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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拜師之趕屍記(7)

39---拜師之趕屍記(7)

忽然一個女聲叫喊起來:“船歪啦,船歪啦。”

我的確發現,我站的這邊的船舷,離水面很近了。甲板在傾斜。

衆人都慌亂起來,混亂不堪,本來靠另一邊的乘客,也紛紛擠過來,到這邊的船舷看個究竟。船身傾斜的更嚴重。

“大家別慌,大家別慌,這只是正常狀況,不要慌,我們正在解決,這是正常狀況。大家請坐回原位。不要慌。”輪渡的喇叭開始發出聲音,說的很冷靜也客氣。

可是船上的水手卻非常兇狠,惡狠狠的吼着衆人,要乘客回到原位。

船身還是傾斜着,船上的衆人,更加緊張,有小孩子在哭。

我對王八說道:“怎麼辦,是不是跟這個兄弟有關?”我指了指身邊的屍體。

王八說:“怎麼這麼不順呢,我明明把功課都做足了啊。我在他身上貼了避水符的,怎麼還是招了水裡的東西。。。。。”

船上的喇叭又開始響了:“有哪位病重的乘客,請親屬帶他到後甲板來一下。”

我和王八咯噔一震。

這船上的人,說話屬於很客氣了,他其實知道有死人在船上。只是沒有明說。

我把王八看着,“怎麼辦?兩三百號人命在船上呢?怎麼辦。。。。。。。怎麼辦。”

王八愣着不做聲,在想什麼。

“我們不能爲了個死人,連累這些人命吧?”

船舷離水面只有一米多點了。船傾斜的厲害。

“我去跟船長說,看怎麼把屍體扔進長江。。。。。。。。”

“不行。”王八突然說道:“我看船不見得會翻。”

“你在放什麼屁?”我罵起來。

“你沒注意到嗎?”王八慢悠悠的說道,慢的我想打他。

王八繼續說:“船上的人怎麼這麼快就知道是因爲有這個屍體了?船被水下的東西給焊(宜昌方言:死死吸住)住,原因有很多種。爲什麼喇叭裡喊話的人這麼確定知道是因爲這個死人?”

“我怎麼知道!”我壓低聲音,“我只知道,水裡的東西肯定是衝着屍體來的。”

“相信我。”王八拍拍我的肩膀,“船會沒事的。”

船上的幾個水手正在人羣裡仔細的看察,我知道他們是在找死人。王八早就把屍體弄着坐在甲板上栓纜繩的柱墩上,面朝着船舷外,還把手臂擱在欄杆上。屍體就像個滿腹心事的人,默默的看着長江。

水手朝我們的方向來了。我心裡想着,快點來。把這屍體看出來。可是也想着王八也許是對的,如果那樣,王八豈不是很失望。他不是個喜歡放棄的人。

水手越來越近了。

王八忽然站起來,向水手走過去,“我要見你們輪機長。”

“待會再說,我們有別的事情”水手很不耐煩,“別擋道。”

“我知道你們在找什麼?”王八手上做了個手勢,“我有辦法。。。。。。。”

王八頭向長江擺了擺。

水手很吃驚。看樣子是王八的手勢,把他們鎮住。

一個老年水手連忙分開衆人,嘴裡說着:“大師傅,跟我來。”

王八跟着水手去了二樓甲板,我要守着屍體,看着他上去了。我看見船上驚慌失措的衆人,無比歉疚,心裡想着,船舷若是再傾斜,我就把屍體給掀下去。

王八和船上的人交涉的很快。

王八和船上的一箇中年人又走到甲板上,那個中年人估計是輪機長。

“有沒有賣菜賣禽畜沒賣完的,快點過來。”輪機長喊着。

江南點軍區的菜農很多都是早上做紅光(宜昌另一個渡口)的輪渡過江,到市內趕早市賣菜,因爲那個渡口在凌晨專門有一趟輪渡,方便菜農過江賣菜。所以又很多菜農,賣完菜了,就從鎮江閣回江南,不用再繞遠路。

人羣中馬上就有人閃開身子,把身邊菜農顯出來。

有很多賣蔬菜的,還有幾個賣雞鴨的,甚至還有一個菜農牽了頭羊,沒賣出去,打算帶回家。

王八高興壞了,“夠了,可以了。”

水手們就衝上去,把菜農的蔬菜搶了過來,往水裡扔。菜農沒醒悟過來的,就護着蔬菜,跟水手打。

旁邊已經明白的人,就幫着水手,紛紛把蔬菜往水裡扔。有的把雞趕的到處飛,一下有幾隻,飛到了江水裡。

蔬菜和雞子一落入水中,飄都不飄一下,立馬沉了。

賣菜的都還好,幾個蔬菜,值不了幾個錢,明白過來,還自己主動往水裡扔包菜和茄子。可是賣雞的就很固執,哭着罵捉她雞子往水裡扔的人,罵了還不解恨,衝上去用指甲挖。

王八走到牽羊的那個老農面前。老農不停的搖頭。

王八回頭對輪機長說道:“羊子算我的,其他的你們負責。。。。。。。”

王八面對老農,接着沒說完的話:“好不好?”

老農嘴裡嘀咕着:“羊子是給人吃的,不是喂水鬼的。。。。。。。”

王八說道:“我不讓你吃虧的。”說完就去牽了羊子。老農並不阻攔。三四個水手一擁而上,把羊子拋起來投入長江。

羊子在長江上漂着,因爲水流異常的原因,竟然往上游西壩方向漂了半分鐘,有個二三十米遠了,這個過程,羊子在不停咩咩慘叫。突然叫聲嘎然而止。一個水花從水下驀地涌上來,把羊子蓋住,等水面平靜,羊子沒了。

衆人看着,都發出驚愕的呼聲。隨即衆人又開始歡呼起來,船開動了,船擺了擺船頭,向江南的渡口駛去。

王八往我這邊看了看,卻沒有走過來。

船靠了岸,我又把屍體背上,順着跳板,走上江邊的沙灘上。

王八等我走上渡口邊的馬路了,才追上我。和我一道走着。

“果然是有問題,”王八對我說道:“剛纔輪機長對我說了,就在前天,南津關的一個治水的師傅,找到他,對他說,這幾天若是船出事,肯定是船上有死人,要他把死人給扣下。再交給長航。”

“那他怎麼會聽你的日弄(宜昌方言:糊弄、哄騙)”我想起來王八對水手做的手勢,“你對他們說了什麼?”

“川江上自古就有很多治水的高手,跑船的一輩子在水上,難保遇到意外。所以跑船的人都很尊敬治水師傅。”

“你怎麼會治水呢?”我說出口,就知道自己錯了。

王八不會治水,那是肯定的,但是趙一二絕對是治水的高手。王八剛纔的手勢,肯定是表明治水人身份的方式。趙一二在治水人中的輩分一定很高。手勢一做,讓輪機長都服服帖帖,連南津關的那個治水師傅說的話都不理會。

“我都說了,船沒事的,那個南津關的師傅,只是叫輪機長把屍體扣下,而不是扔到河裡。”

“那個南津關的師傅,是跟趙先生有仇嗎?還是。。。。。。。。。。”我說道這裡,心裡膽寒。王八說過,他不該怎麼不順的,這麼多周折,肯定有原因。

這屍體不好趕。

我不想去思考這麼兇惡的問題,反正都這樣了,多想也無益。

我倒是對王八學藝很好奇,王八還真是好學,纔跟着趙一二幾天啊,都學了這麼多本事。

看着王八滿臉鎮定自若的樣子,我無來由的怨氣上升。

“該你背了!”我喊道。

我和王八在朱市街找了個很破爛的小旅社,守店的小姑娘看着電視,裡面正發着綜藝節目。王八給了錢,小姑娘丟了串鑰匙在吧檯上,眼睛都沒瞟一眼我和屍體。

“要不要開水?”我走到樓梯一半了,小姑娘才喊。

“不要。”王八說道。

小姑娘不說話了,我們上樓她才問,就是想等着我們說不要。

進了房間,王八把屍體放倒,側躺,面朝着牆。拿了個毛巾把屍體的額頭包住,裡面塞了個符貼。我不知道他這麼做到底是什麼道理。但至少這樣看來,屍體更像個病人。

看着王八熟稔的坐着這些動作,我忽然預感到,我和王八的距離,會越來越遠。他在我的眼中,已經不是我所在的世界的人了。

我不願意再想了,一夜沒睡,又是背又是扛的,又困又累。我踢了鞋子,把骯髒的被子往身上一蓋,懶腰還沒伸一個,就睡着了。

王八,不,應該是王抱陽揮舞着一個長劍,劍鋒所到,厲鬼們紛紛魂飛魄散,沒有被劍鋒砍到的鬼魂都向王抱陽跪下。天際混淪,鬼哭的聲音連綿不絕。慘烈無比。

王抱陽的道袍在陰風陣陣中飄起。胸前一朵牡丹燦爛開放,綠色的牡丹。

無數鬼魂都向王抱陽乞求,捧上內臟向他供奉。

王抱陽哈哈大笑,揚着頭,頭髮飛起,面目猙獰。鬼魂們紛紛逃竄,卻又折轉回來,仍舊苦苦哀求。

王抱陽不爲所動,鬼魂都化作黑水,在地上流淌。王抱陽的長劍指向董玲,董玲沒有躲閃。我喊道:“不要。。。。。。”

董玲倒下。

“不要。。。。。。”我哭起來。

王抱陽的長劍又指向曾婷。

我向趙一二喊道:“趙先生!救命。”

趙一二冷冷的在一旁看着。嘴邊掛着微笑。

“曾婷——”我衝過去抱着曾婷的屍體,可是曾婷的頭在那裡呢,我在地上摸索。手探進黑水裡摸着,摸到了曾婷的頭顱,我小心翼翼的放到曾婷的脖子上。

“活過來。。。。活過來。。。。。。”我大哭。

曾婷活了,對着我笑,可是這張臉,不是曾婷。是草帽人的面孔。

草帽人對我哭着:“你爲什麼不救我。。。。。。”

我懷裡的曾婷軀體亦化作黑水。

王抱陽把草帽拾起,戴在他的頭上。王抱陽沒有腿了,下半身變成蛇身。

我啊的叫起來,連滾帶爬的撲到趙一二身邊,緊緊把趙一二抱住:“趙先生救我。。。。。。。”

趙一二長袖一揮,把我推開,踏着黑水,漸漸遠去。

王抱陽向我慢慢蛇行過來,手裡還是持着長劍。

我坐在地上不停的後退,腳向王抱陽踢着。王抱陽把劍尖對向我。

我赫極,拿起身邊的一個東西,擋住長劍。王抱陽把那東西一分爲二,原來那物事,就是那個叫根伢子的屍體。。。。。。。。。。。。

我要死了,死在王八的手上。。。。。。。

我開始嗚咽的哭起來。身上篩糠般的抖動。

“醒醒。。。。。醒醒。。。。。。”

我醒了,看見王八正在搖晃我的肩膀。我啊的一聲,推開王八的手。一摸額頭,全是汗水。我還沉浸在剛纔的夢魘中不能自拔。看着王八,恐懼不已。

“你在做什麼美夢?”王八說道:“笑的那麼開心。”

“沒什麼,”我想把剛纔的噩夢講給王八聽,但覺得太無稽,忍住了。

“我們要走了,已經下午了。我們今天只能下午走路。晚上九點十七分,雪會積到手掌厚,溫度會下降,我們走不成,今天能趕到賀家坪就不錯了。”王八沒注意到我的神情。急急忙忙的說着,“等一下,我去買兩件軍大衣,天氣會很冷。”

“你既然算得到下雪,怎麼不從家裡多帶幾件衣服。”我問道。

“還記得我們在學校裡預測天氣嗎?”王八笑着說:“師父說了,我們那時候,什麼都不懂,早早的去探究天氣。玄術破的太早。我只能推測出一天後的天氣,永遠。不過呢,我可以把天氣算的非常準,精確到秒,而且能算出準確的天氣狀況。”

我腦袋昏昏沉沉的,其實並沒有睡好。

王八出去了,我又在牀上躺了一會。等王八買了軍大衣回來,纔算是完全清醒了。纔對剛纔的夢釋然。

王八卻買了三件軍大衣,摺疊好了兩件用繩子繫好,背在身後。另外一件,把屍體給嚴嚴實實的包住。

仍舊是我背屍體。到了樓下。兩輛麻木在旅社門口等着我們。

王八坐了一輛,我把屍體放在麻木司機的背後,然後也坐了上去,隔着屍體,把麻木司機的腰抓住。王八對我這邊司機說道:“師傅,穩當點,病人吹不得風。要不是等不到班車,我們又着急,不會麻煩你們的。”

麻木踩了兩下油門,馱着我和屍體,順着318國道往綿綿的大山裡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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