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月光真好。”他好不容易笑夠了,外衫也不披,慢慢地伸了個懶腰,站起來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散下一室的月光。月光?剛剛還下過雨哪裡來的月亮,見鬼了吧,我眨了眨眼扭過頭去看,果真看見月亮又大又圓的掛在天上,很亮。
月亮重了又合,合了又重,裡面好像有很多人,有的在哭有的在笑,然後越來越遠,我所有的東西都跟小鳥一樣快快樂樂的飛走了,什麼時候回來還是個迷,不過,雨後的月光真的挺不錯的。
我說:“很漂亮嘛!”
他笑了笑:“是啊……真是難得的平靜,希望不是夜晚來臨前的晚霞。”
“啊?”
“呵呵…沒什麼…”他漂亮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很懶洋洋地伸手過來摸我的腦袋。
我看着他伸過來的手有一瞬的錯覺,把這個人妖當成了另一個人,那個人經常把笑容掛在臉上,也喜歡摸我的頭,看我的眼睛裡沒有冷漠及乖戾,他沒把我當作娘或者仇人,他就把我當作比他小的女孩子,他那麼溫柔那麼謙和,可惜卻再也看不見他了。
“傻瓜,對着月亮哭什麼,想家了?”他改摸我的臉,手指滑過帶來一片微微的涼,我抹了抹臉,才知道自己滿臉都是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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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老實的點頭,不僅是家,還有許多人,那個地方雖然冷漠,但必竟是我長大的地方呀,我把淚擦乾淨:“你就沒想過嗎?”
他愣了愣,擡頭看着月亮,影子似乎都要鑽進月光中:“家太遠了……去不了,不知道還在不在了。”
素色的睡袍,悽寂的目光,孤獨寞落的身形跟我現在的樣子有些像,我慢慢靠了過去拍他有背:“可能……可能以後都會好的。”
“或許吧,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結,未必誰都很解開……”他披散着的長髮飄散在耳邊,看起來很迷人,很不染塵埃,一點也不像個俗人,這麼美的人也有心事?
“你也有嗎?”我問。
“誰都有……我當然也逃不了。”
他可能在說冒牌貨,我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擡起頭眯着雙眼看着那個又大又圓的月亮,月亮太圓了,圓的不像真的,老天爺真是不厚道,就不能讓我的生活圓滿一些嗎?
再掙扎還是殘破的什麼也沒有。
月亮越來越亮,我心裡頭越來越亂,想了想轉過頭去:“你竟然這麼難受,怎麼不離開這裡,外頭多好哇,最起碼自由。”
他並沒有擡頭,但每一個字卻像在哀嘆一聲:“樹林裡有一隻很自由的小鳥,每日清晨高歌於枝頭,日子太過平淡了讓它想追尋更刺激的東西,有一天樹林裡來了一位獵人,它帶了一隻金籠子,那隻籠子太過漂亮,小鳥便一頭闖了進去,當發現出不來時它也掙扎過……可是太久的安逸磨損了它的性子,它太念戀這份穩定,所以再不能飛……就算飛出去了,再看見這隻籠子還會一頭扎進去……”
“竟然飛出去了爲什麼還要再進來?”
“呵,你不懂的。”他把我的腦袋撈過去摸,很享受的眯起眼睛來,他說:“你的腦袋摸起來蠻舒服的,很軟,可惜跟鳥窩一樣,我給你梳頭吧。”
周圍沒有一點聲息,天太冷了,就算有小蟲子鑽出來也不願意叫。
他梳的很慢,一根一根的像在給我數頭髮,我聳拉着眼皮問:“好了沒有?”
他沒出聲,我也沒心思說話了,聳拉的眼皮很快的閉上了,這一晚睡的很不安穩,夢到了很多人,拼命的在一個林子裡撕殺,刀刀下去血光飛濺,揮下去的刀狠狠砍在一個人的腦袋上,濺起了幾丈高的血,人頭落地,揮刀的人也轉過身,那是我的臉……我尖叫一聲被嚇醒過來。
我正趴在桌上,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素色袍子,有種暖洋洋地香氣,頭髮很整齊的束在腦後,人妖……我轉頭去掃了一圈,人妖不在,大概是回去睡了,這麼冷的天,還把衣袍給我,真是個笨蛋,我嘖嘖嘴出去看月亮,月亮不知早跑哪裡去了。
想到夢裡的血光,還有我嗜血的臉孔,我就嚇的全身發抖,這個夢不會在喻示着什麼吧,肯定都是那個刺殺事件惹的禍,害怕那個血液滿天飛的夢再把我吞噬了,我就再也睡不着了,在窗子邊坐了好半會,纔看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總算是熬到天亮了。
一羣提着燈籠的婢女端着各種盤子穿過去了,拐一個彎穿過一個迴廊然後什麼都沒有了。
這麼早,這是要到哪兒去?
我挑起腦袋去看,爬起來腿下卻一頓,我張牙舞爪摔在了地上,小腿絞起來的痠疼,我咒了一句爬起來去揉腿,低下頭突然發現腿邊站了一羣腳丫子,青灰的高靴,怎麼又有一堆人掉下來了,一羣腳丫子站到一邊,邁過來兩隻紅色的腳丫子,精緻的靴面繡着雙龍戲珠,靴子很好看啊,我偷偷伸手過去摸了一把,絨絨的,穿着肯定舒服。
“你在幹什麼?”懶洋洋地嗓音還帶了些磁音,這聲音我可熟悉的很。
擡起頭咧開嘴衝他難看地笑:“我在等你嘛!”
冒牌貨微微一笑,很有興致地彎下腰湊到我耳朵:“等了一晚上嗎?我真感動。”
“我喜歡你嘛……”我低聲嘟囔:“喜歡個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今天太有感觸了。
周圍一陣噤語,冒牌貨頓了一下來摸我的臉,冷冷地像冰塊一樣的手指撫在我臉上讓我忍不住打了七八個寒顫,他說:“我知道,你不用一直說。”
他就想讓我低調一點,我盯着一羣向我翻白眼的宮女啊奴才啊哆嗦了一下,他們的眼神幾乎要把我生吞活剝了,我心裡緊張一下抓緊了冒牌貨的手,他跟芹菜不一樣,芹菜身上都是暖洋洋的味道,而冒牌貨身上全是清冷的氣息,冒牌貨扭頭看了身後的奴才們一眼,心知肚明。
他扭頭對我笑笑:“站起來吧,晚些時候可以過去找我。”
我還沒答應,他拔腿就走,似乎後面有人追殺似的,一大堆人的目光目不轉睛盯着我,然後跟螞蟻過境一樣跟着冒牌貨爬走了,真氣派啊,隨便走個路都有這麼多人侍候着,我那麼有錢身邊就跟了個巧兒,皇宮,儲君,不愧是大腕兒啊,就是不一樣。
不過我找他幹什麼,要是這樣那樣了他就會發現我不是個男人,到時我就玩完了,我還想活着回去見巧兒呢。
都說早起的鳥兒有食吃,我沒有意會到這句話的意思,現在更不明白了,曾經我衣食無憂,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過着米蟲的日子,雖然曾經的曾經我也餓過,但離那個日子太遠了,可我今天又重新體會的食物的重要,因爲我的肚子在跟我抗議,五臟廟全部都在叫囂,或許我該先找個什麼填飽肚子。
我到房裡頭找食吃,翻的天翻地覆的也沒有發現可以進口的東西,太窮了,窮的連水果都沒有了。
聽人說,皇宮裡頭要什麼有什麼,桌上擺的全是水果糕點,並且全部都是擺設,擺一天第二天就扔掉重換新鮮的,怎麼書上跟現實差距這麼大,我找了好半會一個水果都沒瞧見啊。
早知道就死皮賴臉問冒牌貨要吃的東西的,雖然很丟人,但我總得吃東西纔有力氣跟他反抗嘛。
我心裡告訴自己,要跑路離開這是非之地,而且,要跑就得跑的遠遠的,不要再跟冒牌貨有關係。可是這是皇宮,我看了,每個關口就站了一堆護衛,不知道是防賊還是防刺客,要出去還得請示,太煩人了,依我這種寧曲不折的怕死個性是逃不出去的。
於是我出去覓食,雖然那個姑姑說我以後歸她管,但很明顯她不疼我,外面都是燈籠就我房裡頭是油燈,連水果也不肯擺幾個,太吝嗇了。
在花草旁停住了,因爲看到有宮女端着一盤盤食物,粉**白的年糕上頭還點綴了幾顆枸杞,太誘人了,我品水嘩嘩地往下流,攀着樹枝摸了過去,那是個很漂亮的房間,掛了很多色彩各異的曼簾,太奢華了,一盤盤各種各樣的糕點跟水果擺了上去,然後所有人全部都離開了,像是準備好讓我過去似的。
眼珠溜轉了一圈見沒有人,我四腳八叉的竄了過去,一桌誘人的食物啊,我感動的淚眼汪汪的,像我這麼有錢,吃穿不愁,居然有一天會偷食物吃,太丟人了,太傷感了。
我抹了把淚拿了一個糕點塞進嘴巴,很甜很酥軟,我吃的不亦樂乎。
“你幹什麼的?”猛一聲大喝嚇了我一跳,被人發現了,我汗流浹背向旁邊跳了一步,糕點咽在喉中一邊咳一邊流汗。
“好大的膽子,這也是你吃的嗎?”一個黃色身影以一副正義姿勢向我馳來,奔到我面前變揪我的頭髮,對我的耳朵吼叫:“你是誰手裡的,居然偷我們娘娘的東西吃,混帳!”
“啊,痛痛,放手!”我去踩她的腳,她痛叫一聲摔在地上,張口就要叫,我嚇死了忙去捂她的嘴巴:“不許叫,不然我把你弄死……只不過吃幾塊而已,你大呼小叫什麼,你要敢說出去,我就讓你後悔活在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