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大會。
葉楓從來沒想過,其實玉羅剎那句話真心不是嘲諷,而是當下的事實。所謂的武林大會,不過就是一堆小門派鬧鬧哄哄過過招,然後再被大門派輕易地碾壓,最後大門派之間友好切磋一番,熱熱鬧鬧歡天喜地地捧出一個盟主來。
所謂的武林大會,不過便是如此罷了。
西門吹雪看着明顯興致缺缺的葉楓,便伸出手來將桌上的點心往葉楓面前推了推。葉楓微微彎起眉眼,看着那上面各式各樣的小茶食剛想伸手拿,就驚覺這旁邊還真是沒有任何一個人動手的,不管真假,每個人都蹙着眉看向臺上。
“我這樣會不會太像看戲的,不太尊重……”葉楓有些猶豫地將手縮了回來。
“本來就是來看戲的,”陸小鳳在一旁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一邊給花滿樓拉開了一把藤椅,將手枕在頭後笑了笑:“不然你看這架勢像是什麼?”
花滿樓有些無奈地笑着坐下,一邊低聲言道:“前幾日恆山派玄石回去了,據說是昨日清晨被放在了胡慕巖的枕邊,上面附了一張字條寫着已歸。”
葉楓張大了嘴,若是沒記錯的話,當時恆山派二長老冉清崖也是在牀上被殺的,這恆山派枉爲大門派,到底功夫是有多差一個兩個都被人在牀上偷襲?
他再看向臺上高高在上的東道主之位只覺有些諷刺,也不知道坐在上面的胡慕巖是個什麼心情。
而且說到底,葉楓蹙起眉頭來:“這消息誰傳出去的?”
“自然不是恆山派的人,這可不是什麼遭人喜歡的消息。不過亦有可能是內鬼,”陸小鳳挑着眉毛笑,頗有些心不在焉的意味,他看着花滿樓執起一杯茶便下意識言道:“你小心一些。”
花滿樓有些訝然地將杯子放下嘆了口氣:“誰會在這裡下毒?”
陸小鳳的兩條鬍子最近也慢慢長了出來,他似乎是對自己四條眉毛的常態極爲滿意,這下子連表情也生動起來,四條眉毛隨着動作一挑一挑言道:“說不準,前番在劍閣那麼多人,還不是有人想動手?”
“說到劍閣,”葉楓將目光從那臺子上轉下來看過去:“那日的原委查出來了麼?還有殺了馮青林的兇手到底是誰?”
陸小鳳這一次便蹙起了眉頭來,指尖玩着一隻杯子嘆氣:“我不知道。”
“原來這世上也有你陸小鳳不知道的事。”花滿樓溫溫笑道。
陸小鳳便復又笑了出來,將酒杯在指尖打了個轉:“這世上陸小鳳不知道的事實在是太多了,太乙山莊大概要愁死了。”
“前番你說,前輩要清除異己?”葉楓驀然想起西門吹雪說過的話,忍不住偏過頭去低聲問道。陸小鳳注意到葉楓輕聲細語的模樣,很顯然是在說悄悄話,陸小鳳想了想便微微咂舌,然後自覺無比地將頭轉了過去。
西門吹雪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心神微微一動,面上卻依舊是淡然平靜的:“魔教的事情而已。”
葉楓聽得出來,西門吹雪的語聲壓得極低,聽不大清楚,索性就往前靠了靠側過耳去重複了一遍:“你說什麼?”
這一次距離便更加近了,西門吹雪眼底的神色添了三分戲謔之意,伸手撩了撩近在眼前的青絲,卻不動聲色地復又掩了那抹莫名的情緒下去,只淡淡說了三個字:“蕭雲城。”
“他是魔教的?”葉楓暗自咂舌,武力值那麼低怎麼可能和魔教扯上關係?何況這不對啊,葉楓眨眨眼:“他不是魔宮宮主麼?”
“魔宮宮主……”西門吹雪不知想到了什麼,眼底寒涼言道:“那不過是他自封的噱頭罷了,不足一提。”
原來這年頭隨便一個人都可以自己封個好聽的名聲,葉楓嘆了口氣覺得非常憂傷。那麼以後自己出門去是不是也應該自己封個什麼宮主噹噹?聽起來就非常威武霸氣!
蕭雲城是從魔教想要自立門戶,只是和玉羅剎作對啊,真是非常蠢,葉楓在心底默默給他點了個蠟。
“那這次前輩來說要處理……”葉楓蹙蹙眉頭,看向旁側的西門吹雪。如果這麼說,那蕭雲城這個神棍想的原來就是篡位奪權啊?玉羅剎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容得下這麼一個小螞蚱在眼皮底下蹦躂?
“等下有好戲,”紅衣如血的玉羅剎不知何時竟是飄然落定在葉楓身邊,看着面露驚詫神色的花滿樓和陸小鳳便將手指微微豎在脣邊笑着比了比示意噤聲,他俯身下去在葉楓耳側淡淡吐了一口氣,笑意詭譎:“想不想看戲?”
葉楓精神好了三分:“當然想!多謝玉爹爹……”
玉羅剎的嘴角詭異地抽了抽,又抽了抽,最後默默定格在一個僵直的表情上:“誰教你這麼叫的?”他一邊說着一邊看向旁邊的西門吹雪,西門吹雪神色如常,端着一杯茶眼底似有笑意。
葉楓非常誠實,絲毫沒有栽贓的念頭正色道:“我覺得很親切,前輩覺得呢?”
……我只覺得很蠢,非常蠢。
當然這句話玉羅剎並沒有說出口,他只是很無奈地摸了摸葉楓的頭,趁着大家還沒有注意到的時候遁走了。
葉楓自己揉了揉自己的頭髮,然後很是納悶地問旁邊似笑非笑的西門吹雪:“很好摸?”他一邊說着一邊又自顧自揉了揉,很是不理解爲什麼玉羅剎這麼喜歡摸自己的頭。
西門吹雪聞聲脣角便微微彎起來,眼底的神情恍若冰融,他伸出手去輕輕順了順葉楓的頭髮很肯定地笑言道:“很好摸。”
“哦……”葉楓嘆了口氣,自暴自棄地探過頭去:“請自便。”
不遠處,剛剛步及此處的葉孤城正巧看見了這一幕,便是微微蹙起眉頭來,神色似乎是有那麼點涼。
從來沒有想到過,西門吹雪那樣只誠於劍的人,也會有這樣的一面。葉孤城這樣想着,便將手心裡的劍握緊了一些。
他身旁的小丫頭猶豫了片刻便低聲問道:“城主?”
葉孤城在原地站了片刻便重又提步,這一回目光投在了臺上,那聲音亦是寒涼的,卻是一種入骨的孤傲與冷然:“無妨。”
這時候日頭已經是微墜的時辰,臺上大多已是大門派在打來打去,葉楓看着那一招一式卻也只覺無趣,看多了西門吹雪練劍,亦是看慣了藏劍山莊的大刀闊斧,因而臺上那些人實在是很沒有看頭。
不怪玉羅剎說——
“就像是戲耍。”
還當真是半點都沒錯。
“玉……前輩說的好戲,不知道是什麼?”葉楓將稱呼在脣邊繞了一圈,最後默默改成了原來的那個。
西門吹雪有些想笑,卻又生生將那笑意緩了回去,看了一眼那邊的高臺,神色便冷了下來淡淡言道:“來了。”
葉楓擡眼看去,臺上那人竟赫然是蕭雲城。
“神棍會功夫?”葉楓顯然是有些訝異。
“誰說他不會功夫?”陸小鳳在臺下看過去,一邊饒有興致地嗑着瓜子一邊說道:“功夫可邪着呢,一看就是西域的。”
與他對戰的那人似乎是差距太大,不多時便被他打倒在地,他的動作極是瀟灑,手中只拿着一柄摺扇,風流的很,動作又給人留了退路,看起來很是君子溫爾。
蕭雲城微微傾身致意,示意下一個人上臺。
然而這人就像是從來沒有受過那要命的傷一般,每一個動作都是恰到好處正好打到人的要害,只那臉色顯得有些蒼白,似乎是前番被鐵掌門碰了的緣故。
葉楓在下面嘆氣:“真這麼厲害,之前怎麼還會被鐵掌門那種不入流的門派打?”
“所以就說那是做戲了,”陸小鳳顯然也興致勃勃,牽着嘴角苦笑,四條眉毛一抽一抽看着很是滑稽:“功夫這麼好,何況又是西域的模樣,不可能會那麼輕易中了迷煙的暗算。”
不多時,蕭雲城以一己之力就打到了最後一個對手,這一次對手是恆山派的,西門吹雪和葉楓都認得,是席白青。
那女子單手執着劍,面上很是肅然地看向蕭雲城。
葉楓微微咂舌,偏過頭去問西門吹雪:“席姑娘能打過蕭神棍麼?”
西門吹雪的神色有些厭厭,惜字如金地言道:“很難。”
這一回葉楓準確無誤地捕捉到西門吹雪眼底的厭棄,顯然是不喜這裡的模樣,他想了想便傾身過去想蹭一下,結果動作實在是太大簡直就和投懷送抱沒什麼兩樣……
正想說話的陸小鳳目瞪口呆嘴巴張的老大,接收到西門吹雪警告的目光復又立刻回過頭去,認真無比地對上花滿樓言道:“以後這種時候記得提醒我,我只看你。”
……花滿樓無力地嘆了口氣,默默推一小碟茶食給陸小鳳:“吃東西罷。”
陸小鳳眼含熱淚地拿起一小塊桃酥咬了一口,所以說有了老婆忘了兄弟這句話,永遠都不會錯!
當然,這時候的陸小鳳還不知道,有那麼一天這句話也會在花滿樓身上應驗。
然而這些都是後話了。
此時此刻,臺上的情形卻很是詭異,因爲當恆山派作爲東道主剛剛宣佈了開始,兩人還沒來得及抱拳示意中間就j□j去了一個人,那人一身紅衣看起來狂狷得很,面上卻是帶笑的,只是隱在面紗之後,有些看不分明,唯一讓人感覺得到的,是那人的笑意實在是太過戲謔,整個人都帶着一股邪肆的氣息。
他扭頭看向臺上的東道主胡慕巖,眼神中帶着千萬笑意地打量了半晌便淡淡問道:“這兩人,接受挑戰麼?”
胡慕巖看了他一會,淡淡言道:“這位兄臺,此時已過了比試的時辰。”
“這樣點到即止的武林大會,有什麼好看的?”紅衣的男人神情有些倦倦然,復又扭頭看向臺下熙熙攘攘的一羣人挑眉問道:“要看好戲麼?”
那笑意之中總似是有太多戲謔意味,卻不得不說那種語氣實在是太具煽動力,下面的人沉默一會便揚起手中的東西開始歡呼,顯然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
葉楓覺得自己被驚呆了,下意識看向西門吹雪,結果他就忘了兩人此時離得太近,脣畔擦過脣畔的溫軟實在是感覺太好太神奇,讓他一秒鐘就忘了該說些什麼……
西門吹雪似乎是看出他的猶豫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淡淡言道:“中原武林,能認出他的人本就不多。”
只那一身囂張氣勢就很難讓人忘懷吧?何況還永遠穿着一身紅衣……葉楓忍着臉上一陣陣的發熱在心底暗暗腹誹,這就發現臺上的人似乎是在往臺下拋着什麼東西?
還沒來得及思考,就發覺那個紅色的繡球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到自己的腳下,與此同時一大堆人一起轉過頭來看向葉楓的方向。
葉楓目瞪口呆地將那東西撿了起來,然後便看到臺上的人對着自己的方向挑了挑脣角,下一秒唰地閃到了葉楓的面前將那繡球接了回去意味深長笑道:“就是你了。”
葉楓:“……”
“上來打。”臺上的蕭雲城亦是微微笑着,目光卻已是有些冷了。
作者有話要說:玉羅剎很妖孽,非常妖孽,於是葉小楓被黑了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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