

好在沒關,要不然就得用爬的了。我鬆口氣,剛要走,想起了什麼,回頭看去,今天月亮更加明亮,加上歐陽老師的提燈,那個跑步學生的身影顯得特別清晰,距離近了,我驚訝發現那是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見過,那他應該是我們年級的吧。可是,還有點什麼不對勁的……我正想着,那學生看到了我,顯然,比我震驚許多。彷彿晴天霹靂一樣,他瞠目結舌的停了下來。“不好意思,打攪你了,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剛剛說到這裡,便發現他的臉上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他的五官,好像橡皮泥一樣的變了形狀,鼻子變得很尖,眼睛也向後迅速的移動,深色的運動服猛然間變淺,本來前傾的雙手按在地上——那也不是、不可能是人類的手掌。他不是人……是動物,一隻個頭不小的狗……

我想到這裡,相當堅定的搖了搖頭,不是狗,我知道它是什麼。我家住在一樓,窗外有一塊圈起來的院子,平時那裡有四棵樹,無數雜草,還有被人遺棄,或者尋求庇護的流浪動物,那裡也有這種,土灰髮黃,樣子不討人喜歡,而且極其喜歡偷雞,曾經叼走我一窩小鴨子的動物。

黃鼠狼,爲什麼,半夜在操場跑步的學生,竟然是黃鼠狼。我腦子空白好幾分鐘,定睛看去,黃鼠狼也在看着我,身子弓起,一對沒有多少光彩的鼠眼圓圓睜着,它是準備進攻,還是,根本在害怕啊?我雙手張開,對着這個前爪不住顫抖的小傢伙,脫口而出:“我沒有惡意的,小黃啊,你接着跑吧!”

撲通……嗯?我回頭,小狼坐在地上。“你沒這麼誇張吧?”我說,“大晚上幹嘛不回家?”小狼聳聳肩膀,說:“我有事,想留在鬧鬼的學校裡探險,不行啊?”對了,鬧鬼,我怎麼沒想到佳佳平時跟我念叨的傳說呢,什麼放學不能回家,半夜操場上會有東西,什麼的……種種記憶知道現在才前仆後繼的傳過來,害的我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此時,聽到遠處的歐陽老師,正在關切的問:“曉建?你沒事吧?”地上的黃鼠狼昂首,古怪的叫了一聲,再看我一眼,接着艱難的用後腿站起來,向前跳。

原來,它就是這麼跑的。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用自己很不習慣的姿勢向前跳着。小狼站起來,說:“你記性也太差了,而且怎麼一點常識也不懂啊,放學有鬼啊,居然總是往槍口上撞!”我不服氣的說:“這是鬼嗎?這是鬼?這明明是黃鼠狼!我家後院也有一隻來着!”小狼搖頭,說:“算了,咱們走吧!”

半路上,我老人家的心臟瘋狂重起,跳的好像打鼓……原來我不是膽子大,是反應慢。小狼搖頭,說請我吃飯算了,我們找個很小的飯館坐下來,那裡板凳晃悠、燈泡昏黃,只有碗筷還算乾淨。

“怪不得我覺得眼熟,原來它跟我家院子裡那隻黃鼠狼長得還是很像的。”我傻笑着說,並且故作鎮定,同時手腳冰涼。小狼瞪着我,說:“你腦筋是直的啊?你當然覺得眼熟,忘了咱們上個禮拜剛剛參觀過校室展覽了?你看過他的相片,歐陽建,烈士,初二的時候爲了搶救學校財產,壯烈犧牲的學生,歐陽老師的兒子!”

“哦,那黃鼠狼,是變成了歐陽建的樣子,每天晚上跑步給歐陽老師看?”小狼懶洋洋道:“不全是,據說它只是有月亮的日子纔出來,你真是……平時不聽那幫女生嚼舌根子的嗎?”我說,我聽了也不記得,倒是你——

“愛好啊愛好,”小狼一本正經的說,“再說我通常很閒,沒別的事幹。”

我嗯了一聲,想了半天,問他:“你說,這件事情,是不是不告訴別人的好?打擾小黃和歐陽老師的生活,似乎不公道。”小狼說:“笨蛋,我一直這麼想,所以纔不想讓大家放學後留在學校裡的,要不然,我幹嘛費勁力氣編造鬼故事,講給你這樣的傻子聽啊?”他話說的很氣人,臉上卻是笑眯眯的,讓我沒有理由惱怒,再說,我在思考,也來不及惱怒:“鬼故事,你編的?那世界上,有沒有鬼魂呢?”

“當然沒有,”小狼大義凜然的說道:“我是唯物主義者。”

三、預言&筆仙

今年,似乎猛然間就熱了起來,早上我發現校園中很多美麗的裙子走來走去的時刻,就明白春天來了。中午,小狼給我打電話,問我有沒有空過去玩,我說:“是不是沒人給你和林傑做飯了?”就聽見電話那頭,林傑扯着脖子喊:“天天下館子對健康不好,你好歹也是合夥人,不能坐視不管吧?”我笑了起來,說:“好吧,我下課以後就過去。”

放下電話,聽見玄音在對面說:“你臉色很不好。”

她還是很關心我的,雖然替身的劫數過去之後,彼此有些生分,但久已形成的習慣難以改變,就像我上課還是會習慣性的給玄音佔座,或者玄音的夜宵還是多買一份給我一樣。開始,我們會很小心的,避免尷尬。玄音不跟我坐在一起,那些她吃不了的點心,也分給了別人。

但是這樣很累,我想她也這麼覺得。所以今早上課,她毫不猶豫的在我身邊坐下,順便遞給我一個麪包。“又沒吃早飯吧。”她說,然後飛快的翻書,做筆記,好像沒事發生。我笑了,其實我吃了早點,最近總是早起,然後一個人去很遠的二食堂吃。但玄音的麪包,不是普通麪包,所以我還是吃了,並且故意顯得特別愛吃,噎的我直想掉眼淚。

“好了,雀兒,到底怎麼了,誰來的電話?小狼嗎?”我坐在鋪上,嘆氣,點頭,玄音就說:“你幹嘛不去,以前沒去找過人家的時候,整天唸叨,現在他來找你了,還不抓緊機會!”

“誰唸叨他了!”我不滿道,“我又沒有……沒有打算跟他在一起!”玄音道:“爲什麼啊,這麼多年交情,還不是理所當然的?”我說:“就因爲這麼多年,所以纔沒有理所當然這回事吧。而且男朋友……你不覺得距離我們寢室都很遙遠了嗎?”玄音臉色一白,顯然,明白我指的是什麼,說:“那都是迷信,世界上是沒有……鬼的。”我說:“玄音啊,我們總是這麼告訴自己,但是……我的意思是,發生過,就不能當沒有,我們確實遇到過危險。”

玄音很認真的點頭,說:“可是過去了,我也恢復了,我想好好的活。你說,咱們能不能把那件事情,拜託給通靈家族辦公室啊?”有用嗎?我說,那不是可以輕易擺平的危險吧。

玄音說,本來我也這麼想,如果置之不理,該有多好。可是雀兒,韓雀,逃避不是辦法!況且你提起過那個叫林傑的,他是天師吧?上回那麼危險,你們都擺平了,爲何不解決一下這件事呢?我們就快畢業了,難道你想要我們四個人,永遠揹負着那個厄運嗎?玄音這些話說的很重,這是我們寢室不成文的規矩,那件事,原本是誰都不能碰觸的。可自從死裡逃生之後,至少我們兩個的觀點已經不多不少的改變。

“給楠楠和小玲打電話,把她們叫回來商量吧。”玄音說。

半個小時候後,我的室友吳楠楠和賈玲分別坐在各自的牀上。楠楠是個東北女生,高個子,長臉,平時說話總是氣沖沖,骨子裡卻很溫柔。相比之下,南方來的小玲就像個洋娃娃,個子小,五官也精緻,跟楠楠不同,她家境特別好,有些孤傲,而且對內對外,一視同仁。

所以現在,楠楠低頭不語,小玲忙着玩她薑黃色的捲髮。

“我跟雀兒的意思是,把這件事拜託給通靈家族辦公室。”玄音說,“你們兩個,比誰都清楚,不解決是不行的,那是一塊誰也修改不了的,心病。”

小玲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楠楠則低聲道:“可是我們還活着,如果萬一弄巧成拙,無法收拾了,那該怎麼辦?”她不該說這話,我馬上就意識到了,玄音會發火的,果然玄音那個丫頭從上鋪跳起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吼道:“怕死!怕死當初就不要許願,你是不是最近活的太好,忘了周宇桐了?”楠楠理虧,呆了半晌,最後說:“我沒有意見,全交給你們辦吧。”然後飛快的走了。剩下小玲,知道最後的焦點在自己身上,泱泱道:“好,我是贊成的,如果這件事情成功,委託費由我來出,那、我也走了。”

就是這樣,當我把那張紙放在小狼和林傑面前,心裡還是不怎麼踏實。“這是我們四個,在三年前,請筆仙用的紙。”林傑仔細看了看,倒吸一口冷氣,指着紙面上最爲深刻的那一圈筆跡,問我:“這是誰畫的?”

“筆仙自己畫的,”我說,“是楠楠和小玲請來的筆仙,當時筆自己會動,但並沒有回答我們的問題,而是一直很快的運動,直到畫了這個圖案,才停下來。”

小狼問:“這是什麼圖案?”林傑搖頭,說:“請鬼的符咒,這可當真是名副其實的鬼畫符了!雀兒,你們寢室請完筆仙之後,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何止不好啊……”我回想往事,真是有點不知從何說起。

那個晚上,我們四個傻子圍坐在屋裡,故意不開燈,點着蠟燭。楠楠和小玲請來了筆仙。可是這個筆仙,卻先畫了這個奇怪的圖案,就是林傑說的請鬼符咒。當時,我們並不知道這個圖案代表着什麼,只不過有個奇怪的感覺,就像天花板上有什麼東西一樣,玄音說她冷,爬到上鋪拿了件衣服,卻更加哆嗦的回來了,在我耳邊輕聲道:“雀兒,我總覺得,天花板上有一張臉……”

我被她嚇了一跳,擡頭去看,那是些因爲樓板年久失修,形成的裂紋,有一道白天看來就很深刻的,此時蠟燭光的作用下,動搖起來,好像人的五官。我安慰玄音說:“你太多心了。”

況且楠楠已經開始問了:“筆仙筆仙,你是男是女?”

那筆一口氣畫下來,依稀是個“男”。小玲笑了,她那時候還不是捲髮,短短的童花頭,看上去和心理年齡一樣小。她說:“筆仙筆仙,你是不是什麼都知道?我是不是什麼都可以問?如果是,就畫一個圈,如果不是,就打個叉子。”筆好像聽懂了,自動的畫了個很大的圓圈。小玲看了,很高興,就問:“筆仙筆仙,你說,我能不能考上尖子班啊?”這小丫頭好學,能考上學院的尖子班,算是當時最高理想了。筆仙毫不猶豫的畫了個圈,表示能。

楠楠也很高興,問道:“筆仙啊筆仙,我什麼時候能找到個男朋友?”鉛筆不動,小玲提醒她說:“問具體點。”楠楠便又道:“筆仙啊筆仙,如果我這個學期能找到男朋友,就畫個圈吧。”她很快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笑了起來,接着問:“筆仙,我的男朋友姓什麼啊?”筆很艱難的轉了半天,居然寫出一個“周”字,楠楠暗戀我們的班的周宇桐,這事大家都知道,小玲會心一笑,說:“筆仙啊,她的男朋友要是周宇桐,你就畫個圈吧。”

圓圈,很規則的圓圈。大家都笑了,接下來是玄音,她問:“筆仙,我媽媽的病什麼時候能好?這個月底之前,她能不能好起來?”筆仙還是肯定的回答,最後是我,我的問題很簡單。

“筆仙,我能得到幸福嗎?”

筆仙遲疑了一下,忽然,很用力的在整張紙上畫了個巨大的叉子。

那一刻,大家都愣住了,當時我們沒想到,那只是惡夢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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