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聞,瞿雲之邊陲小鎮溪平又不安寧,秋遠邰亦爲之頭痛不已。
據傳,暮滄的疾風將軍率重兵已抵瞿雲邊境,戰事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
一個又一個的傳聞,如向風平浪靜的湖泊投了一塊大石一般,激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波浪,擾得京都人心慌慌。
即便是如此,時間仍是在不安之中悄然而失,年關將至,那怕人人心中再是擔憂,這日子還是要過,着手辦置年貨的人自是大有人在。
四王府內,下人顯得比往日裡更爲的忙碌,備禮的備禮,收禮的收禮,而李罕更是指使着下人,將王府裡裡外外都整了個遍,擺設飾物統統換成了新的,雖說此舉太過奢侈,只是佈置一新的王府看着也確是多了不少的喜慶,讓人心情爲之大好。
許是正因爲如此,容善全然未感覺到王府外頭之人心中的那種驚恐。
即便是真打起了來那又如何?
人最終都是一死,只不過早晚罷了,閻王老爺的生死薄上早便註定了時辰,無人逃得過。
只是,身爲瞿雲國四王爺,曾率兵征戰數年,人人生畏的冰玄卿,也如她一般漠不關心,整日裡“遊手好閒”的,那到真有些說不過去了。
看他每日下了朝之後,不是呆在書房之內看書,便是到她的小院來瞧瞧孩子,一改往昔那攻於心計的模樣,着實令她迷惑不解,想來想去都是不明白他到底在耍什麼把戲。
如今瞿雲有難,他不是該率兵出征,解眼下的燃眉之急麼?
她不明白,是真的不明白。
側頭,容善瞧了一眼身旁的他,抿了抿脣,輕皺了起眉頭。
從下了早朝回到府內,他便尋着她和孩子來到了王府的最高之地,在這後院的亭子裡,也未說什麼話兒,只是徑直從她懷中抱過了孩子,而後坐在一旁逗弄着。
近些日子來,他的種種舉動,總是令她心思起伏,每每心頭浮起一絲暇想,便會被自己狠狠的敲碎,然後,如此不停的重複循環着,直到自個兒精疲力竭爲止。
她是不該多想的,只是有時偏就管不住自己的心。也是,若真想要管得了自己的心,也只有到它死的那一刻了。
風,夾雜着些些的寒意吹過,拂亂了她隨意披散在肩頭的長髮,那金釵的珠墜亦隨之輕晃,糾結着黑髮,折射着躲入亭子內的陽光。
冰玄卿便是被那若隱若現的亮光吸引着,緩緩地擡起了頭來,看到了她茫然出神的模樣,便是眉眼一轉。
不知,她此刻心中在想些什麼,那迷離的雙眼猶如浸在碧潭之中的兩粒黑珍珠,盈盈地閃着光亮,看得他越陷越深。
她這顧自出神的毛病是什麼時候養成的?還或是,她一直便是如此,只是他不知罷了。
隨着風,她的發搖擺着,凌亂的糾纏在一起,他好想伸手替她拂開,只是這個念頭才起,即刻被他打散了。
這是從何時開始,他竟這般關心起她的事來。
勾起脣瓣,他只能自嘲的輕笑了一聲,看着懷中的孩子已累極沉沉睡去,那恬靜的模樣,看得他的心像是被猛的撞了一下,心底某處的柔軟慢慢地暈了開來。有些不知所措的別開視線,卻又在無意間對上了那兀自出神的女子,他只能狼狽的看向了別處。
他,還真是被這母子二人嚇到了。
“容善,容善。”他輕叫了她兩聲,決定讓她將孩子帶走,免得自個兒又受了影響。
“呃,什麼?”容善回過神,有些木愣的看向他。
“孩子睡着了,將他抱回去吧,這裡風大。”
“哦,好!”她匆匆地站起身來,走到他的身旁俯下身,從他的懷中輕柔的抱起了孩子。
她,近在咫尺,甚至身上那淡淡像花香的味道亦將他縈繞着,就像是,他被她困住了一般。
她一抱起孩子,他便霍得站起了身子退到了一旁,引得容善不解的看向他,只覺得他的神色緊張戒備,着實不像往日氣定神閒的他。
“你?”她怔了怔,開口問道,“王爺可是身子不適?”
“沒,沒有。”他輕搖了搖頭,急急說道,“快將孩子抱回去吧。”
容善看了他一眼,想着他不願說,便也不敢多問,於是抱着孩子緩緩地轉過了身子,步出了亭子。
一出了亭子,陽光直直的照射在身上,風雖大,卻也不覺得太冷,正是如此,她纔會將孩子抱出來透透氣,只是現下他睡着了,自是另當別論。難得的是,他竟有這份細緻,想到了孩子,這是不是該說,他對孩子亦是用心的,將來,她可以放心的將孩子託負予他。
一邊想着,一邊小心翼翼的向前邁着步子。
而冰玄卿在她出了亭子之後,便後悔起來。
該他抱孩子回去纔是,這一路上的積雪還未除盡,經豔陽一照,小路怕是溼滑難行了吧,她一個弱女子還抱着孩子,身旁也未有人伺候着,若是摔着了可怎麼辦?
一想到此,他即刻邁着大步追了上去。
容善正走得謹慎,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吱吱”的踩雪聲,停步回頭,看到冰玄卿正快步行來,想着他是要回書房去吧,便又回頭繼續走了起來。
只是才邁了一步,便被他叫住了。
“容善。”
她再次停步回頭,不角的看着他走近,等着他出聲。
然,他卻只是伸手從她懷中再一次的抱過了孩子,越過了她的身側徑自向前走去。
“噯,王爺,你要將子默抱去何處?”
她急呼,卻又不敢太過大聲,生怕會驚孩子,顧不得腳下的溼滑,急步跟了上去,幾次都險險滑倒,走得狼狽不堪。
而前頭的人兒聽到她驚恐的呼聲,倏地緩下了步子。
“我,只是想將他抱回屋子罷了。”他在心中輕嘆了一口氣,仿若做錯了事兒的孩子一般,喃喃的說着。
是他,做錯了啊。明知她像是驚弓之鳥,經不起任何的驚嚇,可偏偏他,又魯莽行事將她嚇着了。
容善長鬆了口氣,適才她真的在怕,怕性情多變的他又會突然奪走她的孩子。
原來,他只是好意的將孩子抱回房罷了。
是她,多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