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看着有些暈,還沒有轉過彎來,我指着地上的氧氣瓶說道:“這東西是帶上了,不過剛纔爲了方便,我們不是把潛水服脫了嘛。”
他這才恍然大悟,多半是發現自己親手做的拐釘鑰匙,讓他慌了神,“我去拿潛水服回來。”我說道。
“我和你一起去。”老九說道:“你手有傷,拿兩套會很吃力。”
看一眼地上的氧氣筒,老九說道:“這東西揹着費勁,拖了我們不少後退,這一路過來也沒有什麼危險了,就扔在這裡吧,走。”
老九扶着我下去,返回去拿潛水服,我們現在是在海下這麼深的海底,沒有潛水服,一會兒想上去就麻煩了,回去的路是一帆風順,拿着潛水服就儘快返回,重新回到墓室,一個影子一閃即過,老九罵了一聲,追過去一看,那隻受傷的小東西已經消失了,看着地上的兩個氧氣筒 ,不好的感覺馬上來了,我撲過去一看,想死的心都有了:“老九,氧氣被放光了!”
老九完全傻眼了,好半天,才說道:“格老子的,那東西是有靈性的啊。”
這裡除了那隻小東西,再沒有其他活的了,我無可奈何地站起來,煩躁地抓着自己的頭髮:“這下子麻煩了,沒有氧氣,我們要怎麼回到海面?”
老九一拳打在牆上:“該死!”
我一直相信天無絕人之路,但我現在覺得,老天爺沒開眼,活生生地將我們逼到了絕境,心裡也後悔剛纔的大意,要是留有一人在這裡就好了,可惜,有錢難買早知道,事已至此,只有再想其它的辦法了。
冷靜了一下,我掏出包裡的乾糧和水,扔到老九的懷裡:“先補充一下營養再說。”
我自信滿滿當然是因爲這具棺槨了,想當初,沙漠裡的棺材下面就有一個圓盤,上面還有陰陽魚的圖案,上次就是從陰陽魚的機關離開這裡的,所以,“老九,吃完了我們一起把這具棺材挪開。”
老九明白我的意圖了,一股作氣地吃完,我們倆合力地將棺材搬開,下面的情景卻讓我們傻了眼,啥東西也沒有,就是地面!
我有些出乎意料:“沒道理啊。”
老九嚥下一口口水,安慰道:“沒事,林天易,青虎會的人來過這裡,他們現在不是還好端端地在外面嘛,一定還有出去的口子,再找找看就是了,打起精神來!”
明明他自己更緊張吧,額頭上的汗都冒出來了,剛笑完老九,一摸自己的額頭,手心裡全是汗水,老九環顧着四周的環境:“他們是從另外一條路進來的,我會找到的,你留在這裡不要動。”
“爲什麼?”我固執道:“我沒事。”
“格老子的,硬挺,你臉都白了,可惜沒鏡子讓你照照。”老九說道:“得了,在這裡等着。”
我看不到自己的臉,只感覺好累,雖然剛剛吃過,喝過,還是感覺身子無力,我甚至在想,就算找到出去的通道,沒有了氧氣罐,就我現在的體力,還能活着出去嗎?如果通道外面就是大海,這一口氣能憋到什麼時候?
這時候,我腦子裡想到了花姬,伸出一隻手,空氣中好像有她的髮絲,輕輕觸碰着,感受着,這種感覺馬上就消失了,我的眼前模糊起來,她的影子在空氣中匯聚,“林天易,林天易……”她在呼喊我的名字,我的心中一熱,整個身子都站起來,往前撲去:“花姬,不要走……”
我果真摸到了一個人,眼前越來越模糊了,我欣喜道:“花姬,你來了。”
一個蒼厚的男人聲音響起來:“你這是中邪了吧,哪裡來的花姬,林天易,是我,我是老九啊,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我什麼也看不到了!
我伸手摸向老九,觸到了他的手便緊緊地握住:“我看不見了。”
“格老子的,你不要嚇唬人啊,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老九正色道:“我已經找到出口了,你猜怎麼樣,沒有氧氣我們也能出去,海下還有一條通道啊!直通向外面的,雖然不知道到哪裡,但是,我們還有希望。”
“我是真的看不到了。”我的音量都提高了:“真的!”
我現在置身於黑暗,老九握緊了我的手,感覺到從他手上傳來的力度,心略微放下了,“林天易,你現在除了看不見,還有什麼感覺?”
“剛開始的時候心跳加速,現在平靜了,剩下的就是手痛了。”我突然想到了:“會不會是被那個小東西咬了一口的原因?”
“現在還不好說,我先帶你出去,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眼睛了。”
我聽到“嗤”地一聲,老九又撕自己衣服了,一番忙活之後,我感覺柔軟的布條系在了我的腰上,用手摸過去,另一端是粗硬的繩子,想來是握在老九的手上了,老九說道:“你什麼也不要管,跟着我走就是了。”
老九帶着我回到了剛纔的圓形墓室裡,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老九後面,好幾次撞上老九的後背,老九知道我看不到,一邊小心翼翼地拉着我,一邊解釋道:“在剛纔的圓形墓室裡,前後左右都沒有問題,可是地面有問題,我踩到了空洞,這說明地下還有空間,所以我趴着地上感覺了一下,還真找到了一個機關,可以往下通,下去以後,那條通道又往上去了,而且一路往前,我們要走着試一下,看看能否出去。”
耳邊傳來“轟”地一聲,然後老九帶着我往下走,下面的空氣又重新沉悶起來,腳下磕磕絆絆地,不時有碎石滑到腳邊,身子不時踉蹌着,往下,然後往左,老九說道:“這地方窄,只能一個人穿行,你在後面聽着我的呼吸往前走。”
此時此刻,我必須完全信任老九,和把自己的命交給他沒有區別,慢慢地,我習慣了現在的步調,老九的呼吸卻越來越沉重,我關切道:“你沒事吧?”
“沒事,你沒感覺纔好,我們現在走的其實是一條上坡路。”老九說道:“越來越陡了,所以有些累。”
我其實是有感覺的,兩條腿早就開始痠痛了,只是我以爲是正常的,眼睛看不到了,感覺也變得遲鈍了,終於,老九停下來了:“到盡頭了。”
“情況怎麼樣?”我焦急地問道。
“頭頂有一塊石板,抵得很死,不知道能不能弄開,實在不行的話,只有用炸藥了。”老九爲難道:“只是不知道外面的情況,萬一……”
我明白了:“萬一外面還有東西,力道掌握不到,外面的東西可能會坍塌,將出路徹底堵上,是不是?不過,還是可以像剛纔一樣,一點點地試吧?”
老九卻遲疑了,我疑惑道:“怎麼了?”
“火藥只有最後一點點了。”老九無奈地說道:“最後關頭,偏偏出這種簍子。”
“聽天由命吧。”我說道:“剩下多少全部用上了。”
老九的臉湊過來,熱氣都噴到我臉上了:“只夠炸一次的。”
腦子裡轟得響了一聲,最後一搏麼?我苦笑道:“橫豎都是一個死,好歹要拼一下。”
老九默不做聲,只引着我往後退,然後解下了繩子,我們之間的羈絆馬上消失了,我心裡有些空落落地,突然明白了盲人那種無助的感覺,雖然這個比喻不厚道,卻很貼切,那就是老九現在就像我的導盲犬……
老九再次回到我身邊,爆炸聲清晰地響起,動靜卻不大,我感覺得到身邊的老九聳了聳肩膀,無奈的氣息都迎面而來了:“怎麼樣?”
“不怎麼樣,外面一定有東西堵住了。”老九說道:“這是最後的炸藥了,根本弄不開。”
我側着耳朵聽了一下,在眼睛看不到的情況下,耳朵比平時要犀利得多,“水聲,有水聲啊,老九,難道我們還在水下?”
老九也仔細聽了一下,終於絕望地將身子靠在一邊:“完了,林天易,要是還在水下,還要慶幸這東西沒有被炸開,要是開了,海水涌進來,我們就完蛋了。”
可是,就算海水沒有涌進來,我們困死在這裡,也只會餓死渴死,最終客死他鄉,老九靠在我的邊上:“林天易,我沒有和你講過吧,我愛過一個女人。”
“不用講,是七姐。”我說道:“你提到她的時候也好,看她的時候也好,表情是不一樣的,眼睛裡的東西不會騙人。”
老九突然笑了起來,笑出聲的那種:“是啊,我就是藏不住這一點,可是她藏得很好,不知道她對我究竟有沒有一絲好感,在這個時候,我想到的人就是她。”
心中一動,我在這個時候,也想到了花姬,這就是傳說中的真愛麼,我苦笑一聲:“年紀也不小了,還學年輕人感傷?”
“我這一輩子歷經生死,最委屈的事情就是被人冤枉殺了自己的師父,和七七沒有表露心跡就成了仇敵。”老九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最慶幸的事情是在我以爲要一個人過完下半輩子的時候,遇到了兩位夥伴。”
我的鼻子一酸:“要是我們倆死了,不知道蒙洛會怎麼樣?”
“那小子看上去呆傻,可是他是有個有福氣的人。”老九說道:“會安全離開這裡。”
一時間,我和老九再沒有說話,終於,我喃喃道:“我還沒有見過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