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嚨越來越痛,講了那麼多話的陶冉更痛吧?我看着陶冉,她一直壓抑着,儘量不要咳出聲,這樣子我看着都難受:“要是不舒服就講出來吧,不用擔心給我壓力,能夠死在一起也是緣分。”
陶冉終於咳了出來,落在地上的痰全是泡沫,裡面還有血絲,我遞上水壺:“全喝了吧。”
“不用。”陶冉說道:“保留一點水,就是保留一線生機,撐久一點。”
她的手撐在地上,身子又往下滑了一下,無力的狀態開始讓我擔心:“沒事吧?”
“我不會在你前面倒下去的,等着瞧,要不要比賽?”陶冉擠出一絲笑容:“看看撐到最後?”
“真幼稚。”不知道爲何,心裡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覺:“不比。”
“小蛛是青棺裡出來的蠱蟲,是先祖留下來的,既然有預測術的存在,先祖會不會也知道我們的現在?”陶冉的眼睛微微閉上:“她會不會搭救我這個不爭氣的後人?”
開始胡言亂語了,以前的陶冉絕不會講這種話,她是相信人定勝天的類型,陶冉的眼睛徹底閉上了,不再說話,我心裡一驚,馬上上前扶住她的身子,爲了讓她清醒一些,甚至掐了她一把:“醒醒,陶冉!”
“不行了,我好睏,林天易,好想睡覺。”陶冉喃喃道:“好想……”
“不行,不能睡。”我知道這代表什麼,在炎熱中熟睡和在冰天雪地裡熟睡沒有兩樣,剛纔苦苦激勵我的陶冉現在撐不住了,所以,現在輪到我來守候這個女人了,我努力地拍着她的臉:“陪我聊一聊吧,你不是想知道我和花姬的事情嗎?我可以告訴你,她有我的孩子了。”
原諒我,我必須用這樣的話來刺激她……
陶冉果然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花姬上次來到帝都有兩個目的,一是讓你解她身上的蠱毒,二是……”我一咬牙,索性全部招了:“要一個我們的孩子。”
“要一個你們的孩子是什麼意思?”陶冉說道:“你們在演狗血劇嗎?”
陶冉果然清醒了,可是她的語氣也變得尖利起來:“一個女人大老遠地過來,就爲了要你的孩子,而且懷孕是機器操控的嗎?怎麼能說要就要,就算是算好了日子,你也未必能夠一擊即中吧,真是神了。”
“你這個女人真是……”我實在是無語了,想到一個問題,又問道:“日子可以算?”
陶冉沒好氣地說道:“沒錯,根據生理週期可以算出來,科學一點,現在還有這方面的試紙,怎麼,你不知道麼?”
“我一個男人知道這些做什麼。”我沒好氣地說道,嘴巴突然涌出血來,我伸手抹了,那股血腥味就在嘴角邊打轉,鑽進鼻子裡,似乎在提醒我現在的處境。
陶冉冷冷地說道:“看來會奉子成婚,林天易,好好地活下去,你現在不是一個人,有需要負責的人,老九和蒙洛在等着你,你的孩子,花姬也是一樣。”
她的語氣雖然冷漠,可是言辭懇切,理由也讓我突然有了動力:“多謝。”
陶冉閉上了眼睛,一言不發,見她胸口起伏,知道她現在情緒未穩,一時半會不會睡着的,頓時放了心,不過,這渾身的躁熱怎麼辦,越來越熱了,這個地方不會一直熱下去吧,要是這樣,地上的植物不會死麼?還是這裡另有陷阱?
我馬上站起來,是扶着泥壁站起來的:“不對,是不是有什麼機關?這種熱度到底是從哪裡散發出來的,陶冉,站起來!”
陶冉懶洋洋地睜開眼睛,掙扎着站起來,汗滴從她的額頭滑落,估計裡頭的衣服能夠擰出水來,她的嘴脣發白,無力地說道:“剛纔不是摸索過了嗎?什麼也沒有發現。”
“不,不對,熱一定是有原因的。”我的手觸到地面,又觸到泥壁:“陶冉,熱氣是從泥壁發出來的,地面的溫度要低一些。”
我突然想到陶冉一拳打在泥壁上的情景,索性用手去摳牆上的泥,泥土是溫熱的,有些軟,很像小孩子玩的橡皮泥,我拼命地扒開,露出裡面的正體,裡面是一種黑色的石頭,純粹的黑色,裡面還有一些晶體的感覺,亮閃閃地,“陶冉,你快過來看。”
陶冉也走過來了,我讓她把手放在上面感受一下:“溫度是從牆面傳來的。”
陶冉終於來了精神,掏出包裡的小工具剷剷了好幾下,黑色的石頭十分堅硬,鏟子的前頭都捲了起來,上面連個坑也沒有:“這是什麼物質,好堅硬。”
“不止硬,而且還會自體發熱。”我說道:“等等,陶冉,你看看,只要把泥扒開了,溫度就沒有那麼高了,奇怪,這泥就像導熱體一樣會導熱,不過,土壤原本就有一個導熱率的,可是,這裡的泥好像不一樣,起到一個加熱的作用,因爲分佈均勻,所以整體的溫度上升很快,陶冉,我們想撐下去,首先要把牆壁上的泥土扒下來,還有力氣嗎?”
“可以忍一忍。”陶冉抹去頭上的汗水,說道。
我們倆藉助工具鏟開始把成片的泥層剝離,看着它們像“果然多”一卷卷地落下去,心裡就像看到了希望,溫度略微下降了一些,陶冉的身子突然無力地躺地牆壁上,我立刻將她扶開:“不要躺在上面,會灼到你的傷口。”
“沒事的,讓我歇一下就好。”陶冉拿出水壺,搖搖裡面的水,只聽到“咣噹”一聲,明顯水量不多了,陶冉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苦笑道:“這地方真好呀,水都是溫熱的。”
“傻瓜,你手裡拿的是保溫水壺,能不是溫的麼。”我舔了一下乾裂的嘴脣,手裡的動作沒有停止,陶冉對我的激勵產生作用了。
陶冉突然笑了一下:“林天易,能告訴我一件事情嗎?”
“什麼事?”我隨口應道。
“老九究竟是什麼人,還有那位許女士。”陶冉說道:“你們一直有事情瞞着我。”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陶警官,這句話我記得清清楚楚,很多事情不知道纔是福份,我們現在先想着自保,再等援兵來救我們吧。”我立刻調轉話題:“小蛛不知道怎麼樣了,從這裡到苗寨那麼遠,等它爬到我們要休克而死了。”
“蠱蟲的能力是超過你的想象的。”陶冉淡淡地說道:“只要它找到婆婆,我們就有希望。”
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感覺嗎?坐以待斃!把希望寄託在不可知的人身上,甚至是一隻蜘蛛身上,這種感覺太微妙了,讓我覺得一點希望也沒有,可是看到陶冉自信的臉,又覺得吧,有那麼一點若有若無的希望,現在能做的只有耐住這個環境,好好挺過去,希望老九和蒙洛同樣如此……
我和陶冉合力也沒有將四面牆上的泥都剝離下來,弄完一面牆就已經筋疲力盡,那些剝離下來的泥土堆在地面,慢慢失去了它的溫度,這正和我的猜測一樣,這些泥和這裡的溫度息息相關,我終於無力地躺在那堆泥上,大口地喘着氣:“小蛛去了多久?”
我真希望小蛛是隻妖精,在我們需要的時候可以幻化成人形,可以和我們對話,甚至千里傳音,好歹告訴我們它有沒有到苗寨,我抽了一下鼻子,發現鼻子堵住了,吐氣也很難受,陶冉關切地將手放在我的額頭上:“好燙,林天易,有藥嗎?”
她匆忙找出藥箱,裡面卻沒有感覺藥,只有一些外傷用的藥物,她頹然道:“你要忍一忍了,林天易。”
“沒事,我不要緊。”儘管喘着粗氣,我還是笑着:“你的小蛛怎麼還不來?”
等待,沒有盡頭的等待,這種感覺真是要人命了,因爲溫度下來了一些,我和陶冉也不急着繼續挖泥巴玩,而是躺在那裡,有氣無力地,我有些明白陶冉剛纔的感覺了,困,真不是一般地困啊,眼皮在打架,只要一合上,就睜不開,我不停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提醒自己不要睡,可是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啪”,陶冉突然一巴掌甩在我臉上,右邊半張臉馬上就火辣辣地痛起來,這下子人馬上精神了:“我勒個去,你下手太重了吧!”
陶冉瞪了我一眼:“不要睡。”
她一邊說着話,一邊努力瞪大眼睛,表情十分搞笑,最終,她雙手撐在地上,痛苦地閉上眼睛,然後努力地睜開,如此反覆,據說,每個人的身體都蘊含着巨大的潛能,可是生理的反應卻很難控制,比如堅持二十四小時不睡覺,堅持一週不喝水,不吃東西,這些人的極限都很難突破,無法突破就必須面對一樣東西——死亡!
我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了,眼皮越來越重,陶冉就躺在我的旁邊,她伸出一隻手,卻沒有力氣再甩在我臉上,水,所有的水都見底了,身體的熱量卻繼續消釋,陶冉的嘴角浮現一絲微笑,嘴脣動了一下,我什麼也沒有聽到,就這麼看着她的眼睛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