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了田劈疆,鍾無豔本應立即回田府,可她在馬場軍營兜兜轉轉一陣,又逛來上官仙仙的神駒宮。岸邊駐守的人看見她立即去通報上官仙仙,而後,她被重迎入神駒宮船艙中。
甲板上,她和上官仙仙聊起天來。
“仙仙,這麼晚了,我擾你歇息啦。”
“特使……”
鍾無豔一擺手:“也沒有外人在,私下裡你還是喚我姐姐罷。”
“好的,姐姐。其實我不困。爲忙白雪之事我本就準備熬大夜的,昨日早養足精神了。倒是姐姐你,我看你臉色不大好哩。”
鍾無豔點頭,苦笑一聲。
雖然她很想找人傾訴她和田劈疆還有夏迎春的事。但她知,抱怨這些也於事無補。何況上官仙仙既不瞭解田劈疆也不瞭解夏迎春,並不是合適的傾述對象。
沉吟一瞬,她忽的道:“仙仙,你有過傾心的男子麼?”
她疏忽想起,上官仙仙年紀也不小了,而且曾駕駛神駒宮周遊列國,閱歷豐富,說不定對男人有一定的經驗。即便她不說出她和田劈疆的煩惱事,卻完全可以旁敲側擊偷師一番,無傷大雅。
“傾心的男子?”上官仙仙一愣。
鍾無豔笑:“仙仙你這樣漂亮,必是被很多男子追求過的罷,就沒有一個看中的麼?”
上官仙仙搖頭:“真沒有哩,我沒有過這方面的經驗。”
鍾無豔心下一陣黯然,沒想到上官仙仙這方面也是一片空白。
沒偷師到經驗,她悻悻地道:“那你往後若遇着了傾心的男子,你希望他怎樣?”
“有趣的問題呀。”上官仙仙沉思起來。
想了會兒,她笑道:“別的我也不多求了,但求他一心一意稀罕着我就好。”
“一心一意?”鍾無豔喃喃地重複着。
“是呀是呀,俗話說,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嘛。兩個人只要以心換心,就能其力斷金,克服重重困難。然後一起駕駛我這神駒宮四海爲家……”
鍾無豔聽着,看着上官仙仙那天真可愛的模樣,真忍不住想捏捏她的小臉蛋,心道,她把一切想得可真美好啊。
“姐姐,你呢?”
“我?”鍾無豔沉吟起來,心道,仙仙肯定聽說了她和太子婚約之事了的。既被問起了,她再遮掩就顯得生分了,於是悶悶地道,“我傾心之人是太子。”
上官仙仙樂呵呵地道:“哦,這樣啊……姐姐,其實我聽說了一點你們的事,恭喜你們!”
鍾無豔苦笑。
“姐姐,你以後會進入王宮麼?”
“大概吧……”
“那不是不能到處探險了?”
“這……”鍾無豔想,若成了太子妃,那必是不能了的,就道,“也許吧。”
“那不會悶得慌麼?”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呀。”
“那就趁現下多多探險罷。”
“這倒是。”
“姐姐,這次白雪事件你不覺着很蹊蹺麼?”上官仙仙到底還是個未經事的孩子,很快就忘記鍾無豔正沉浸男女情感的困擾這一事實,話題陡一轉,就“探險”,大聊特聊起來,儼然,這纔是她的“興趣”……
鍾無豔樂得不聊田劈疆啊王宮啊這些東西,順她話追問:“你是不是有什麼想對我說?有什麼新發現?”
“我有一個猜測。”
“哦?”
“我想,會否白雪之事跟燕國有關呢?”
“嗯?”鍾無豔大驚,“仙仙,你怎會有這樣的想法?難道你真有新線索?”
齊燕開戰在即。若蹊蹺的白雪事件真跟燕國有關,就絕不是一件小事了。
鍾無豔一瞬間緊張起來。
上官仙仙點頭:“姐姐,其實這纔是我今夜還沒有去睡的原因……本來,我預備在你和太子於船艙商議白雪蹊蹺時,講出我之疑點,可,一直沒合適機會!而彼時,太子又着急離開……我就更說不出口了。兼之,太子行動,茲事體大,我不敢擅自將不確定的線索講出,怕誤導太子做無用之苦功……”
“到底什麼線索,你快講!”
“姐姐,今夜我本做計劃帶着我的二十四煞女衛去探一個地方,那地方,白雪短暫逗留過,也可說,在那失蹤過一個時辰左右,這之後,白雪才逐漸顯出異樣……”
“這麼重要的線索你怎不早說……”
上官仙仙一臉羞愧。
鍾無豔搖搖腦袋,臉色緩和一些:“你別有顧慮了,快告訴我,那地方是哪?”
“燕境,離城。”
鍾無豔眸中精光一閃,臉色忽的變成極嚴肅。
短暫沉吟一瞬,她自懷中一掏,取出齊王給她的手信,遞給上官仙仙:“你即刻執此手信去軍中將此前我們刺客營的十二射聲校尉調來,今夜我們往離城一探!”
“是,特使!”
不多時上官仙仙領着人來了。同樣是馬紅帶隊。因王全已隕落,故這十二射聲校尉裡替補了一個新人進入,還保持着十二人。而趁着上官仙仙去調遣人來的這簡短時間,鍾無豔復刻了離城的地勢圖一份。
接着她帶領馬紅、上官仙仙、一衆射聲校尉還有二十四煞女衛,立即出發了。
路上,馬紅道:“特使,軍中已將您的行動上報。田府那邊,太子還沒批覆下來。是否再等等?”
鍾無豔搖頭:“君上道,本特使以手信爲引,可任意調遣軍中死士。你等隨我行動時無須那樣官僚!平白延誤時機!”
馬紅訕訕閉嘴,老老實實退去了一邊。
不知不覺間,鍾無豔一行人悄悄抵達了離城。
此城乃燕境最靠近高唐邊界的一個小城池,東面緊接渤海,上面是燕國,下面是齊國,乃這三處地界焦點中心,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可雖特殊,這地方因是海域城市,地形崎嶇,無法大規模排兵佈陣,齊燕兩國鮮少在這衝突。況且,即便耗盡巨大力量攻下這城池,此後,依然要取道去往齊燕兩國接壤的另外城市大戰。專門攻它,屬實乃多此一舉。因着這個原因,多年來,這城池,齊國不甚重視,它于軍事地位上,是一個被忽略的盲點。
穿過一片沼澤地,鍾無豔浩浩蕩蕩一行人,尋了一個山石堆潛伏下來。
鍾無豔一扭身對旁邊道:“馬紅,你點一名高手,等下與我一道潛入離城一探。”
馬紅點頭:“上次王全隕落,我們這一列十二個射聲校尉里加入了一個高手叫‘朱烈’,射技精湛,就他罷。”
“你自行定奪。”
“那剩餘的人呢?”
“駐守在此,打埋伏,作接應。”
馬紅領命吩咐去了。
鍾無豔又對上官仙仙道:“仙仙,你也挑一枚好手出來,待會與我一併潛伏去,剩餘的,留下打埋伏、作接應。”
“那我就選‘唧唧’了,她對白雪最熟,帶着也好隨時詢問關於白雪的事。而且,她身手也不賴!”
“你自行定奪。”
“是,特使!”
安排好之後,鍾無豔一行五人朝離城邊哨摸了過去。
離城邊哨是一層石塔,排成一列,十來丈,毗鄰一片野海。
邊哨前,乃一亂糟糟的沙灘。
這沙灘雖說是無人出沒類型的野海沙灘,但豈止於“亂”,坑坑窪窪,黑漆漆的,還散發着異味……
越過這亂糟糟沙灘,那一排邊哨石塔前,挖有一三丈寬護城河。
邊哨石塔爲界,內,是離城。外,是護城河、野海沙灘,和浩瀚的海。石塔左右兩邊是懸崖峭壁。
由此可見,這樣的一個城池,小且不說,易守難攻,又不能大量運輸兵力,屬實沒有必要花費巨大人力物力去主攻的!相反,在這種地方放置過多力量,只會對進攻者的整體實力造成巨大牽制。但,若在攻克了它周邊城市後,從內部來瓦解它,那簡直如探囊取物,容易百倍不止。
卻說鍾無豔等人摸到這排石塔邊哨前,遙遙望着,暫“歇”下來……
仙仙道:“特使,我們要小心,這離城裡,大有蹊蹺。既然那白雪可被污染而攜帶上莫名的金色小球,且被人蓄意在竹匣裡裝入金疙瘩,完全可以想象,離城之內,極可能有作祟的力量,我們不得不防!便是潛伏進入,也須不要跟當初的白雪一樣,莫名中招,而須有點下腳的路數纔好!”
這點,鍾無豔深以爲然:“不錯,是得謀定而後動,這離城,確鑿不可悶頭渾闖!故,潛伏進入前,投石問路一番比較好。”
馬紅問:“特使可有良計?”
鍾無豔點點頭:“方法倒有一個……”忽的她一扭腦袋朝左右看去,“對了,剛剛我們經過那野海沙灘,你們瞧出什麼異常之處沒?”
馬紅回憶道:“那野海沙灘看着亂糟糟烏黑一片,像一個爛泥坑。”
上官仙仙道:“唔,是哩,味道也怪怪的,有一點嗆人,不知怎回事?”
鍾無豔胸有成竹道:“那是你們沒察覺,其實,那是一片石漆地。”
“石漆?特使,你說剛剛我們走過的那個野海沙灘隱藏了可燃的石漆?”上官仙仙常年駕駛神駒宮,見識還是有的,鍾無豔一說到石漆,她就能立馬說出這東西的特性。
鍾無豔點頭:“不錯,發現這點,我也很驚訝,這真是天助我們!所以我想,接下來嘛,我們這樣……”言着,她笑眯眯囑咐了一通。
然後,上官仙仙和馬紅把之前安排潛伏在野海沙灘邊緣的那些人全部召集回來。讓這些人,按特使吩咐,把野海沙灘上的石漆,引流進入石塔前面的城池之中。
他們在忙碌着。
而鍾無豔這邊亦討論着。
上官仙仙問:“特使,你說爲何離城的這石塔邊哨,偏要設置在石漆冒出的地界裡?豈非給了敵手作祟的天然便利?”
鍾無豔分析道:“我想,離城這樣設置或許是不得已而爲之。一來,離城裡,作祟之人可能需要這東西,你們沒瞧見那石漆地界亂糟糟的麼,明顯被開採濫了;二來,他們可能沒想到我們會這樣快攻過來,沒來得及處理乾淨罷。”
經一衆射聲校尉和二十四煞女衛們的一通忙碌。須臾,離城前面的城池裡,流淌了厚厚一層黑色石漆。
鍾無豔潛伏過去,掏出火摺子,一丟,“譁”一聲,沖天火焰燃起來,徹底點着了這座淺淺的護城河。
衆人望着沖天火焰,閃去一邊,看熱鬧似的捱着時間。
當然,這亦是特使的安排!
鍾無豔對上官仙仙和馬紅解釋:“現下,這離城裡大有蹊蹺是無疑的,可,若我們貿然進去,恐一時打不着四向,而進入錯誤道路,無端中伏。此番放火,一來,離城裡的人因短時間查不出石漆倒灌進入城池的始末,只會忙着去撲火。二來,即撲火,必引起離城內大規模騷動,憑此,我們恰好趁亂觀察他們大量調遣人員時的一些忌諱,比如哪些地方無人出沒,哪些地方被刻意保護,而避開陷阱,順便窺見可疑地點,則潛伏之行,不至於無的放矢……”
不多時,離城前面城池中的沖天火焰果然引起裡面巨大的騷動。
而鍾無豔等人早遣散倒灌石漆的衆多閒雜人等,僅以五人團隊,散開,安插於石塔邊哨邊緣各個方位,趁亂窺視着敵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