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觀止原本的尷尬和鬱悶在看到那方帕子的時候,就自動化去了。
他微仰起頭,斜着眼角,無辜的看着林二春——明明就已經發現了這帕子的秘密,還拿給他用。
只要你忍心,你就用吧。
他大着膽子,頗爲挑釁的往前湊了湊,這時血已經往下滴了下來了,他就這麼不要臉的睜着眼靜靜的看林二春。
林二春見狀,嘀咕了一句:“心機鬼。”
還是將手上的帕子給扔了,伸出一隻手來,以拇指和食指緊捏住了他的鼻翼雙側,順勢將他往後壓了壓,往脖子往後仰了仰。
另一隻手又往枕頭下摸了摸,抽出一塊布巾來,將他下巴上將要滴落的血給擦掉了。
嘴上也沒閒着,吩咐他:“將兩隻手的中指勾在一起,用點力。”說完,她自己有極短暫的愣怔,她很少有出鼻血的症狀,但是這處理起來卻好像做過很多遍了,十分熟悉。
童觀止依言行事,一個大男人勾着手指頭看着她,眨眨眼,孩子一樣完全信任她,任由她處置。
她心裡突然就軟得一塌糊塗,她還是自那個夢境之後,第一次憶起跟阿策有關的事情。
好像那孩子那一句“沒有我也可以”真的切斷了他們的母子緣分了,這段時間以來,她也陸陸續續又記起一些凌亂的片段,卻沒有一次是跟阿策有關的。
很快止住了血,林二春舒了口氣,放鬆下來坐在童觀止對面,一雙杏眼在童觀止面上掃來掃去。
應該是他吧?
肯定就是他,雖然看不出五官上的相似,但是方纔那模樣神色卻分明似曾相識。
這個壞傢伙真的能夠對自己作出那樣下流無恥的事情麼?
明知道她已爲人婦還……簡直就是禽獸!
不過,現在也不好跟他計較那些註定不會再發生的事情了,畢竟一切都不一樣了。
可,如果不是他……林二春趕緊打住這個念頭,不願再想下去。
不是他還會是誰!
她只想阿策會不會也能回來?
那麼乖巧懂事的孩子,雖然來得不光彩,但也是她上一世裡得到的最大的慰藉,要不是他陪伴着,西川苦寒又孤寂的日子還不知道她是如何熬過來的。
這一次她一定要讓阿策有個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出身,不再受上一世那樣的苦楚了。
就是......嗯,需要童觀止給點力了。
童觀止但見林二春的眼神忽明忽暗,盯着自己一會探究,一會評估,現在好像更古怪了,似乎在打量着從哪裡入手將他給吃了,他倒是不反對,可轉瞬她又好像在透過他看什麼,面上還有些泛紅。
他雖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卻也知道自己現在有多狼狽,他繃着臉表揚她:“二丫很有賢妻的潛質,處理得不錯……你在看什麼?”
林二春拋開方纔出現的念頭,直接道:“看你。”
童觀止目光幽暗,“還滿意嗎?”
他下巴上血跡還沒擦乾淨呢,又是紅又是鬍碴子,還有青色的不知道是不是撞在哪裡了……林二春看他這全無形象,偏偏還故作一本正經的樣子,就忍不住笑了,越笑越收不住。
她一笑,童觀止頓時覺得這個狼狽早晨都被點亮了,哪怕外面並沒有陽光呢。
他還是第一次見林二春在他面前這麼高興。
也不由自主的彎着嘴角跟着她笑起來,伸手將她環住,林二春沒有掙扎,最後笑的捂着肚子,軟軟的靠在他的肩膀上還在直抽抽:“你現在的樣子要是有別人看見了好了,看你以後還裝什麼裝。童觀止,你說你怎麼是個這樣的人呢?”
童觀止摟着軟香在懷,認真的警告:“二丫,你要是再扭來扭去的話,我不確定還能忍得住。你說我是什麼樣的人,嗯?不管我是什麼人。你現在後悔都晚了。”
說着,目光忍不住往她胸前瞟,看到她脖子上掛着的雞心石,又道:“你要是再動不動要跟我分東西劃清楚界限,看我怎麼收拾你!”
林二春笑得打了個嗝,忍住了笑,也摟着他的腰,輕輕的喟嘆了一聲,道:“不分了,以後也不分了,要分也是從你這裡摳來了分給我兒子。”
童觀止聞言將她攬進懷裡,心裡說不出的柔情繾綣和滿意,“好,那就給我們的兒子。”
林二春將頭往童觀止的肩膀上蹭了蹭,道:“對不起,是我控制不住的把你想得特別壞,明明我是想要相信你的,是你太壞了......
我不是不喜歡你,要不然我就不會答應你了,我就是不自信,也不對,可我明明覺得自己很自信啊,童觀止,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我也想改,我沒想別人。”
童觀止沉默了一會,手揉着她的後背,道:“我都知道,你就是縮頭烏龜,走得不快不說,還動不動就把頭縮回殼裡去了,想碰碰你,你就給我看你的烏龜殼,是自信,一隻自信又警惕的烏龜。”
林二春咬他的肩膀:“你纔是烏龜。”
童觀止語氣一厲:“不能這麼說你男人!”
“好吧,那你還看上烏龜......”
“我早晚將你的殼給扒掉!沒殼你又害怕......那我當你的殼,要有風吹草動,你就把我亮出去給人看。”
“那不還是烏龜嗎?”
林二春又悶悶的笑了,這傢伙果然本質上就是個大壞蛋,不能好好待她,讓她心甘情願伸出頭來完全信任他麼?還扒掉殼,那她成什麼了?
啊,呸!非得跟烏龜槓上嗎?
童觀止察覺她偷着樂,也勾出一抹笑來:“是不是發現我特別好?不只是一根蠟燭了?”
林二春聽着他低低沉沉的嗓音,有一搭沒一搭的問:“什麼蠟燭?”
“你說呢?你是怎麼自作多情勸告別人的?”
林二春想起來了,她跟白洛川是說過這樣的話,“好吧,你不是蠟燭,是個烏龜殼,滿意了吧?”
童觀止摟着她的後背一陣曖昧的揉。低低的笑了兩聲:“二丫……”
林二春從他肩膀上擡起頭來,“你又壓到我了,疼死了。”
童觀止聞言趕緊放開了些,林二春也順勢從他懷裡撐起來,不能再賴下去了。
門口照進來的光線都很亮了,她也沒有想到他們兩人竟然能如此磨蹭,明明好像也沒說幾句話,就耗費了這麼多時間,偏偏正事還一句沒說呢,竟然也不覺得無聊。
剛推開了些距離,就見童觀止目光火熱的盯着她胸前,十分鎮定的道:“二丫,對不起,藥油在哪裡放着?我幫你抹藥,你自己來......那也太不方便了,畢竟是我敲殼的時候造成的,我必須得負責任。”
說完,目光都亮了一些,“不然等我走了,想想你自己一個人還要抹藥,我不放心。”
林二春:“你......”怎麼這麼猥瑣!
童觀止摸着鼻子催促道:“藥油放在哪裡的?剛纔不是還着急趕我走麼,抓緊時間,彆着涼了,趁着這時候,我們還能說說話。我有很多話給你說,兩不誤。”
又意味深長的描補道:“二丫,你是不是又想歪了?又將我想得特別壞?剛剛你還說了要改,要讓我給你把殼扒掉。”
林二春:“這殼跟藥油有關係嗎?”
“怎麼沒有?看吧,你心裡還是不相信我,還是不肯。”
“你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
林二春抿了抿脣,明明不信他,可還是指着不久前置辦的梳妝檯,“在那邊的第二個抽屜裡。”
孩子都生過了……還得再將阿策生一遍,想到阿策,她心裡也是期待的,還扭捏個什麼勁呢。
童觀止趕緊跳下牀,動作很敏捷,林二春盯着他的腿看,心裡腹誹,這個騙子!
然後又補充:“這是你自找的,你要是再流鼻血,可不能怪我。”
童觀止動作一頓,堅定的拉開了抽屜,他管不了那麼多了,就是流鼻血他也不想放棄這福利,不然血都白流了。
林二春又道:“看你的樣子也不知道有幾天沒休息了,眼睛裡都有血絲了,回去之後你抽空好好休息一下吧,別太勞累了,我們還得生兒子呢,我不想你累成這樣,免得到關鍵時候……”
童觀止聞言,緊捏着藥油瓶子,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着起火來了:“到關鍵時候怎麼樣,二丫?”
林二春瞅着他,眼波流轉,“你自己知道,反正以後好好休息就是了,不然什麼也別想。”
童觀止危險的眯了眯眼睛,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注視,然後轉身正要合上抽屜,忽然見裡面還放着一個白瓷瓶子,十分眼熟,他拿起來,看了看瓶子底,有個“卓”字。
拿起來,給林二春看:“二丫,這是哪裡來的?”
林二春“哦”了一聲,簡單的將那天在悅來樓的事情說了。
“這是卓六少給的,就是卓景行。前天我去找你,你偷偷摸摸將悅來樓都換了人,我都不認識,打聽也打聽不出什麼來,又不放心,正好碰到他了,本來想找他打探的,後來幫他接住了箱子......他就送給我這個了,說是消腫化瘀的。”
童觀止將小瓷瓶拿過來了,那藥油倒是沒拿,語氣裡也聽不出異樣,“那就用這個,好得快。”
林二春也不反對,看他那熟悉的樣子,應該也知道這個是好藥,總不會坑她。
童觀止開始給她抹藥了,小心的將衣領往下扯了扯,只露出鎖骨和胸前高峰上的一片肌膚,淤青就在鎖骨下方一點點,要是在現代這種程度也就是個低胸,並不算暴露。
不過林二春聽見童觀止清晰的吞嚥口水的聲音,她就覺得自己是不是沒穿衣裳?有些口乾舌燥,心跳加快。
童觀止還欲蓋彌彰的道:“今天只抹藥,二丫別想多了,我哪有那麼壞呢,你不信就看着吧……”
說罷,挑了藥膏在指腹上,光明正大的碰了碰林二春的胸口處,涼涼的藥膏一覆蓋上去,他能夠清楚的見她皮膚上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指腹下還能感受到一顫一顫的心跳,讓他的手忍不住的顫抖,掌心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擦到下方的隆起,頓時那兒就有什麼挺立起來了,讓他手心一抖。
他的目光越發灼熱熾亮,她跟自己一樣亂了心、動了情,那就好。
他忍不住去尋她的目光,打量她的神色,氣氛在這眼神交匯裡,曖昧得讓屋內的空氣都變得纏綿起來。
林二春屏住呼吸,她被這目光和這正兒八經的抹藥的手指撩撥得面上發燙,剛爬上的粉櫻頓時就變成了豔紅,覺得簡直就是自找罪受,幹嘛要答應他呢,這比剛纔他整個鹹豬手還要讓她受不了。
感覺自己被看得要懷孕了!
她偏開視線的同時,找話說:“你前陣子哪裡去了?悅來樓的人都換了,上次明明說好了事情處理了就告訴我的!”
因爲壓着氣息,聲音聽着既顫且嬌,帶了微微的喘。
童觀止覺得注意力都無法集中了,指尖完全是無意識的打着圈圈,心猿意馬的“嗯”了一聲,心裡琢磨着現在牀雖然壞了,天也亮了,兩人昨晚又都沒有睡好......的確不是最佳狀態,但是,特殊情況是不是應該特殊對待?他可以……
“童觀止!”
童觀止被嬌吼得回過神來,手心往下一收緊,林二春的身體不可控制的顫了顫,呼吸加重。
童觀止平靜的道:“二丫,你突然出聲嚇到我了。”
“我問你話呢!你這個……”
“哦,嗯,我不是故意的,你說悅來樓啊......已經被人知道了,到時候總要拿些東西出來讓人相信得了我的家底,這裡以後被捨棄了,裡面的自己人就都撤走了,”
他又擡頭跟她保證:“二丫,放心,以後我能夠養得起你。”
說話間掌心又在林二春胸上蹭了一下,另一隻手也有些蠢蠢欲動的從她的肩膀上往下滑。
林二春撅着嘴瞪他,“那你也不跟我說一聲,那個密道也沒有了,我還像傻子一樣到處去找你,還興沖沖的給你送東西。”
“送的什麼?”童觀止嗓音暗啞的問,悄悄的多加進了兩根手指頭。
林二春按住他躍躍欲試的指尖:“是我這次調的酒,石榴味的和桔子口味的,你的份已經送給別人了,沒有了,誰讓你正好不在的,都給卓景行了。”
又故意氣他。道:“還送了好些糖果,加了蜂蜜和果醬的,甜甜蜜蜜。可惜,你沒那個福分了。”
“那你再給我準備一份。”
林二春扒開他的手,道:“已經抹好了就別磨磨唧唧了,我有點冷了,手拿開,說話得算話,消停點。”
童觀止有些遺憾的收回手,幫她將衣服穿好了,繼續道:“這樣的東西送給景行不合適。”
送禮哪能這麼不講究,送給自個男人跟送給外男的能一樣呢!
好不容易纔將人給哄好了,童觀止將這些小情緒都收斂住,絲毫不露,只強調:“二丫,再把給我的補上吧。”
“不行,過了那個村就沒這個店了,而且你從現在開始不能沾酒了。”
“爲什麼?”
林二春小聲道:“你還想不想生孩子了?說不能喝就不能喝。”不能影響阿策的基因。
童觀止默然看她,上上下下的打量,林二春又想,要是太過約束他和刻意了,會不會發生什麼變化啊?
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不知道亂想的什麼鬼!
紅着臉側過頭去,整理衣裳,又起身去梳頭髮:“隨便你喝不喝。”
童觀止也跟着起來:“二丫?”
“做什麼?”
她對着銅鏡打理自己的頭髮。三兩下搞定了。
銅鏡裡,童觀止將她罩住,好笑的問她:“生孩子的事情你很着急?上次你說下回,現在還算話不?不如......”
林二春推開他站起來,“等你眼裡的紅血絲沒了再說,這幅鬼樣子我下不去口,不滿意。”
童觀止輕哼了一聲,倒也沒有太堅持,稍微恢復了點理智之後,他自己其實也不太能忍受現在自己的模樣。
伸手拿了放在桌上的梳子遞給她,坐在她方纔的椅子上,意思不要太明顯了!
林二春接過來,拔了頭上搖搖欲落的髮簪,認命的給他梳頭。
童觀止勾了勾脣角,乖乖坐好了。
很快目光又沉了下來,解釋:“二丫,我給你送了信的,不過發生了點意外,信沒有送過來。我派來的那個人現在還沒有找到。”
林二春急了,手上一重,童觀止安撫道:“你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的,你這裡我會讓人盯着。暫時還沒有發現有什麼異樣,萬一被人發現了端倪,你就跟我一起,不能再堅持。”
林二春只能答應:“好吧。”再遠大的理想也比不得小命更重要,現在她還不想成爲童觀止的累贅,萬一兩人的關係曝光了,再沒有自保能力之前,只能聽他的安排,也不排斥他安排人盯着自己了,反正,如果童觀止不說,林二春自己也沒有察覺到過。
“讓你也得跟着我面對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二丫,怕嗎?”
“反正我有殼。”
童觀止忍不住咧嘴:“好了,現在你要把我扯成禿子了,到時候下不了口又得下,受苦的還是你,專心點,也輕點。”
林二春在他腦門上戳了一下,嘀咕:“我自己梳頭都沒有你這麼嬌貴。”
想想自己現在過得像條漢子,這臭男人倒是精緻得堪比閨閣千金,她一時心情複雜的盯着他的後腦勺。
“那你跟我回去。”
林二春不接話了,還是一下一下的給他把頭髮梳順了,這纔跟他說起正事。
“我也不太確定有沒有作用,還是跟你說一聲,我看見卓景行那裡的詩碑纔想起來的。陸家是不是刻過寒山寺的詩碑?”
“是。”
“後來傳聞說那詩碑有詛咒,陸家被滅門也是因爲詩碑詛咒的原因,我只記得這些,陸家是不是有別的內情就真的不清楚了。”想了想還是說了句:“以後我要是再想起什麼來,再告訴你。”
童觀止“唔”了一聲,低眉沉凝,陸家的話題頓時將屋內的旖旎氣氛掃得丁點也沒有了,他沒有出聲,林二春也沒有打斷他的沉思,屋內只有梳子一下一下的細細聲響。
等林二春幫童觀止將頭髮挽好了,插上了簪子,他才突然道:“是林三春暗中找人在景行面前透的話。”
林三春做得並不高明,就是隨便找了幾個人當着卓景行的面議論了一下這塊石碑,不過卓景行就熱愛這些,自然就尋過去了。
林二春放下梳子,道:“如果是林三春弄的話,我倒是不覺得她知道陸家當年的真相。她應該就是怨恨卓家,怨恨卓景行,想着讓這個詛咒在卓景行身上應驗吧!”
林二春猜測,林三春是在那算卦的老先生一番話之後,才吸引景行去的寒山寺,也許她認爲上一世的悲劇根源就在於卓景行,給他設置一個陷阱,就打亂所謂殊途同歸的宿命?
童觀止略沉吟之後點點頭,轉過身來,嚴肅的道:“二丫,我會查清楚,你別管這些事。也別摻和進來。”
見他囑咐得認真,林二春也一口答應下來,她本來也沒有打算摻和,她也只是想不走上一世的老路,可沒有真的想去作死,自己是什麼斤兩,還是十分清楚的。
上回在康莊的時候,她就知道童觀止一定會調查陸家的事情,那是男人的擔當和承諾,現在她也不勸,只免不得提醒他一句。
“詛咒的事情現在還沒有流傳開,老實說,這種事我並不太相信,我想那個所謂的詛咒,約莫都是人禍,或許是牽扯到了什麼秘密,貿然去接觸恐怕真的有危險,你務必小心一些。別自己身上的事情都沒有處理完,又惹了別的。”
童觀止應了:“放心。”
“上回我見到卓景行,本想提醒他一句,不要涉入其中,可又不知道怎麼跟他說起,你跟他熟,你去勸他吧。”
童觀止凝着眉盯着她看,看得林二春心中發毛。
“你又怎麼了?”
“之前你都不願意搭理我。就怕跟我有牽連,也什麼都不提醒我,你才見了景行幾次面,就又是提醒他小心林三春,又是幫他接箱子——還自己都撞傷了,又給他送禮,現在還想着提醒他別涉險......”童觀止越是數,就越是覺得心塞,那幽怨的語氣都不加掩飾了。
林二春心想:只能說眼緣很重要,誰讓人家卓六少看着就陽光開朗又實誠呢,而且林三春還說阿策是卓景行的兒子呢。
這要是叫童觀止給知道了,那肯定還不知道會怎麼瘋的折磨她呢,想起昨晚上,就因爲一個她都斷了關係的東方承朔......不由得摸了摸嘴脣,還是疼的。
推了推他:“童觀止,你還真是小肚雞腸。你也不想想你是怎麼對我的,”說着伸出指頭開始數了,“第一次見面就朝我臉上潑冷水,還有說我是癩蛤蟆要吃你這天鵝肉的那個,難道沒有你的同意?”
童觀止不吭聲了,眼神無聲的討好。
林二春繼續跟他算賬,“說我是毛毛蟲,嘲笑我長得胖,還嚇唬我要我的手和眼睛,扯我的頭髮。還有這裡......”
她指了指自己的額心,“我外婆說這個痣這就是一生漂泊流離的命,什麼宿命,都是你造成的,簡直罄竹難書,就這樣你還讓我主動湊過去對你好?”
最後指着門口倒地不起的黝黝:“你還將我的狗給弄暈了!”
一件一件童觀止都無法反駁,雖然心裡無比確定二丫對卓景行是不一樣的,這些人裡面,她就數對卓景行最友善。
但是這會還是歇了,再追究下去,說不定又將她的怒氣給挑起來了。
以後還是讓景行距離二丫遠一些,免得看了礙眼。
這時,剛起牀就在船上研究石碑的卓景行突然莫名的打了個冷顫,搓了搓手,心想,還是在江南的時候暖和啊,這江面上真是要凍死人了。
他隨口吩咐身後候立的小廝:“對了,林姑娘是不是送了我幾瓶酒,拿一瓶出來溫一溫。”
說完,又攏了攏披風,繼續將殘片拓印在紙上,跟之前印在布帛上的字跡進行比對,確定字跡完全一致之後,他小心的將這字又轉印在布帛上,不過上面依舊缺了幾個字。碑被損壞的時間太久了,就連殘片也找不到了。
“......這就是真跡啊,找不全真是可惜了,還是得找到新刻的那塊。”
明明已經刻好了,卻又沒有送去寒山寺,也不知道被什麼原因給耽誤了。寒山寺中老僧侶不多,清楚內情的也沒有,不過能夠接下這個重刻詩碑的應該也不是籍籍無名之輩,江南文人名士也多,相互往來也頻繁,打聽起來應該也不太費事。
卓景行將拓本收了起來。
童觀止也在林二春幫打理了衣裳,幫着淨面之後,才清清爽爽的離開了,要不然他是不會頂着那副尊容出門的,離開的時候,前幾天的陰鬱心情也都一掃而空了。
童觀止走了,林二春又去查看了一下正在培育中的酒麴,調整了一下溫度,想起之前答應牟識丁的事情,舀了糯米浸泡上,正準備自己釀幾罈子花雕酒,這房屋的屋主就上門來了。
這屋子的房租是交到這個月底的,這會屋主是過來問她要不要買這個院子的,如果林二春不買的話,他也打算將這院子賣出去。擴大自家的醋作坊的經營,就不繼續對外租了。
房子有些年頭了,再加上位置也偏僻,所以價格並不貴,現在林二春完全負擔得起的,二話不說就決定買下了。
房屋交易是需要到衙門報備的,還得有中人、保人,就是程序有些繁瑣。林二春想一次搞定,又找那中人打探了一下,得知這房屋周圍依着山的一片空地是無主的,要是想買,只需要到衙門交錢劃地就行了,價格都是早就定了的。
她也正好趁着這個機會將這塊地也買了下來,她想要擴建院子,釀酒是個繁瑣的事,很多工具和半成品的酒都得分門別類的存放,還得有酒麴培養房,現在的院子太小了,房間根本就不夠用。
之前她也在虞山鎮看過幾處現成的宅子,打算做釀酒作坊的,都沒有找到比這裡更合適更清靜的地方,若論交通的話,肯定還是蘇州府或是嘉興更加好發展,也未嘗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不過,林二春暫時還沒有搬走的打算。
一則是大哥和弟弟還在這裡,她本來就跟他們見面機會不多,要是搬走了,那就離得更遠了,這裡也是林三春的根,萬一她做了什麼,自己要是隔得遠了,也顧及不到。
而且,童觀止也將有不短的一段時間會留在虞山鎮上,所以林二春也決定就是這裡了。
因爲掏銀子掏得爽快,中人辦事也熱情迅速,林二春上午拿到了房屋的房契,下午衙門就有人過來劃地了,牟識丁也回來了,這些瑣事還有之後蓋房子建院子的事情也就都交給他去辦了,氣候不好,又逢年節,不適合蓋房子,但是挖地窖用來存放酒水還是可以的。
牟識丁還帶來一個好消息——榮繪春趁着年底的人情走動和幾家閨秀的賞梅會、吟詩會,已經將露酒、和果露都給安利出去了,雖然才短短几天,但是成績還是很喜人的,在榮繪春的鋪子裡賣得很是不錯。
這次一車半的露酒,半車的果露和果醋,牟識丁一共帶回來五百兩銀子,辛苦了這麼久,這纔算是真正的有了純利了,牟識丁和林二春一共投入了三百五十兩銀子在其中,期間做酒心糖的本錢也都在這三百五十兩中,不過糖果的利潤也都陸陸續續的全部都投進釀酒中去了。
這收入跟一般人家比較起來,已經算是了不得了,不過,只憑這些就想要讓東方承朗看上眼,還是遠遠不夠的。
牟識丁也知道必須要擴建酒坊,還得增加人手,就憑他們兩人根本就忙不過來。眼下,就已經顯現出低成本的劣勢來了,在這次送貨之後,他們就已經沒有多少露酒的存貨了,年前也就只夠再送上兩車了,正月裡還能再送一車,之後的一月一車勉強能夠撐到三月。
到了三月,純果酒就可以拿出去賣了,能夠接替上來了,到時候春暖花開,果子也多了,價格降下來,可以大量買進......
牟識丁算過賬之後,這次回來的時候,咬咬牙買了一些農戶人家存着的價格比平時還高的桔子、梨和柿子回來。之後。他就以十足的熱情,風風火火的投入到了幫林二春處理後勤的工作中去了,讓她一心一意的釀酒。
期間鄧文秀出嫁,林二春在鎮上遇見過採買東西的大舅母張氏,不過,後來她也沒有回去過後山屯。
直到小年這天,忙得跟陀螺似的兩人才停了下來,兩人都不是講究過年禮節的人,牟識丁一早就又去送了今年的最後一趟露酒,年下是各大戶人家採買的高峰時候,他興沖沖的就去了。
林二春則抽空在鎮上採買了一通,然後回了一趟綠水灣林家。距離她離開綠水灣的時候中秋才過沒幾天,這麼久以來,還是她第一次回去。
她是回去林家送節禮和年貨的,她之前說好了的,會報答林茂才和鄧氏的養育之恩,未來的走向還不定,現在能夠還的時候,總要兌現承諾。
而且她早就答應過春暉,一定會回去看他,卻一次也沒有去過,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正好也藉着這個時機看看他。
對大哥和弟弟,林二春一直都是有虧欠的。
林二春到綠水灣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爲了少些?煩,她特意挑了一條僻靜的路,沿着童家老宅的院牆往村裡走。
這童家老宅裡已經掛上了大紅燈籠,換了春聯,透過高高的圍牆,林二春都能夠看見裡面的樹上披紅掛綵,瞧着就很是喜慶。
依稀還能夠聽見裡面傳來說話聲和走動的聲響,隱隱能夠聽到:“快些!”、“搬過去”、“這個放在這裡”、“別碰壞了”之類的字眼,裡頭的人聽起來還不少呢,端的是忙碌非常。
上一世的時候林二春也在綠水灣裡住了幾年,以前這童家老宅也會慣例裝扮一番,雖然有些年味卻沒有現在的這麼濃郁,她也從沒有見過有主人回來過。
這會裡面明顯熱鬧非凡,她便翹起脣角來,肯定是童觀止要回來了!
上回他走的時候就說了,過年的時候會回來,應該就是這幾天了。
林二春的心情都飛揚起來。
越靠近村子,越能夠感受到濃濃年味,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能夠分辨出其中絲絲的甜味,那是凍米糖和年糕、餈粑的味道。
今天是祭竈日,林二春還記得,每到小年時候,綠水灣裡幾乎家家戶戶都會做凍米糖,打年糕和餈粑,這些都是主婦們用來甜竈王爺的嘴,這樣他就不能在玉帝面前說壞話了。
林二春一邊想着,上次童觀止離開的時候她什麼也沒有給他帶,也不讓他喝酒,下回可以給他帶糖吃,免得他老是使壞,還甜言蜜語都不會好好說。
一邊往村子裡走,遠遠的就能夠聽見孩童們的嬉笑聲和追趕打鬧聲,很是熱鬧。
林家住在村尾,繞過童家老宅的院牆之後,再往前走一段,還是得從村子裡的那條大路上穿過去,林二春剛到村口就見春暉正跟着一羣一般大的孩童跑來跑去,玩得滿頭是汗。
她走近了,攔在他面前,喊:“春暉!”
他才眨巴了兩下眼睛,突然激動得咧嘴大叫了一聲:“二姐!”然後就抓着她的袖子不放了,鼓着臉道:“你說了回來看我的,現在纔回來!”
林二春心裡頓時軟成一片。
一羣孩子跟在春暉後面也跑過來,好奇的盯着林二春看,嘰嘰喳喳的說話。
“春暉,這真的是你的那個癡女二姐嗎?你二姐怎麼瘦成半個人了啊,跟以前一點都不像了啊!這真的是你二姐?”
“你們看她的力氣好大,能夠拿那麼多東西!”
“聽我娘說你二姐是女戶啊,你家裡都不准她上門的,將她趕出去了。她怎麼還回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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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二春滿頭黑線,但也不好真的跟幾個熊孩子計較,只默默的將這些都記在林三春頭上了。
林春輝氣不過,氣呼呼的跟幾個孩子爭吵了一通,又撿起地上的土塊就衝着幾個擠眉弄眼的招呼過去,越發讓孩子們鬧得興起,有幾個婦人都跟着出來瞧熱鬧了,盯着林二春看稀奇。
有幾個嘴快又直接的問她:“二春,你是不是聽說你家春曉要嫁到京城富貴人家去,就回來佔光來了?”
“喲,現在倒是比以前瞧着好看爽利多了,這是在外面吃了苦頭了吧,以前仗着春曉會賺錢,好吃好喝的,可見還是得吃苦。”
“就不知道這性子改了沒有,連自家妹子的男人都惦記,真是不知廉恥......可別將咱們綠水灣的臉丟到京城去。”
“上回還想賴着人家童大爺呢。”
“......”
林二春:......
這些人她已經都不認識了,也犯不着跟人生氣,總歸都是林三春造得孽。
林春暉一路上就沒停的跟人解釋,可惜,也只是聊勝於無。
林二春將手上帶着的東西分了他一些,讓他拿着,空出手來拍了拍小小少年的肩膀,衝他擠眉弄眼:“我們快點走,別理這些鴨子。看誰走得快,不許跑起來。”
等終於從人羣裡出來,走上通往林家的僻靜道路的時候,林二春才鬆了口氣,問春暉:“三春要嫁到京城去了?”
林春暉“嗯”了一聲,“爹說的,大哥叫我別在外面說。”
林二春就猜多半是林茂才透出去的話,這個便宜爹,向來都是很聰明的。
多半是林三春和東方承朔的婚期都已經到了,卻雙雙不見人影,林茂才怕丟人,才放出去的話。
她也不再問了,只道:“春暉在家要好好聽大哥的話。”
心裡暗戳戳的想着,希望林三春如願以償,以後她的好日子就要來了,別的暫且先不說,那些東方家的女人們就夠她受的了,尤其是住在同一個府邸的顧老太妃就十分不好應付,有得她磨了。
就算是林三春的名聲好,可林二春也覺得夠嗆,她深知她的那個前婆婆的秉性,很會做表面功夫,看着溫柔和氣,又整日吃齋唸佛,卻是個佛口蛇心的,就是公主來了她恐怕也覺得配不上她的兒子。何況還是個村姑呢!希望她能夠扛得住這老太太的壓力纔是啊!
林春暉也對林三春的這個話題顯然也興趣不高,問林二春:“二姐,你這次回來在家裡過年吧,三姐不在,你就不走了吧?等初三我們去鎮上看廟會好不好?”
得知林二春馬上就走,他就垂着頭悶悶不樂了。
林二春勸他:“姐姐就在虞山鎮裡,又沒有走遠,等你去鎮上學,就能夠經常見到了。”
少年悶悶的點頭:“嗯。”
“二姐......”
一路上姐弟兩個說着話,很快就到了林家。
林二春到林家的時候,林三春跟着東方承朗也總算是進了京城了,東方承朗送佛送到西,直接將她送到了東方承朔的府邸前。
東方承朗回京是早就給東方承朔送過信的,東方承朔到了京城之後,兩人就聯繫上了,到目前爲止,這兩兄弟表面上依舊是兄友弟恭,一見面就激動不已。
東方承朗喜笑顏開:“堂兄失蹤近一年,總算是回來了!”
東方承朔穩重得多,拍了拍東方承朗的肩膀道:“阿幼,這次叫你擔心了,也辛苦你了,有什麼話我們先進去再說。”
東方承朗剛要舉步,又停了下來,笑道:“堂兄,我給你帶了個驚喜回來,我沒有及時找到你,沒有幫上忙,這次就當是送給你的禮物。”說着回頭衝護衛使了個眼色:“還不趕緊迎堂嫂出來。”
話落,東方承朔就見林三春從東方承朗身後的馬車上下來了,她一站定,就雙手捂着心口,情意綿綿的凝視着他,紅脣微動,眼圈已經紅了,喊了一聲:“朔哥哥。”
東方承朔一愣,“春曉?”他目光微凝,“你怎麼來了?”
林三春抿了抿脣,道:“我擔心你,又碰見了五殿下,就跟着他來了。”
說完,急切的小跑着朝他奔過來,跑了兩步又趕緊站定了,恢復了儀態,才緩緩的規矩的朝着東方承朔走近了,然後俏皮的衝他吐了吐舌頭:“朔哥哥,我剛纔是不是給你丟人了?我......”
東方承朗在邊上哈哈大笑了兩聲,勾着東方承朔的肩膀,道:“堂兄,是不是很驚喜?你不用太感謝我。我是在江南正好碰見堂嫂了,也算是緣分。你們要這麼深情凝望,也等私下裡再說,現在還有我們這些外人在呢。”
林三春紅着臉,趕緊垂着頭道:“叫五殿下看笑話了,我是很長時間沒有見到朔哥哥,有些失態了......”
東方承朗並沒有接她的話,看着東方承朔道:“我看堂兄一時半會沒空搭理我,乾脆我好人做到底,給堂兄半天時間以解相思之苦,等晚上我們再聚。”
東方承朔道:“不必,先進去......”
話音未落,就有婢女出來傳話:“王妃聽說五殿下回京了,請殿下進去聚一聚,說說話。”
這王妃就是林二春口中的顧太妃顧明玉,王妃的稱呼是依照她的夫婿、武德帝的嫡兄的王爺身份而論的,這時候東方承朔並未承襲他父親的王爺爵位,只靠自己的戰功被封侯,等到日後東方承朔封王了,顧明玉才改成了太妃的稱呼。
東方承朗目光幽了幽,狐狸毛的袖邊遮住了他緊握着的拳頭,語氣裡卻並未有絲毫表露,只道:“去回姨母,就說我這一去耗了一個月的時間,先去跟父皇回話。等收拾妥當了再回來陪姨母說話。”
揮了揮手,讓人將這一路上採買的土儀帶了過來,特意交代了句:“這次路過青州府,想着姨母很久沒有回鄉了,特意帶了不少當地的玩意兒,勞煩堂兄替我帶進去吧。”
東方承朔點點頭,也不再留他,目送他的車駕走了,纔回過神來,看到林三春,他沉聲道:“先進去吧。”
出來傳話的婢女很有眼色,進了侯府之後,就已經先去跟顧明玉回話去了。
府中,林三春沒心思看這侯府的景緻,見東方承朔神色淡淡,先前她好不容易纔換來的他的親近消失殆盡了,不由得後悔起來,就不該先去荊州找卓家的,當時吃了那虎狼之藥後她就懵了,滿腦子都是解藥,要是冷靜下來,好好的陪着東方承朔就好了,也能將他安撫好,再讓他去找卓家要藥,不怕他們不給。
可這會事已至此。她猶豫的探問:“朔哥哥,我過來找你,是不是給你添?煩了?”
東方承朔簡短的道:“不會。”
林三春小聲解釋道:“我們原本定好的臘月成婚,可我回去的時候,聽說你已經離開江南了,你又什麼都忘記了,我很擔心你,所以就尋來了,看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東方承朔沉默了一會,道:“春曉,我那時是受形勢所迫,所以還沒有來得及跟你說一聲就離開了,本打算開年之後去江南的,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林三春鬆了一口氣,東方承朔這麼說,之後的就好辦了,於是,笑道:“朔哥哥我不是來找你要交代的,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還不清楚麼?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好好的,現在見你安然無恙站在我面前,我既放心,又有些失落,還爲你驕傲,以後朔哥哥就不是我一個人的朔哥哥了,又是那個爲了百姓的大將軍。”
兩人正說着話,迎面就碰見王妃在一個嬤嬤的陪同下過來了,顧氏生的嬌美,剛剛四旬年紀,因保養得宜,看起來不過三十歲上下,不過,她一身素衣,加上手上捻動着的佛珠,倒讓她多了幾分溫和,少了幾分豔麗。
見到林三春,顧氏滿臉都是笑意,語氣亦是十分溫柔:“你就是救了阿朔的林姑娘吧?要是事先不知道林姑娘的來歷,我還以爲是哪家的世家千金呢。”
顧氏身後的嬤嬤陪笑道:“王妃,老奴早就聽說江南的水土養人,見到林姑娘就知道了。”
上一世的時候,林三春若是初進府聽見顧氏這話,肯定是高興的,還只當顧氏真心和善呢,可經過了卓家的浸染之後,又偷聽到了東方承朗跟一個女人的對話,知道了顧氏的一件陳年舊事,她就半點也沒有林二春對顧氏的忌憚了。
這會兒,林三春面上帶着得體的笑容,心裡卻將顧氏主僕罵的半死,一上來就瞧不起她的身份,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貨色,好歹她也是出身良籍,且名聲斐然。
而顧氏不過是個水匪出身,還被她抓住了個把柄,她哪裡用得着怕?
“王妃過獎了,春曉不過是一個村女,哪裡能夠跟世家千金比呢,王妃這話要是讓外人聽見了,那真是羞死春曉了。”
心中輕蔑的一笑,面上乖巧的道:“又衝那老嬤嬤道:“這位嬤嬤,江南的水土是養人,春曉得你這句誇,也是沾了水土的光了,比不得那些窮山惡水之地養出來的美人,那纔是天生麗質。”
顧氏畢竟是她的未來婆婆,只要她不把自己逼急了,那她也會留幾分顏面。
但是這個老婆子又算什麼東西?也值得她給臉?
顧氏和氣的笑了笑,親切的牽過林三春的手,輕輕的拍了拍,道:“林姑娘救了我家阿朔,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本打算等過完年就讓阿朔親自登門去拜謝的,不想林姑娘尋來了,我也提前見到恩人了。”
“林姑娘。你是不知道我這當孃的心啊,這大半年我就日夜唸經求佛的希望阿朔沒事,當時我就想,要是阿朔能夠度過此劫,我願意去折壽,有人能幫阿朔一把,我就給恩人立長生牌位,天天燒香磕頭。果然是心誠則靈,阿朔真的回來了。”
說到動情處,顧氏拿帕子沾了沾眼角,道:“讓林姑娘看笑話了。”
林三春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就聽顧氏就道:“後來知道是林姑娘救了他,我已經讓人給姑娘做了長生牌位,這幾天就該送來了,日後我定天天磕頭燒香,當姑娘是活菩薩,就求保佑姑娘一輩子福壽雙全。”
林三春心裡轟的一下,哪有婆婆給媳婦做長生牌位還磕頭的?這不是反過來了麼,不必顧氏真的磕頭,她只要做做這樣子,那傳出去她還能進門嗎?這成什麼了!禮法、禮法!
她看向東方承朔,難道顧氏不知道她跟東方承朔有婚約,才這麼大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