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馬隊風馳電掣般的走遠了,路上才又輕鬆起來,方纔因爲五皇子帶隊的那氣勢,讓這官道上雖然行人車馬不少,但是卻無人敢說話,現在就連方纔那受到驚嚇長嘶不止的馬兒現在也安分多了。
牟識丁往馬嘴裡塞了一顆不喊酒心的糖,又安撫了它一陣,才拉動馬繮拐到正路上,一邊小聲道:“方纔那些人應該是上過戰場的士兵。”不然殺氣不會這麼重。
林二春看着那消失在路的盡頭的人影,沒有說話,只是心中感嘆,這次五皇子想找到東方承朔大約是要撲一個空了。
東方承朔幾天前就已經出了城去了,那天大哥來看她的時候,也說了,他並沒有再回綠水灣,也沒有去老河口的農莊,他在江南的行蹤暴露,爲了安全起見肯定是回京城去了,童觀止也說等他回了京城,會有很多變故。
眼下這事情的進展已經跟上一世不一樣了,至於在這之後的走向,林二春還真的是無從推測了,她沒有問過童觀止的脫身大計,而童觀止也什麼都沒有問過她,林二春雖然也有些拿不準爲什麼他一個字都不問,但是卻也因此而鬆了口氣,要是他真的問起來,她又該如何解釋?
現在想到這些事情,她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覺得自己不太厚道,他不問,自己也應該主動跟他說點什麼,眼下只靠她自己就妄想扭轉局面顯然不現實。
她靠在車壁上就閉着眼睛開始琢磨起來,她上輩子的印象中大半時間都在內宅,雖然接觸的東方氏的內情不算多,但是因爲跟東方承朔和五皇子相熟,也不算是特別少了。
她可以將自己知道的一些內幕消息告訴他,雖然懸在童家頭上的那柄刀是沒有辦法可以挪開了——東方氏對童家的殺心、戒心早就起了,不管童觀止是不是真的有謀逆的大罪,這罪名其實一點都不重要,他們只是需要一個藉口而已,而且目前童家居然還在內訌,真是雪上加霜。林二春對童家的命運是一點期望都不抱了,她揉了揉還有些昏沉的腦袋,替童觀止覺得頭疼,現在這頭疼也是她的了——至少應該可以讓童觀止對對手更多點了解,可以提前減少一些損失,或者可以提前......報仇。
別人都不讓他們活了。還用得着對敵人客氣麼?
想到這個念頭,她搖頭苦笑,似乎都能夠理解童觀止身上的謀逆之罪了,如果換做是她,臨死之前她也想拖幾個墊背的。
林二春這一路上都在馬車上整理紛亂零碎的思緒,等回到家之後,連安撫守了兩天家門的??的時間都沒有,只跟牟識丁交代了一聲,就一頭扎進了房間裡,點了燈鋪開紙張就刷刷刷的寫起來,這些還是她買回來做賬本的,只能暫時用這個了。
牟識丁對她這樣突然抽風的舉動很是習以爲常,直接去安撫對他愛搭不理的小狗,去答謝了鄰居,然後準備晚飯,給林二春留了一份之後,就去睡了。
林二春還在爲上一世裡東方家族那些龐大的關係網而苦惱着,細節過於瑣碎,記憶也很散亂,再加上她的記憶還出現過斷層,有些也不太敢確定,不敢亂寫,只以最終東方承朔帶她回京城爲皇帝祝壽的時候爲限,在那時自己知道的結果爲準。
那時皇二子身爲嫡子被立爲太子,但是已經被廢,三皇子早就落敗,那個號稱不爭不搶的四皇子成爲五皇子最大的勁敵,就連幫着他的老六都被五皇子拉攏了過來,成爲他埋在四皇子身邊的暗棋......
拼拼湊湊勉強才寫了一頁紙,並特別註明了,她還不知道這些事情究竟有沒有發生,會不會再發生。只能作爲參考。至於那些明面上的派別往來,她相信童觀止肯定是查得到的,也就沒有提及了。
然後就是幾位皇子的姻親關係,已經成親的就不寫了,重點是還沒有發展成的,僅這些就有足足寫了五頁紙,這些姻親關係她以前雖然覺得有些用,但卻從不費心去想其中的關係和糾葛,那些皇室貴胄看不上她,她也不耐煩跟他們交際。
不過,在今天看到了榮繪春和那位榮二爺之後,再想想這對兄妹上一世的時候一個是五皇子側妃,一個是東方承朔的謀士,她就深覺這些姻親關係的重要性,不管東方承朔和五皇子誰爬上了那個位置,榮家兄妹都能夠博一個前程。最不濟也能夠保住一條命。當初林二春是東方承朔的妻子,跟五皇子交情最好,也從未懷疑過他們最後會走到對立面,而榮氏的這對兄妹卻早早就各站一邊了,不得不說世家子弟的眼光的確比她要強很多,她在他們那個年紀的時候還在校園裡、圖書館裡或是酒廠裡撒歡......
當然,這樣的關係如果用得好,尤其在東方承朔和五皇子之中,那也是一把好刀,林二春邊寫邊如此想。
林二春着重的寫了五皇子和東方承朔,這兩個人是她最瞭解的人,也是爭到了最後的成功者,五皇子的事情簡單得多了,只有一個榮繪春,不可避免的提到了榮二少,隨後她回憶了五皇子跟他的那些兄弟們爭鋒的簡要過程,又一一補上來了,雖然知道的不多,但是洋洋灑灑還是佔了幾頁紙。
輪到東方承朔,林二春想都不用想就將東方承朔查抄童家罪證、楚地賑災和鎮守西川的事蹟一一寫上,至於那個平涼王妃的位置,她留給了?丞相家的嫡小姐,那位小姐如今年紀才五六歲,但是那又怎麼樣,等到十年後東方承朔名利財富全部都有了的時候,?小姐正好就到了花樣年華,可以嫁給東方承朔,爲他錦上添花了,也不知道東方承朔跟那個一項不偏不倚,深得皇帝器重的?丞相是什麼時候勾搭在一起的。
林二春對?家的怨念很深,在此重重的記了一筆,至於林三春?她還是別出去作死了,免得她再連累了整個林家,林家人雖然跟上一世不一樣了,但是大哥和春暉還是她重視的人,她不想讓他們再落得以前的下場。
等寫完了,一碗燈油也快要耗盡了,桌子上放着的一碗麪都全部坨了,不能吃了。林二春揉了揉發脹的眼角,將這些都收好了,想着等什麼時候親自交給童觀止,做完這些之後,她也沒有心情吃飯了,洗漱了一番,就倒在牀上沉沉睡去了。
回憶已經耗費了她很多精力,再加上回憶的同時,她自己也對未來的發展方向有了目標和計劃,真是心力憔悴。
第二天她直接睡了一上午,等睜眼的時候都已經是中午了,林二春又精神飽滿的投入到了新的階段裡,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不管是她還在堅持的減肥,還是她喜歡了一輩子的釀酒,都是需要十足的耐心,她雖然脾氣不好,但是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一件一件的處理手頭上的事情。
先將買回來的甘蔗都處理入罐了,才又趕着做了一批酒心糖,這次除了包裹上酒心,她還買了酸梅子,自己熬煮了橘子果醬,也是包裹進牛皮糖內增加品種。她不會熬糖所以這牛皮糖是直接買的成品,再將其融化開,自己只需要做好糖果心就行了,效率還是不錯的。
先前讓牟識丁去鐵匠鋪子裡定做的給糖塊和酒心定型的模具只有圓形,橢圓形和方形最基本的款式,現在林二春特意讓人打製了心形,菱形,還有簡單的勉強能夠看出是小兔子的模型。形狀各異的半透明牛皮糖內包裹着白色糖衣的酒心,或是棕褐色的酸梅,看着還是很漂亮的。
林二春本來是沒有想過用糖果來賺錢,只想着用這些先找幾個大戶之家打好關係,爲自己的釀酒大業開路,不過眼下倒是改了主意了,她活了幾輩子的人,並不特別愛吃糖,可看着這些都忍不住少女心爆棚了,也許可以再往這個方向發展發展。這裹着酸梅子的糖好模仿,但是酒心就有些難辦,裡面的配方不說最難的還是能夠包裹住液態酒心的糖衣的製作。絕對是此時頭一份。
不管怎麼說,她以前再不愛吃糖見過吃過的品種也比這個年代要多,實在不會可以請人幫忙,或者跟現在一樣改造那些成品,而且釀酒的週期實在是太長了,她既然沒打算自己經營店鋪,這其中能夠省下來很多的時間和精力,她正好可以來摸索一下。
林二春是個說幹就幹的人,只這麼一想,她都有些熱血沸騰,牟識丁涼颼颼的道:“你還有銀子嗎?”
瞬間,她就被牟識丁的一句話給澆滅了熱情,老實了:“沒有。再等一到兩個月到時候肯定就有錢了。”
說來慚愧這些賣糖的錢已經陸陸續續都花費在水果和打製模具上了,現在兩人都是窮得叮噹響。
先前買回來的果子,林二春除了釀三個月就可出窖的露酒之外,還有一些有些撞傷碰傷了的水果則弄成了果醋和水果酵素。這些需要的時間週期要更短一些,至於果酒時間週期更長,需要的水果更多,而這年頭水果比一般的老白乾還要貴,考慮到成本投入,釀造的數量就很少,那些水果酒每種也就一罈子而已。
等過年將手中的存貨賣掉,又到了春天了,到時候各種花卉可以做花卉露酒,還有梅子、桑葚很快就長熟了,再之後還有杏子、李子、桃子......又是一大波的成本投入,除了果酒,米酒,林二春還想做特別耗時間的大麴酒、小曲酒,這些纔是她的最愛和特長,雖然不是她首創的,但是她有把握釀造得很好,這也不是林三春首創的,至於紅曲酒已經被林三春搶了風光,算做是林三春的首創了,那她就不湊那個熱鬧了,免得跟林三春捆綁在一起。
牟識丁適時的打斷她的思路:“到了那時候你又要買果子釀酒,又要做糖果,夠嗎?”
林二春無聲一嘆:“去城裡店子裡瞧瞧那些果皮賣出去了沒有?蚊子再小也是肉......”
將後來做的水果露酒加了一次果膠酶進行了澄清過濾,等到天氣變涼了,藉助低溫能夠更好的澄清,到時候顏色會更加澄淨漂亮。
等將這些事情都處理完了,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了,忙碌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飛快。
林二春算了算時間,府城那邊有些店鋪可以再去送一遍貨,也得看看銷售情況,來確定下一步的計劃,而且她還想去童觀止常駐的客棧裡找找他,起碼那些寫好的東西得找個機會交給他吧?也算是送給他的回禮好了。
想到回禮,林二春又專門買了牛皮紙並裁剪得整整齊齊,洋洋灑灑以自認爲最工整的字跡寫了八頁紙的《夫律》,還似模似樣的做了個封面,再加上扉頁題詞,一共湊齊了十二頁,然後用自己全部的耐心,拿尺子比着給這薄薄的冊子縫了邊,還找了一束沒有凋謝說不出名字的野花夾在其中了,沒有精裝木匣子,只能用包袱包了,林二春一邊忙一邊在心裡感嘆:跟男朋友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但是這也是她能夠做到的極致了。
將家裡安排妥當之後,林二春就又跟着牟識丁帶着一馬車的瓶瓶罐罐往府城跑了一趟。
生意上的消息有好有壞,有賣得火爆正準備去催貨的。比如說牟識丁談妥的那個青樓,好多姑娘都成了酒心糖的忠實粉絲,有些酒量不佳的文人雅士也愛上了這一口,也有被管事送去給內宅夫人品嚐,就這麼傳到後院中去的,這酒心糖就成了新增的年貨果品,贈送外地親友的土儀之一。
當然也有爆冷門的,放在那灰撲撲的罐子裡,已經被老闆給遺忘了,最近來蘇州府打年貨的也不少,店鋪管事忙得?天?地,一個絲綢鋪子裡的老闆哪裡還記得去給客人們推薦這種小零嘴?每每看到這種境況,林二春就格外懷念以前的玻璃瓶和玻璃糖紙,如果將這些糖果放在這種地方裝着,那就會顯眼多了。
總體上林二春對此是十分滿意的,現在這個時機不錯。趁着過年,她的酒心糖可以流傳得更遠,等忙完這年節,大家走親訪友赴約的時候,說不定這生意可以更上一層樓,而且因爲到了年底了,後宅夫人們和掌管鋪子的管事們也都很忙,沒時間找她的茬,剛開口談配方的,就被林二春和牟識丁笑嘻嘻的用“**家的*管事還等着送貨,不好耽誤,您先忙。”給頂回去了。
後宅夫人們之間的交際錯綜複雜,就是那些心腹大丫鬟都不一定能夠看出女主人跟誰家的夫人是真心交好的,掌櫃的也不想給主家惹麻煩,也就只能作罷了。林二春和牟識丁有條不紊的給生意好些的地方加大鋪貨量,半天不到。一車貨就都銷出去了。
不過,送到最後一家,林二春就在無知無覺中引來了一個麻煩。
一家果子蜜餞鋪子的掌櫃就非得跟她給懟上了,死活纏着她要買方子,林二春好話說盡,對方還是拿着自家的夫人出來壓人,“林姑娘應該沒有好好打聽過吧,我們這家鋪子是尚書裡吳家夫人的。”
尚書裡林二春知道,那是一條貴人街,前朝和本朝的這六年這街上就一共出了三個尚書,能住在這裡的都不是普通人家,至於那個吳家,她跟牟識丁雖然打聽過一些消息,但是吳傢俱體是個什麼官名她倒是不清楚。
“我也知道你們這東西還往好些鋪子送貨了,不過在這府城裡,誰家的夫人也不會不給吳夫人面子。到時候只要有得買,有得吃,吃誰家的不是一樣,我們夫人那是湖州府第一才女,從這鋪子裡賣出去不比你們的更有價?”
“我們夫人看得上你的這零嘴也是你的福氣,要是那些有眼力勁識趣的,誰不是直接將方子送上?就是想沾沾光,能讓我們夫人誇一口,再說吳夫人也不是白要你的,這一百兩銀子拿到手,那可比你走街竄巷累死累活的要舒服自在得多了,而且我們夫人說了,林姑娘有些巧心思,要是願意也能夠去吳家幫工,哪裡不比你一個大姑娘出來跑生意要強呢。”
聽到這價錢,林二春都忍不住想要冷笑了。一百兩很多嗎?確實不少,現在後山屯一個普通人家一年也只需要五兩銀子的花銷就能夠維持溫飽了,二十五兩銀子就夠將她和牟識丁現在租住的院子給買下來,還有一個不小的院子,五十兩銀子可以在虞山鎮西街買個裡外兩間的小鋪子了。
可這點銀子就想要買她的東西?這跟搶也差不多了。她做的糖成本本來就高,又是酒又是糖熬成糖衣,再加上牛皮糖也不便宜,又專門走的高端路線,定價就很高,那種富貴人家,要是賣得太便宜了,反倒是瞧不上了。
今天這小半天她一連賣了幾個大主顧,沒見任何人覺得價格高的,今天就已經賣出去五十多兩銀子的糖果了,刨掉成本路費這些還能夠賺一半,再跑三思趟就能夠賺到一百兩銀子了,她會稀罕這區區一百兩嗎!
就不信這掌櫃的算不清楚這筆賬,還有那個什麼才女吳夫人,也不知道是這掌櫃的狐假虎威呢,還是真的有這樣的內宅夫人?
這便是一開始就直接找定一個合作人罩着跟自己出來闖的區別了,林二春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還是被噁心了一下。不過眼下本身實力不濟,又不能夠突然暴起揍人一頓扭頭就走。
她垂頭斂去面上不耐煩的神色,從容的道:“吳夫人賞臉是榮幸,也多寫掌櫃的肯指點,不過這糖也不是我自個兒弄出來的,得回家跟家裡人商量商量,會盡快的給掌櫃的答覆。”
這掌櫃的神色不虞,冷笑道:“據我所知,林姑娘好像在衙門裡立了女戶,哪有什麼家人需要商量的。林姑娘這是瞧不起我們夫人了?要是這樣的話,我看你在這蘇州城裡的生意,日後想要這麼太平就難了。”
林二春微微蹙眉,這便是已經都將她的底細弄清楚了?生意還沒有做多久,這就給她上狠角色啊,看來上一世的時候最早找到悅來樓去賣酒,碰到童觀止這樣的幕後老闆,還真算是她的運氣了,至少那會兒她不愁賣也沒有太打壓價格,雖然跟悅來樓的幫工似的,但是也有賺頭,那出面跟她接洽的掌櫃的態度也很是不錯,很講道理的人,像今天這樣的氣還真是從沒有受過。
她心中一嘆,今天這事兒怕是真的不能含糊過去了。
果然,那掌櫃的又冷聲道:“進我們鋪子裡的東西,自然是要查清楚來路的,不然到時候真的出了問題。到哪裡找人去,這個也容易,只消去衙門問一聲就都知道了。”
林二春趕緊解釋道:“掌櫃的既然查過了,應該也知道我雖然沒有家人,但是有個合夥人,先前他將我送到門口之後,就去前門街送貨去了,總不能不知會他一聲。”
她目光一閃,斂去裡面的嘲弄之色,繼續道:“等晚點我們匯合了,在出城之前就過來給掌櫃的答覆,我那個夥伴應該也不會拒絕貴人賞識,以後到城裡來還得仰仗各位貴人,我們哪裡還敢收貴人的銀子,之前有些鋪子的掌櫃也跟我提過配方的事情了,他們那邊還請您幫忙說一說,我們小本生意是誰都不敢得罪呀。”
掌櫃的聽她這麼說,倒是臉上見了笑容,隨意擺擺手,也不說應還是不應,直接敷衍了事。
又見她又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心裡也覺得一個沒有依靠的女戶被這麼一壓制嚇唬,有這樣的表現也很正常,更是沒有半點懷疑。
林二春耐着性子,“誠惶誠恐”的解釋道:“不過我們兩個都是識字有限的,配方怕是寫不好,到時候乾脆直接給掌櫃的做一遍吧,掌櫃的派人來看一眼也就會了。”
掌櫃的點頭,“這個可以,林姑娘想得很周到,有什麼需要我們準備的?”
林二春又好脾氣的道:“東西我們自己準備,等下晌我們過來。”
要等的時間不長,這掌櫃的心下滿意,擺擺手,就讓她走了。
出了這家店鋪,林二春也沒有去尋牟識丁,至於對這個仗勢欺人的店,她也沒有放在心上,不是要配方麼,很簡單。
她之前就跟牟識丁說好了,各自辦完事就先去客棧,到了那再碰頭,今天收穫頗豐兩人打算吃頓好的,犒勞一下這段時間的辛苦,之前童觀止帶林二春住過的那間客棧也供應酒席,雖然價格不便宜,但是兩人要吃一頓還是吃得起的。
林二春走到客棧的時候,牟識丁已經先到了。早就找好了位置點了菜,都喝了半盞茶了,見林二春過來他放下茶盞道:“大堂沒位置了,只剩下這個雅間,你怎麼去了這麼久?遇到麻煩了?”
林二春笑道:“不算什麼大事,就是一會要去教人熬糖,幸虧我這次英明神武,提前將裝備都帶上了。”
因爲兩人早就商量過這個問題,牟識丁也不意外,只撇撇嘴道:“你的運氣還真不好,怎麼你妹妹的生意能夠順風順水,才名遠播,你一開始就這麼倒黴呢,倒是難得你如此想得開。”
林二春毫不在意的坐在他對面:“有得就有失,有什麼想不開的,而且這又不是沒有好處的事。”
說話間,店小二已經陸續開始上菜了。
這小二哥以前林二春就見過,這次對她很是殷情,一邊上菜,還一邊報菜名,一道桂花蓮藕,他說叫:“過眼雲煙”,因爲桂花和蜂蜜都是金色的,蓮藕糯米又是白色的,分別象徵金銀之物,這些俗物可不都是過眼雲煙麼!
一道白斬雞,因爲有翅膀,便叫作“來去匆匆”,林二春聽到這個名字也是覺得醉醉的。
那店小二絲毫不受兩人古怪神情的影響,繼續一本正經的往下介紹,至於一盤松鼠鱖魚取名爲“見仁見智”,一碗湯圓米酒叫“我本將心向明月”。一道翡翠豆腐羹,另叫做“快走踏清秋”。林二春已經懶得去探究其中的深意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店小二每個菜名的第一個字都說得格外用力。
報完名字了,店小二也沒有馬上離去,笑眯眯的道:“兩位對這菜名可有什麼建議?”
林二春沒空搭理他,直接先給自己盛了一碗米酒湯圓,喝了一大口暖胃,牟識丁倒是有這閒工夫接他的話:“的確是有點建議。”
“您說。”
牟識丁便意味深長的道:“我怎麼覺得我們這菜聽起來像是,‘過來見我,快!’呢,這樣不好,要不你們後廚再去琢磨琢磨?以後客人點菜了,最後將首字湊成一句詩,那就文雅多了。”
林二春聞言“咕嚕”一聲,然後連連咳嗽,差點沒被一口湯圓給嗆死了,好不容易嚥下去了,憋紅了臉看着牟識丁,對上他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又說不出話來了。
那店小二聞言拍了拍腦袋,呵呵笑了兩聲,目光往林二春這裡掃:“您看?”
林二春在牟識丁的注視下,臉上熱熱的,不自在的拿帕子擦了擦嘴掩飾:“先吃飯再說。”
牟識丁“切”了一聲,拿着筷子衝她擺擺手:“這些都是我點的我自己愛吃的,我看後廚說不定有你喜歡吃的,你先去看看。”
店小二趕緊舔着臉笑道:“後廚給準備了,您去選選?”
林二春心裡暗罵了童觀止一聲:要見就見,弄這麼多花樣做什麼!
不過,還是拿着自己準備的小包袱站了起來,跟着店小二進了後院。
童觀止從她進城就知道她來了。早在這裡等着了,這會見店小二領着她進來,還端着一張臉,等人走了,屋內只剩下他倆並一桌酒菜,臉上就帶了笑容了:“二丫,專門給你準備的,慢慢吃。”
林二春又罵了他一句:道貌岸然!纔將手上的包袱甩給他:“送給你的。”
童觀止下意識的接住:“這是給我的?”
林二春點頭:“對,禮尚往來嘛。”說完,就在他對面坐下來了,低頭一看面前的小碗裡已經裝着熱騰騰的“我本將心向明月”,她忍不住笑了笑,又道:“那本書現在可以看看,那一卷......等我走了再看。”
“那好。”
童觀止一邊說着,已經將那本《夫律》拿出來了,看到上面的兩個大字。他挑着眉頭勾了勾嘴角:“夫律?二丫還真有覺悟。”
林二春懶得跟他鬥嘴,只道:“你看完了再說。”
童觀止翻開扉頁,只見其上寫着:“夫律五十條,若有不足日後隨時增補,若卿不能認同,天涯不見,不用往後看了。”
他看了林二春一眼,林二春氣定神閒的喝湯。
繼續往下看:“爲夫者,必須終身尊重妻子,愛護妻子,敬之、順之、諒之,贊之、持之、護之此爲大前提,另有細則五十條(未完),爲人妻者,同等要求。”
“第一條,爲人夫者。違背妻子的合理要求,是爲不順,即可解除婚約,合理另有註解,見頁尾。”
童觀止有耐心,沒有直接翻到頁尾去看,而是繼續往下看。
“第二條,爲人夫者,與妻子以外的女子不清不楚,是爲淫,即可解除婚約,不清不楚另有註解,見頁尾。”
他又看了看林二春,林二春已經將一碗湯圓喝完了,正拿起筷子。
“第三條,爲人夫者,覬覦妻子的嫁妝、私產,是爲盜,即可解除婚約。
第四條,爲人夫者,若在妻子面前逞口舌之快行逼迫之事,是爲口多言,即可解除婚約。
第五條,爲人夫者,故意隱瞞妻子提出的問題,是爲不敬,即可解除婚約。
第六條,爲人夫者,惡意懷疑妻子,是爲不持......”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等將這五十條都念完了,又看完了那密密麻麻的註解,林二春已經吃得都半飽了,正好放下筷子,再好的菜也不能多吃。
不管他答不答應,反正至少她已經騙了一頓好飯了,擦了擦嘴,她問道:“可有疑義?”
童觀止面上淡淡的將那小冊子合上了,看到封底寫着:“可以退還。”空了一行又寫:“好好研讀,時時自律。”
他便摸着那牛皮紙看着林二春笑:“還有增補?”
林二春答:“視具體情況而定。”
童觀止又道:“我幫你想了三條。”
“說說看。”
“有惡疾和無子,還有善妒。”
林二春咳了咳:“暫時不寫了。”
童觀止拿着書緩緩走到她身邊,挨着她坐下,道:“爲什麼不寫?二丫,我腿腳疼,算不算惡疾?”
不等林二春說話,他又湊近了些,幾乎是附在她耳邊低聲道:“你就是知道我們肯定會有兒子的,對吧?無子便也不用寫了。”
靠的太近了。林二春往後挪了挪身體,一臉正色的提醒:“不得逼問。”
“哦,那我就不問了。”
他居然這麼順從,林二春還稍稍有點詫異,再次強調:“不答應就把我寫的還給我。”
童觀止幾不可聞的嘆了一聲,目光灼灼的看着林二春,林二春被他那眼神看得心裡酥酥軟軟,又聽他道:“二丫,我說答應你就信了?以後就是休了我,也是你虧了,傻姑娘。”
林二春沒有吭聲,感情的事情有什麼虧不虧呢,身處其中的時候投入了,也享受了,便不算虧,不過這年頭的男人都有大男子主義,她也懶得跟他辯解,起碼他沒認爲自己佔了便宜,就比很多人都強了。
童觀止又笑了:“既然你這麼相信我會信守承諾,那我就不還給你了。現在我們來說說支持妻子這一條。”
“什麼?”
昨天沒更,懺悔......還是稍微解釋一下,主要是覺得前半章沒啥內容,女主的事業,和她打算和盤托出的事情,讀者角度都知道了,但是男主不知道。昨天發出來感覺很水,但是又不能一筆帶過,今天的情節加上看着才稍微好點,這一章還是很厚的吧,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