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朝在心底嘆了口氣,然後伸出手任由宮九含着笑將那絲帶慢慢解了開來,這才活動開扭住的筋骨去將車簾緩緩放下去道:“我幫九少爺找那個小賊,至於九少爺,答應我一個要求就是。”
“那算了。”宮九非常平靜地決絕,根本沒打算給楚辭朝將話說清楚的機會。
楚辭朝默然嘆息:“你還不知道我要說什麼……”
“這不重要。”宮九微微笑了出來:“孤知道你一定要離開,只是現下還不行。”
爲什麼不行,這樣的問題楚辭朝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來,因爲他明白這個問題是不會有結果的。就好像你問黃鼠狼爲什麼捉住了一隻雞,只能是因爲他餓了。
至於爲什麼只抓了這一隻,那麼就是因爲這一隻剛好撞了上來。
而眼下就是如此,楚辭朝剛好撞到了宮九的眼前,僅此而已。
宮九自然不知道在這麼短的一會時間裡,楚辭朝就已經將兩人的關係做了一個這麼鮮明的定義,他只是覺得馬車裡的氣氛驟然沉了下去,他的神色也跟着冷漠起來。
半晌,他方纔有些煩地揉了揉眉頭道:“孤可以不追究。”
說完這句話,宮九就開始看楚辭朝的神情。
楚辭朝有些想笑,在有接觸之前,他從來沒有想到過宮九會是這樣的一個人,在書中他總是邪肆無比,幾乎是凌駕於他人的命運之上的人物。然而真正接觸起來,卻亦是有血有肉的一個人,如斯坦承生動的人。
“其實……”楚辭朝拉長了語調微笑:“楚某並不是很在意九少爺是否抓這個人。”
宮九玩着玉佩的手指驟然停住。
就聽楚辭朝淡淡道:“那人與楚某亦是一面之緣,就算是楚某不去救,卻也沒什麼有礙道義的。”
宮九有些訝然,因爲楚辭朝的模樣實在不像是在說謊。
楚辭朝鎖着眉心,半晌方纔溫聲道:“只是楚某卻是不得不問上一句,九少爺這一回是要將楚某送到哪裡去?”
這人總是不按照常理出牌,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一副不管不顧的模樣。
宮九聞聲便是微微失笑:“孤以爲楚大夫並不在意。”
“皇上並不是好相與的人,”楚辭朝溫溫道,伸手給自己添了一杯茶:“那城中的煙柱,若是假以時日,也一定能查到幕後的九少爺。”
宮九伸手將楚辭朝面前的琉璃杯子一端,在手心裡頭捂着取暖,邊涼涼笑道:“饒是那皇上能找到放煙的人,亦是找不到孤。”
楚辭朝只覺得這個年代沒有錄音筆真是太好了……下一秒卻是反應過來一個微妙的事實,這人趁自己不備將那杯茶搶走了。
搖搖頭嘆了口氣,楚辭朝索性自己又斟了一杯,這才蹙起眉頭緩緩道:“死士?”
“楚大夫宅心仁厚,”宮九忽然站起身來,似是不打算再說下去:“這些事還是不知道爲好。”
他說完竟也不再言語,徑自往那邊角一坐,拉起一條羊毛的大氈子鋪在身上,藉着暖洋洋的陽光悠悠然閉上了眼睛。
楚辭朝忽然覺得有些不解起來,宮九這樣的人,看起來沒什麼過多的興致,對於權利亦不是那般追逐,那麼——
“九少爺究竟所求爲何?”
楚辭朝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宮九的眉眼有些凌厲,聽到楚辭朝的話卻是微微笑了:“楚大夫此話有趣得很。”
楚辭朝沒動聲色,只是徑自等待着宮九的答案。
半晌,方纔聽宮九道:“不過是一個趣味罷了,人生何其無趣,楚大夫覺得呢?”
楚辭朝卻是此時方纔發覺,不知何時宮九竟是已經逼到了自己的面前,呼吸吞吐之間盡在耳畔,帶出幾分莫名的曖昧情愫來。
這樣的感覺讓楚辭朝覺得有些危機感,下意識就往後撤。
孰料這是在馬車裡頭,想要撤又是談何容易?
宮九在楚辭朝耳畔輕輕吹了口氣,然後微微笑了出來:“呵……楚大夫,你這是緊張了?”
楚辭朝沒做聲,只是下意識伸手要去攥腰間的筆,可惜下一秒被宮九捉住了手指:“你要找的是這個?”
楚辭朝的呼吸已經有些不穩了,就見宮九手裡拿着一支筆,那模樣實在是太過熟稔。
“你這是何時……”楚辭朝說了一半,卻因着宮九不知何時搭上腰間的手指莫名地消了音,“九少爺……”
楚辭朝咬牙。
宮九卻是微微笑了出來,他的眉眼之間盡是凌然桀驁,卻又帶了幾分莫名的滿足意味:“叫一聲宮兄,就放了你。”
楚辭朝沒做聲,就聽宮九已是搖了搖手:“孤改變主意了,叫什麼都不放你了。”
這一回,楚辭朝算是徹徹底底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做“人在刀俎,我爲魚肉”。
畢竟從前不管宮九怎麼鬧騰,自己手裡頭有一支花間筆,到底還是能防身。
這一回可好,什麼東西都沒有,剩下的只有宮九愈發變本加厲的撩撥,讓人整個身子都有那麼點發燙。
楚辭朝下意識攀住了自己身後的車廊柱,試圖讓那點冰涼的感覺冷卻下自己的全身。
孰料這麼一點小動作亦是落在了宮九的眼中,宮九看着面前面上微微泛紅的楚辭朝,默然微笑:“楚兄……可是害羞了?”
楚辭朝沒做聲,可是這已經足夠撩撥起宮九全數的心思了。
宮九的呼吸愈發粗重起來,與此同時,他下意識伸手去拉楚辭朝的衣帶……
這一回楚辭朝終於動作了,他伸手在腰間輕輕一掏,然後在宮九眼前輕輕一晃冷聲道:“九少爺自重。”
宮九心知肚明,眼前的這人絕不是什麼善與之輩,這也是他喜歡的一點,聰明但是不外露。宮九下意識往後輕輕退了退,手卻是半點都沒有動彈,徑自搭在了楚辭朝的腰間,只是饒有興致地做出了一個好奇無比的模樣:“這是什麼?”
“一個能讓你今後再沒有□煩憂的藥。”楚辭朝的笑意有些涼卻也有些期冀的模樣。
宮九默然:“……楚大夫卻是個狠人。”
“過獎。”楚辭朝努力穩住自己亂掉的呼吸節奏,微笑言道。
宮九慢慢將人放開,下一秒卻是徑自躺倒在地上:“針……”
他的眼底有三分促狹七分*,語氣都不復之前的篤定桀驁了。
楚辭朝嘆了口氣緩緩蹲□去:“楚某一直以爲,一次性解決或許也不錯。”
宮九沒有回答,顯然已是有些失了神智了。
楚辭朝卻是有些訝然,他從來都沒有想到過,假如說有一天在這種時候宮九被人偷襲了會如何?畢竟這個時候的宮九,簡直就和沒有武功的人一樣脆弱。
他手上微微一轉,從宮九腰間取下自己的兩支筆,然後下意識地蹙起眉頭來:“沙曼姑娘?”
外面毫無聲息。
楚辭朝想着,便忍不住一伸手小心地揭開了馬車簾。
外頭空空如也,哪有之前沙曼的影子?
楚辭朝這才意識到,好像是壞事了。
宮九已經昏了過去,他第一次發覺原來這人也有這樣脆弱的時候,楚辭朝略略思忖片刻,便徑自走回了馬車裡頭,朝着宮九便是一個水月長針,看着漫天銀針飛逝而落,楚辭朝默然道:“起來吧。”
宮九沒有動靜。
“怎麼了這是……”楚辭朝嘆了口氣,索性俯身下去檢查宮九的情狀。
然而這一檢查可好,他這才發覺宮九渾身發燙,不知何時已是昏過去了。
想來楚辭朝之前一直以爲宮九是因着那種不能言語的緣由,竟是疏忽了這最基本的病狀。他在心底惱起自己的過失,立時便決意施針。
然而最關鍵的是,外面的人還沒有解決。
那人將沙曼掠走之後就再也沒了消息,這本不應該是劫匪的慣常作風。
楚辭朝想不清緣由。
現下他所在做的事情,同樣讓楚辭朝不知道緣由。
這是最好的逃離機會,沒有沙曼姑娘,沒有宮九,也沒有太平王府裡頭的宮淨。
唯一有的,就是一個昏迷了的人,一點威脅都沒有。
楚辭朝想了想,卻到底還是蹙着眉頭坐了回去。
他不知道的是,這一次的選擇做了出來,也就那樣影響了他的一生,往後的那麼多個日日夜夜,也不知道楚辭朝是否曾經後悔過這樣的一個決定。
宮九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彼時他一個人躺在馬車裡頭,馬車又快又穩地在官道上飛馳。
宮九揉了揉眉心,索性挑了車簾問道:“沙曼,楚……”
“是我。”楚辭朝淡淡道,伸手在馬上又加了一鞭。
宮九徹徹底底怔住,他想過無數種可能,其中卻不包括這最不可能的一種,在他醒來的時候,還能看到楚辭朝在這裡,溫溫地趕着馬車,甚至還有顧慮到他的休息。
“發熱好了?”楚辭朝索性伸手去碰了碰宮九的前額,姿勢熟稔的很,然後頷首道:“應是無妨了。”
“嗯……”宮九忽然覺得自己言語有些苦難,他的脣角微微挑起,卻是帶着十足的好整以暇。
這樣的模樣讓楚辭朝微微有些想笑,最終卻還是問道:“沙曼姑娘不見了,你要去哪裡尋?”
“別人設了陷阱,孤自然要遵循纔是,”宮九的眉眼微微冷了下來,“不然豈不是辜負了人家的美意?”
楚辭朝猶豫片刻,到底還是將心底的話問了出來:“你……不懷疑我?”
宮九盯着楚辭朝看了一會兒,竟是驟然笑了出來,那笑意中三分促狹七分真:“楚兄與孤,心是在一起的。”
楚辭朝:“……”這人可能是發燒燒傻了。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魚在,小軟,蕭梓,小船,阿芮,青梅,三觀君的支持╭(╯3╰)╮
嗯~?o(* ̄▽ ̄*)o?最近*好順暢我好不習慣……泥垢!
今天來放定國純陽萌圖\(^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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