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遊魂隨着山路一直而下,楊偉青越跟越覺得心中沒底,周圍的樹木鋪天蓋地,根本不知道走了多久,心想再這麼跟下去只怕連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正準備打道回府時,只見那遊魂走到一面山壁前,居然從中間穿了過去。
這塊山壁平面長着一層淺草,那遊魂走入其中便沒了蹤影,楊偉青驚得斷了一口氣,以往他只見過遊魂從人的肉身上穿過,卻沒從未見過它們能穿入其他實物。於是小心翼翼地來到那塊山壁之前,伸手一摸,不禁啞然失笑,原來這根本不是什麼山壁,淺草之後是另外一塊空間。
“這絕對不是天然而成。”楊偉青心中說道,感到前面有着難以預料的危險,但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何不再往下看個究竟,於是也從淺草中穿了過去。
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石砌之物,如同一座小山,石頭與石頭之間的縫隙里長滿了青苔,可見歲月已久。石山一側還有一扇小門,但是卻被雜草旁枝封得死死的,看樣子顯然不能夠通行,楊偉青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也感覺到自己來到一處絕密之地。
楊偉青四顧了一遍,終於找到了那遊魂的位置,卻發現它個頭矮了幾分,心中感到奇怪,以爲自己看花眼了,再定睛一瞧,居然又有一個遊魂從旁邊走出,原來這兩個遊魂都不是剛纔跟蹤的那一個,只不過都是身穿官服,腐爛成骷髏狀,乍一看根本分別不出來。
過了一段時間,遊魂越來越多,徘徊在那座石山附近,有的身穿官服,而有着卻是宮女服飾,但是臉上同樣也是腐爛不堪,看不到半分嬌豔美麗,留下的全都是猙獰恐怖。
若是換成旁人,早就嚇破了膽了,楊偉青好歹算是身經百戰,硬是沒暈了過去,他心中很清楚這不是一個冥界的入口,因爲他跟隨冥泉修行之時聽冥泉說過,冥界的五大入口分別是西域惡鬼谷、嶺南月婆山、漠北神女峰、膠州靈雲島、福建黑鹿峽,分佈於離中土遙遠的五個地方,絕對不會出現在此處。而且冥界入口的遊魂來自天南地北,形狀各異,不可能服裝如此相似。
可見這些遊魂全是死在此處,而且心中深存怨氣,導致陰魂不散。楊偉青正在思索到底是怎麼回事,卻覺得胸口一個東西正在顫動,伸手一摸,原來是那塊通靈石正在抖動,而石頭中那一點藍光也比往常亮了很多。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楊偉青心中反覆地念着,饒是他曾經出入冥界,也無法解釋眼前的情況,這時,他聽見幾個腳步朝這邊走來。
腳步踩在落葉山發出“沙沙”之聲,這顯然不是遊魂,而是有人來了。
楊偉青來不及思索這種詭異的地方怎麼會出現人,連忙找了個草木茂盛的地方藏身起來,只見三個人沿着另外一條小道走了過來,其中一個衣着華貴,五十歲山下年紀,正是狄辛。
“他怎麼能找到這裡?”楊偉青愈發驚愕,且不說狄辛怎麼能找得到這麼隱秘的地方,這麼大半夜跑到這裡到底是要幹什麼,只見走在他旁邊的那兩人都是身穿盤補服,衣服的胸前背後綉着仙鶴,居然都是朝廷裡的一品大員。而這兩名官員中有一個楊偉青還十分眼熟,過了一會纔想了起來,居然是他以前在常曲縣見過的欽差大人趙德臣。
此時趙德臣已經不是欽差大臣的身份,身穿常服,走在狄辛右側,說道:“狄辛啊,此次將蘇萬命帶到此處,他當真答應出面說
話了嗎?”
狄辛道:“他頑固得很,我費了很大心思才勸得他答應。”
“離先帝朝祭的時日已經不多了,若是他出爾反爾,豈不是要誤了大事?”另外一個官員說道,他的聲音很是高亢響亮,在靜夜中聽得十分清楚。
“古大人放心就是了,蘇萬命的孫女在我們手中把握着,我想他不會連他孫女的性命都不管不顧。”狄辛繼續說道。
那古大人道:“那就好,不過小心使得萬年船,我還是先稟報王爺,讓他暫且按兵不動,倘若真有什麼閃失,那可得滿盤皆輸啊。”
楊偉青躲在暗處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根本沒心思去聽他們的談話,只知道他們所說的跟兵變有關。他悄悄地撥開一片樹葉,只見三個人站在石山的前方,離得遠遠的,似乎對這石山很是恭敬,而一旁遊魂對他們視而不見,彷彿他們根本不存在。
接下來三個又聊了很久,談得都是運籌之事。這三個人中顯然狄辛的地位最爲卑微,對趙德孝和古大人都是滿帶諂笑。而趙德孝和古大人也不以爲意,對狄辛說話口氣也如同對待屬下一般。
這等詭異情形持續了一炷香時間,這三人中一人是地方上有頭有面的豪商,另外兩個是朝廷一品大員,卻在這僻靜無人地方談着話。他們之中顯然沒有誰具有楊偉青這種看見鬼魂的能力,根本不知道四周有着那麼多面目可怕的遊魂。
楊偉青一動不動地藏在樹叢中,一直等到三人遠離了才走出來,他已經不敢再在這個陰森恐怖的地方多呆上片刻,穿過那道淺草,按着原路返回。
他回到遠劍紫檀衆人處時,程天峰已經在那等他,那道他平安回來,問道:“楊小兄弟,剛纔你去了哪,可急煞我了。”
楊偉青便將剛纔看到三人談話的事情告訴了他,至於那些鬼魂則隻字不提,只說自己是誤打誤撞才找到那個神秘之地。
程天峰低頭思索了很久,說道:“那個趙德孝是朝廷的三公太保,地位顯赫,而那個古大人我估計便是中書省右丞相古清風,這兩個人都是朝廷要員,八成是維護朱臨康的東臨黨重要人物,他們到此處和狄辛接頭倒也不足爲奇,只不過我實在想不通那個石山又是什麼。”
“我應該還記得路,要不要帶程掌門再去瞧瞧?”楊偉青道。
“不用了,眼下我們要做的就是救出蘇前輩來,剛纔煙雲派的幾位高手都到了,我們打算趁夜襲擊,不然越接近應天,越難下手。”程天峰說完便帶着楊偉青回到山頂之上,這時的遠劍門和紫檀派衆人已經醒了過來,拿起了兵刃,另外還有一夥人楊偉青並沒見過。
這些人正是連夜趕來的煙雲派衆人了,領頭的煙雲派掌門莫子玄是一個年過六旬的老者,輩分比程天峰還高了一輩,他聽到凌紹說蘇萬命落入了五聖教手中,二話不說,帶着十幾名弟子從煙雲山一路趕來,臉上卻看不到半點勞累之色。
遠劍門本就是煙雲派的分支,很多弟子都互相認識,而紫檀派卻和煙雲派衆人未曾見過面,程天峰便替他們相互引見了一番。
江湖中人見面總免不了一番客套話,莫子玄聲望極高,說話也很是得體,他望了衆人一眼,說道:“蘇神醫有恩與諸位,如今他身處困境,我們若是視而不見顯然有悖於江湖俠義之道,雖然我們門派有別,但絕對是同道之人,所以無需分彼此,如果
是諸位信得過老夫,就跟隨老夫行進那山下軍營,把蘇神醫救出來。事成之後武林羣雄必然記得住我們今晚之功。”
他這話一出,羣人紛紛應和,當下裡,一行人朝着山下的軍營潛去,其實這些人中有的人並非受過蘇萬命的恩,但是念在蘇萬命在江湖上的聲望頗高,新鄉如果今夜真的將他救出,那麼日後定然會被江湖同道稱賞。
山下的軍營一共有一千多人,自持人數衆多,完全想不到周邊安靜無聲的山林中突然會殺出這麼一夥人,十幾個守夜的哨兵還沒來得及吹起號角便被程天峰用暗器打暈了過去。江湖三路人幾乎沒有受到什麼阻礙便衝進了軍營中。
此時金石海絲毫沒有準備,他一路上一直擔心遠劍門和紫檀派回來偷襲,所以高度警惕,這時候他們已經和朝廷的官兵匯合,心想這些江湖草莽再無機會,哪知道偏偏這時候到來,當下召集了教衆,抄起兵刃迎了上去。
雙方人數懸殊,莫子玄一方的三路人加起來也不超過一百人,而五聖教和軍營官兵人數卻在一千以上。但是莫子玄趁着夜襲搶得了先機,可謂是優勢佔盡,不會兒連續擊斃了一百多名官兵。霎時間軍營裡喊聲四起,火光通明。
程天峰在山頂上早就探視得清清楚楚,五聖教衆人把蘇萬命關在了軍營中心的帳篷裡,要想救出他來必須一路殺將進去。便帶這凌紹和程綉從軍營右側猛攻,朝着軍營中心緩緩逼近。
軍營中的雜兵哪裡阻得出他們?連續幾個刀斧手上前阻攔,被凌紹一劍一個,全部刺在腿上,痛得哇哇亂叫,躺在地上直打滾。凌紹哈哈笑道:“我還道京城來到鷹犬多幾分本事,原來也是這麼不濟。”
由於場面過於混亂,軍營中原本三百弓箭手根本無法施展箭陣,只能轉爲白刃戰,但是官府軍隊多數都是胡亂抓人充軍,如同當年楊偉青被抓到軍中一樣,絲毫不懂半點武功,即便是以一敵十,也佔不到半點便宜。接連有七名士卒倒在凌紹劍下,軍營的守備官看不過去,騎着馬向凌紹衝來,揮刀朝他左肩砍下。
凌紹聽得背後風聲,低頭躲開,只覺得這一下力道十足,也不敢大意,反身一劍刺中馬腿,那馬嘴裡“噗嗤”一聲,前蹄揚了起來,將背上的人掀了下來,那守備官摔倒在地,快速爬起,身法倒還算敏捷,與凌紹拼到了一起。
“凌師弟,莫和他們多做糾纏。”程天峰喊道,眼看他抽不出手腳,手中長劍舞出個半圓,連傷了四名士卒,反轉回來攻向那守備官。此時那守備官和凌紹鬥得已經有些力不從心,被他一劍刺中眉心,當場斃命。
程天峰和凌紹繼續向前攻,程綉則跟着他們斷後,她雖然是個女孩家,對付幾個殘兵小將還是不在話下,逼退十餘人後,心中很是得意,卻見一根柺杖從旁邊斜攻過來。
她也不想這亂軍之中哪來的柺杖,拔劍想要擋開,卻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道撲面而來,手中長劍頓時被震飛,而那柺杖也不給她留一絲喘息之機,緊接着打在她腰中,程綉一陣劇痛,摔倒在地。
程天峰見女兒受傷,心中大急,一枚飛蝗石打向傷她的那人,卻被那人用柺杖輕巧地撥開。這時他纔看清楚那人是一個六十多歲的高瘦老者,亮聲問道:“你是何人?”
“五聖教執法長老,木風禪是也!”隨着一聲回答,那柺杖已經襲到了他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