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吹動着林子裡的樹兒,拍打着枝條發出沙沙的聲音,延綿而去。
木屋外頭,火光沖天,一聲聲淒厲的慘叫、痛吟,刺入錦容的耳中。她全身都在害怕的顫抖,伸出手緊緊的捂着雙耳,驚恐的看着那扇木門。
“搜,將這寨子裡裡外外都給我徹查一遍。”喧雜的聲音之中,一道硬冷的聲音格外的清晰與接近。
那是大哥的聲音嗎?
這麼多年不見,她甚至已經開始有些忘卻他的聲音,只是,記憶之中的大哥,從不曾用如此冰冷的聲音與她說過話。
“砰”的一聲,木門經不住三翻兩次的折騰,終於被一腳踹倒在地上。
數個火把呼呼的閃進屋來,頓時將屋內照的通透明亮,也令她無所遁形。
“起來。”一個身穿兵服的男子上前幾步,將她從草堆之中拉扯了出來。
錦容被拉着踉蹌了幾步,撲倒在衆人的面前,光潔無物遮蓋的後背亦露裸在衆人的眼中。
她羞愧難當,忙爬起身來想用殘破的衣衫避體,卻是徒勞。
突然,一陣溫暖緊緊的環住了她冰冷的後背,一件黑色的絨毛披風蓋上了她的身子,將春光遮蓋。
她擡起頭,透過淚水迷離的雙眼看去,一個男子便蹲在她的身側,那眼中有一絲驚訝,更有一絲迷惑,複雜到難以形容。
心中一陣失落,淚淌過雙頰,落到男人搭在她肩頭的手臂之上,劃過冰冷的鎧甲,消失於雜草之中。
他,不是大哥,不是大哥。
“來人。”他看着她,開口道,“去替這位姑娘找一身乾淨裳來,其餘人統統給我出去。”
男子的一聲令下,原本站於木屋之內的幾個士兵紛紛走了出去,只剩下他們二人。
“來,先起來。”男子扶起她,將她安置在一旁的草堆之上,而後不避閒的與她一道坐着。
“姑娘不是溪平人?”
“是。”錦容伸手抹了抹雙頰上的淚珠,側頭看着身旁的男子,一身絨裝將軍模樣,卻不是瞿雲國將士的軍服,難道他是漢陵的將軍?
“這位將軍,難道這裡已經是溪平鎮了?”她哽着聲問道。
若眼前之人真不是他們瞿雲國的將士,那她勢必不能讓他知曉她的真實身份,否則她若是被敵方所擄,豈不是要讓大哥左右爲難了。
“在下蕭善祁,此處已是溪平地界,只是姑娘怎會來溪平,又是如何被擄至此?”蕭善祁畢竟是個習武之人,不拘小節,竟伸手替她拉整着披風,絲毫不避諱男女之別。
她側了側身子,避開了他的大掌,而他亦被她的動作點醒,欠意的笑了笑,收回了雙手。
“我本是來溪平找尋我爹爹的,前些日子他來溪平探訪遠親,哪料爹爹走後未過幾日,便傳來漢陵與瞿雲兩國交戰,我擔心爹爹安危便尋了來,哪知在路上遇上了這幫山賊,殺了趕車人,抓了我,危難之時,幸得蕭將軍相救,請受我一拜。”
錦容霍的起身,曲膝盈盈下拜,卻在半途被蕭善祁架住了雙臂。
“姑娘不必多禮了,這也是機緣巧合啊,若是這幫山賊打劫了我旗下的一支運糧隊,蕭某也不會帶兵前來將之剿滅,所以姑娘這聲謝謝,我受之有愧。”
“將軍,只找到這些。”從門外進來一個士兵,手中捧着一疊粗布麻衣,一臉爲難的看着蕭善祁。
他轉過頭看了一眼錦容,伸手接了過來,揮了揮手,那人立刻退了出去。
蕭善祁蹲下身子,將衣物交到她的手中:“雖說是些質地不好的衣物,但總比沒有的好,就先將就一下吧。”
他站起身,走到被踢倒在地的木門旁,俯身將之扶起,而後回頭看向她:“你先換身衣裳,我在門外替你守着。”
說完,他便大步走出門外,而後將那木門依上,轉身擋在門前。
錦容看着那扇虛掩的門,藉着留在屋內火把微弱的亮光,迅速的除去身上勉強遮住前身的衣物,換上了一身簡樸的衣衫。
不知是否是這些年來好吃好穿慣了,這粗布衣一上身,她便覺得混身的不自在,難不成不曾留在自己記憶之中的那段歲月,她也是錦衣玉食不成,爲何她就是不曾有過這種感覺。
起身,眼角看到落在腳邊的東西,她一怔,將之撿起,又塞入了衣袖之中。
拿着披風,她走到門旁,輕釦住木門想將它拉開,卻發現它紋絲不動,如此看來,那蕭善祁雖是個粗人,但卻也是個正人君子,於是輕啓脣瓣說道:
“蕭將軍,我換好了。”
話才完,那木門便被他輕輕鬆鬆的移了開去,她看到了那個在沖天火光映襯之下的男人,如山一般剛毅的站在她的面前。
伸手接過她遞來的披風,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而後直愣愣的注視着她的臉,像是在找尋着什麼,又像是被什麼吸引了一般移不開視線。
錦容被他瞧的混身不自在,是問又有何人如此大膽,在衆人面前瞪着一個女子猛瞧,這是登徙子會做之事,眼前才被她誇爲正人君子的男人怎麼也犯了起來。
她有些慌張的避開他的視線,走出了木屋,隨即被門外的場景嚇了一跳。
幾處木屋已被火舌吞噬,四處皆是斷肢鮮血,勉強求得性命的,也已是傷痕累累,**不斷。
她被嚇的後退了一步,而身後的男人卻像是斷了她後路一般的抵在了她的身後,只不過按住她的肩頭,將她帶向了一旁的高頭大馬。
“蕭某還不知姑娘芳名,不知可否告之。”
“將軍,蕭將軍叫我錦容吧。”
權勢之人勢必多疑,若是告訴他她姓秋,只怕遲早會將她與大哥想到一塊兒去,還是小心些的好,免了這些麻煩。
“錦容姑娘,實不相瞞,我仍漢陵之將,只是你大可放心,我對姑娘絕無惡意。”站在馬旁,他說道。
“錦容明白,否則將軍大可不必管我,將軍能替我設想周到,定不是大惡之人。”
“姑娘能如此想就好,我先帶姑娘下山,再派人幫你找尋令父。”他鬆開按着她肩頭的手,拉住馬繩,翻身利落的上了馬背,向她伸出手來。
她擡頭看着他。
不成,若是讓他幫着找爹爹,豈不是自投羅網,不行,這事絕不可答應。
“不敢勞煩將軍,只求將軍帶我下山即可。”
蕭善祁看着她,重重的點了點頭。
錦容冰涼的手放入了他的大掌之中,他緊緊握攏,而後用力一拉,她便借力上了馬背,穩穩的坐在他的身前。
長鞭揚起,抽打在馬兒身上,駿馬撒開四蹄,衝着山下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