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春搖了搖頭,道:“那個不是我姐姐,不過也是我的一位故人,現在大家既然都碰到了,不打聲招呼也說不過去,七小姐,你稍等,我過去跟她打個招呼,也就是三兩句話的事。”
怕卓香琪非要跟隨,她主動邀請:“七小姐,我那位朋友出身高貴,琴棋書畫也是樣樣精通,性子也好得很,你剛纔也瞧見了,要不要跟我一起過去。我介紹你們認識認識?我想你們一定能夠相談甚歡的。”
果然,卓香琪聞言,“切~”了一聲,道:“你要去就去,被你誇獎的人不認識也罷。”完全忘記了剛纔她自己還拿人家來壓林三春一頭,“我看你今天也找不到你那姐姐了,我才懶得陪你耗時間,香露,我們走。”
說完,就先從亭子裡出去。大步走了。
林三春看着她的背影嘲諷了笑了笑,然後偏過頭,興味的視線穿過八角亭下方栽種的一株柳樹枝椏,饒有興趣的看向湖堤之下。
那裡,林二春正在跟東方承朗說話。聲音斷斷續續的飄過來,聽得並不真切。
不過,他們說什麼對林三春來說一點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裡有林二春和東方承朗,還有一個曾經是東方承朗側妃的榮家小姐。
一個被情困住,心生不甘的榮家小姐。
林三春太熟悉、也太瞭解方纔榮繪春的神色了,就這一眼,她就能夠大概知道榮繪春心中所想,因爲她自己也曾經無數次的有那樣的表情,不甘、憤怒和煎熬。
“林二春......呵!”林三春很快就收回了視線,抿脣一笑。
那自從荊州出來就一直盤亙在她心中的心事,此時已經冰消雪融了。
在看見榮繪春的時候,她心中就已經有了一個能夠阻止她的謊言被揭穿的辦法。
只有讓謊言變成真實的存在,纔是圓謊的最高境界。
她只需要給榮繪春加一把火。
有了計較,她邁着從容的步子,優雅的從亭子裡出來,面上是久違的、發自內心的愉悅笑容。
她重生回來已經是莫大的機緣,那童觀止讓她慘死成爲林二春的所謂“引路人”,可結果呢,上天果然還是更憐惜她的,只有她重活了一回,那林二春任由她擺弄卻毫無辦法。
她已經淒涼了一生,老天爺這真的是要彌補她,讓她這一世來稱心如意的吧。
林三春追上榮繪春主僕的時候,卓香琪已經遠遠的甩開她們走得沒影子了。
卓香琪是跳脫和粗放的。雖然同樣都是大家閨秀,但是榮繪春的一應規矩包括行走姿態,都遠遠比卓香琪要端莊得多,就算榮繪春此時心中煩悶不安,她的步伐也一點不慌亂。規規矩矩,儼然就是大家閨秀的最佳樣板。
林三春氣息微微有些喘,“三小姐請留步。”
聽得是女子的聲音,榮繪春腳步一頓,回過頭狐疑的看着她。
那僕婦見林三春衣裳的料子只能稱得上是一般,頭上的釵環不過爾爾,而且身邊無人陪伴,她自身的氣度也差了一些,一眼就評判完畢,這不可能在自家姑娘認識的範圍內。
於是,迅速的大步上前擋在林三春身前,神情頗爲傲慢的道:“你有何事找我家姑娘?你是哪家的丫鬟?你們小姐呢?”
林三春被這僕婦的話氣得心火直冒,又想到曾經也被榮繪春當成鄉下丫頭如此輕視和鄙夷過,這會她面上的笑容也完全垮了,挺直脊樑。也不理會這僕婦。
只不卑不亢的衝榮繪春道:“榮三小姐,我是林春曉,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榮繪春道:“我並不認識你。”
林三春不以爲意的道:“以前不認識無所謂,現在認識了一樣。”她壓低了聲音道:“我是爲了五皇子的事而來的。”
榮繪春聞言,看向林三春的神色都陡然一變。五皇子東方承朗到江南的事情,普通老百姓是不可能知道的,她狐疑的道:“你......”
林三春指了指湖堤的方向,道:“我知道五皇子就在那裡,那邊跟他說話的正是我的姐姐林二春。”
榮繪春神色一冷。抿了抿脣,冷淡的道:“我跟你能夠有什麼好說的!”
林三春冷眼掃了一眼那僕婦和小丫鬟,道:“我有些話想單獨跟你,可以嗎?”
榮繪春側身,一副要走不走的架勢。道:“有話你就直說,如果不說那就走吧。”
林三春被噎了一下,心中冷笑,調整了一下呼吸平復心情,才道:“既然這麼說。那我就直言了。”
她也冷冷一笑,聲音卻不由得壓低了:“榮三小姐也見到我姐姐跟五皇子的關係不菲了吧?方纔見你的神色,我就知道你想什麼,你是見到我姐姐得到五皇子另眼相看覺得不甘心,覺得很憤怒吧!”
榮繪春倏的看過來,目光生冷。
那僕婦呵斥道:“哪來的潑婦滿嘴胡言亂語,找打!”
那小丫鬟也朝着她啐了一口:“亂吠什麼。”
林三春呵呵一笑,道:“你們這些大家閨秀不是最是識趣麼,你要是有些廉恥心,就別再做勾搭五皇子的事情了,不管你怎麼做,都是比不得我姐姐在五皇子心目中的地位的,你剛纔的行爲只是讓人覺得好笑而已。”
那僕婦撲過來想要抓住林三春,被榮繪春攔住,她沉聲道:“李嬤嬤。讓她說完。”
“將你那些嫉妒憤怒的心收起來吧,你要是敢對我姐姐做什麼,五皇子也不會放過你的!”
“好了,我的話說完了,這是給你的忠告,聽不聽由你。”
說完,她直接推開那僕婦,大步朝前走了,沒有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只有那僕婦和小丫鬟低低切切的安慰聲和咒罵聲,她毫不在意的無聲的笑了。
這下,這高高在上的榮繪春,東方承朗以前寵愛的側妃,應該怒得沒邊了吧?她想,榮繪春不去找林二春的麻煩纔怪。
反正“惡毒的榮家小姐”已經有了。
即將倒黴的姐姐也有了。
......
那水草果真是臭不可聞。東方承朗剛剛被林二春哄好的心情又壞了。
就算林二春之前就描補了一回,也不能遮蓋他的確是上當了,並且被林二春嘲笑爲蠢貨的事實。
他又藉故發作了林二春一回,氣憤之下,將林二春抱着的那果露罈子都揮到了地上,之後才一甩袖子大步走了。
林二春看看站在一邊神色發暗的牟識丁,笑道:“我們也走吧,阿牟,明天再去送貨,咱們先找地方落腳。再好好吃一頓慶祝一下?”
牟識丁拉着馬繮繩,道:“你還真是沒心沒肺,這有什麼好慶祝的?白摔了一罈子果露,五兩銀子就沒了。”
林二春道:“慶祝咱們的仇人吳大人落馬,這是第一,第二,剛纔那果露剛纔那暴脾氣的公子可是喝了幾大碗,說不定日後就有咱們的機會,這第三嘛,慶祝你在女色的道路上。經歷了一次有收穫的失敗。今天真是三喜臨門,這還不值得慶祝嗎?我們就去最好的酒樓!”
“林二春,你......”
牟識丁鼓着臉,完全不想搭理她了。
“走吧,走吧!給你點兩個好菜。一會扯上的果露也給你喝幾碗。”
“不吃白不吃!走!”
林二春自備酒水,興致勃勃拉着牟識丁去吃飯,作爲童觀止的“仇人”,在東方承朗的眼皮子底下,她自然沒有去已經曝光的悅來樓。而是去了悅來樓對面的太白樓。
天氣太冷,客人都將正中的位置佔了,只剩下靠門邊還有張空桌,林二春和牟識丁反正也不挑,就在這裡坐下來。
等菜的時候,林二春也不想看牟識丁的這張臭臉,目光看着門外的街面。
看着看着,拿着筷子的手捏緊了。
陡然的安靜讓牟識丁還有些不習慣,見林二春神色有異,他便也順着她的視線往外看,就見從悅來樓走出來個一身火紅的熱情少女,一臉喜悅的撲向剛樓前停穩的一輛馬車......邊的一個男人。
“童大哥!我在樓上就看見你的馬車過來了,你今天這麼完了,怎麼也來了,是知道我來嘉興了。特意來看我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