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闢疆瞭解到,癩蟾谷實際羈押人數約三百人,並非春娘得到消息中描述的近千人……伍胥和伍卝兩兄弟是堅定的“逃亡派”。他們將志趣相同的一夥人聚集,有半百之衆,並從“衆心成城”裡摘了“心成”二字立爲信念,取名“心成幫”。
走在山道上,一邊打量周圍環境,田闢疆問道:“伍胥兄弟,怎麼想逃出去的人竟這樣少?”
他內心不禁想,那剩餘的兩百多人都在想些什麼,竟沒有要離開癩蟾谷的意思麼?
伍胥道:“其實不少的,癩蟾谷想逃走的人起碼有兩百多,除去我這裡老弱病殘的五十三人,其餘的歸附了‘韋術’引領的‘韋香幫’,有一百七十二人。”
田闢疆道:“還有剩下的人呢?”
伍胥道:“癩蟾谷的人沒有不想逃出去的,只是有一羣人,約五十人,他們知道逃出去渺茫,加之個個凶神惡煞,不服誰之管束,散遊癩蟾谷混日子,這羣人只知道貪圖安逸,從不參與我‘心成幫’的逃亡行動,還不時與那韋香幫勾結,霸凌婦女,我們叫那羣人爲‘毒瘡派’。還有,癩蟾谷這一年來,死了幾十人。”
田闢疆道:“韋香幫爲虎作倀,爲何還有那許多人跟隨?”
伍胥嘆道:“一用武力鎮壓,二用婦女籠絡。癩蟾谷女人不少但也不多,年輕漂亮的都叫韋香幫虜獲去了。”
田闢疆駭然道:“韋香幫竟如此無德!”
伍胥冷笑一聲,無奈道:“講心裡話,有時候,我真希望那些人死在癩蟾谷,他們雖然也是想逃亡的人,可被困在此,卻恃強凌弱,霸凌婦女,無惡不作,和毒瘡派有何不同!只是沒有毒瘡派的人會打架罷了,哎!”
田闢疆心中暗暗分析,按伍胥之說,現今癩蟾谷近二百八十人,想逃出去的二百二十五人,不求上進的五十人。想逃亡的大隊伍,分裂成“韋香幫”一流和“心成幫”一流。觀這伍胥的“心成幫”,實際上裡面還有不少神志不清的老弱病殘,所以,心成幫只是一個非常羸弱的組織。倒是那韋術的韋香幫,以武力鎮壓,以女人色惑,反倒網羅了大多勢力,連毒瘡派也勾結在了一起。
伍胥此刻搖着頭,神情嚴肅,一個昂藏大漢也是不住地嘆起氣來,走在山道上,步子深一腳淺一腳,顯是心事重重。
伍胥的弟弟伍卝倒挺特別,白白淨淨,像個讀書人,安安靜靜在一旁,不過這只是表象,現下他心中也有些想法。
自田闢疆出現,伍卝就對田闢疆欣賞不已,被困癩蟾谷,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等有通天奇技的高人,心嚮往之,沉默的山道上,見哥哥沉默下來,他終是找到搭話的機會。
伍卝忽然道:“四大哥,你不該進來的。進入癩蟾谷是容易,出去就難如登天了,那地面藤條機關無人能敵!”
田闢疆道:“這個我知,不過我相信,事在人爲,定有辦法突圍的,不要氣餒。”
他看一眼好心的伍卝,記起來,此人先前在那藤條機關處就高聲提醒過他,現下又關心着他的安危,素昧平生,三番兩次示好,確是個善良之輩,立時對他頗有好感。
伍卝聽田闢疆這樣說,搖搖頭,仿若十分惋惜,再不做聲,只安心走路了。
不多時,田闢疆跟着伍胥兄弟一行人步入了癩蟾谷谷底,觸目,他看見一個成人高的大鼎,被九隻半身高的石像蟾蜍環繞中間,每隻石像蟾蜍上立了一盞大油燈。青鼎在這惶惶油燈之烘托裡,顯出一種不真實的朦朧。
“四大哥小心。不要靠近!”白臉伍卝一把拉住田闢疆的手臂,止住了他想要靠近青鼎的動作,衝他搖搖頭。
見田闢疆疑惑,他搖臂一指,在石像蟾蜍外圍地面點了點。
油燈下,田闢疆看見,環繞九隻石蟾蜍,有一圈不易察覺的地面凸起,黑褐色,跟進入癩蟾谷路口看到的藤條機關一模一樣。
伍胥走上前道:“四公子,這個地方就是癩蟾谷的祭壇,和路口的機關不一樣,這九隻大蟾蜍和中間青鼎之範圍,既不能進也不能出,只能遠遠看着……”
“祭壇?”田闢疆心中重複了一遍,隨即點了點頭,對這兩兄弟的話,他是深信不疑的,可他着實想一探那鼎中究竟,還在癩蟾谷上方,他依稀看見青鼎正中躺了一抹迷糊的“紅”,那紅點必然有秘密,只要看清楚是個什麼東西,就是一條突破的線索。
田闢疆道:“有沒有辦法讓我看清楚鼎裡面的東西?”
伍胥道:“這個簡單,四公子可以爬高到那樹上去看,不過千萬不要妄想跳入那鼎和石蟾蜍的範圍內,一樣會被地面裡隱藏的藤條擊殺!”
田闢疆點頭,走到一側,三兩下爬上樹。
就着九隻石像蟾蜍上面惶惶的油燈,他終是看清了青鼎裡面之物,通紅通紅的截面,斜斜刺入他眼中,是一隻側着放置的“印章”,他細看印章,方圓四寸,螭虎鈕的把柄,印的正面不知爲何塗滿鮮紅印泥,十分醒目。整顆印章側臥在一片細膩的白沙裡,配合古意蒼蒼的青鼎,顯出一種寂寞空虛之感。
不對!他突然想到,尋常人家萬不可能製出這等華貴信物,此印章不論造型、材質都極像王宮世家用的“天子璽”,莫不是一件古董?田闢疆自忖,只要看清楚印章底部文字,他雖不是飽儒,卻也能按圖索驥,就刻字讀出它來歷。可那溢滿印章的鮮紅印泥,層層疊疊,掩去了它的字跡,實是猜不出它的身份……
不過這刻他亦有所收穫,鼎中天子璽雖不知道來歷,但面對眼前被九隻石像蟾蜍環繞的青鼎,他卻聯想到一絲線索——是否這就是之前於人鹽谷外偷聽到的那學窮鬼和智窮鬼口中所言之“魚火鼎”?
爲什麼叫“魚火鼎”?假若是魚火鼎,爲什麼要在鼎中放置一枚“天子璽”?
不對不對!他突然記起來一個細節,彼時那惡僚是說“空天水榭的魚火鼎已佈下”,依照此話推斷,魚火鼎應該在空天水榭某處匿藏,而非眼下之鼎!
他注意力投去別處,盯看起那鋪在天子璽下面的細膩白沙來。心下疑惑道,此白沙是何物?白沙……他心念電轉間,身子猛地一顫,簡直要驚呼出聲,暗道,莫非眼前這些白沙就是“人鹽”?
雖然這樣猜測,可沒有旁的證據支撐,他還不好武斷下結論。
當下,他意猶未盡地從樹上下來,而此時,伍胥邀請他去他們“心成幫”在癩蟾谷的駐地。
田闢疆注意力猶在青鼎中之印章上,不甘心地問道:“伍胥兄弟,你知道這‘祭壇’做什麼用的嗎?”
伍胥坦然道:“乞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