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辰瑾打開門,正撞見送藥來的太監。
那太監見明辰瑾一臉怒氣,哆哆嗦嗦地請安:“瑾……瑾王爺……萬安。您……您的藥……”
“扔了!”聽那太監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完話,明辰瑾怒氣更盛,一口打斷了他的話,頭也不回地出了門去。
那太監擡頭看了牀上的楚嫣雨一眼,見她也是一副氣惱的樣子,心下了然,卻也不好違背明辰瑾的意思,只好默默地退了下去。
雖然楚嫣雨心裡納悶,但對於明辰瑾,她還是不想深究。再加上這一個早上的行走、跪拜,此刻她只覺渾身痠痛,和衣躺下,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再醒來時,早已入夜。屋內一片昏暗,只有幾縷月華透過窗柩,在牀前勾勒出一個人影來。那人一身素色衣衫,在月色的籠罩下暈染出朦朧的光芒。
楚嫣雨坐起身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這纔看真切了幾分,但心裡仍有些不確定,輕聲問道:“沐世子?”
沐霖原本看向窗外的眼睛轉向楚嫣雨,聲音溫潤:“你醒了。”
聽到他的聲音,楚嫣雨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的腳還沒上藥吧……” 沐霖說着,從懷裡掏出一個白瓷瓶,向楚嫣雨走來,“我給你上藥。”
“不用了!”楚嫣雨心下一慌,聲音也高了些許。
沐霖的腳步一頓,靜靜地看着楚嫣雨。淺褐色的眸子在黑暗中發出淡淡的光芒,直映進楚嫣雨的心裡去。
楚嫣雨慌亂地躲開了他的視線,急急地解釋着:“多謝沐世子的好意,但你我男女有別,這麼做不合禮數。”
“男女有別……不合禮數……沐世子……” 沐霖喃喃地重複了一遍,似乎苦笑了一下,“你我如今已經生分到如此地步了麼?”最後一句似是問楚嫣雨,似是自嘲。
生分?難道原來的楚嫣雨和他是……可是,當初自己看到的那些記憶裡,並沒有關於這個人的隻字片語啊……還是原來的楚嫣雨不願意想起這個人呢……想着這些,楚嫣雨的心裡更亂了。
“今日走了那麼多路,饒是你幹慣了粗活的身子也受不住的。腳下定已起了水泡了。”沐霖語氣裡的憂傷已經沒了蹤影,只是透出些關心的意味,“你用針將水泡刺破,擠出膿水,將這藥外敷於患處,一日兩次,不出三日便會好了。”說着,沐霖將那白瓷瓶置於牀邊的几案上,轉身欲離去。
“等等……”楚嫣雨也不知道爲什麼,看着他要離開的樣子便不受控制地喊了出來。
沐霖轉回身來,注視着楚嫣雨,靜候下文。
楚嫣雨心中暗罵自己嘴賤,幹嘛要叫住他呢?一時詞窮,半晌才吐出一句:“多謝!”
“你我之間,早就不用說這些了。”沐霖又瞥了一眼几案上的白瓷瓶,足尖輕點,從窗戶飛了出去。
窗扇無聲開合,卻是漏進了些月光。房內明亮了一瞬,映出楚嫣雨複雜的眼眸……
“姑娘,姑娘!快醒醒吧!”翠彤的聲音隱隱傳來。
“唔……我還沒睡夠呢……別吵我……”說着,楚嫣雨將頭蒙進了被子裡。
昨晚沐霖走後,楚嫣雨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一直在努力回想有關沐霖的事情,卻是半絲記憶也無。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姑娘,別睡了!快起來吧!”翠彤上前扯開了楚嫣雨的被子。
“我還要睡……”楚嫣雨不爲所動,翻了個身,又捲進了被子裡去。
“姑娘,快起牀吧!今日要隨皇上和皇后娘娘回京呢!”翠彤繼續從被窩裡往外拽楚嫣雨。
楚嫣雨緊緊地抱着被子不撒手,嘴裡嘟囔着:“他們愛回就回……關我什麼事……”
翠彤這下徹底無語了:這楚姑娘賴起牀來,連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不管用啊!忽然,她想到了什麼,“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恭敬地道:“給王爺請安。”
什麼!明辰瑾!楚嫣雨立刻坐了起來,用被子把自己包了個嚴嚴實實。
看着楚嫣雨驚慌的樣子,翠彤不禁笑出了聲:楚姑娘最怕的果然還是王爺!
聽到翠彤的笑聲,楚嫣雨定睛看了看屋內——哪裡有明辰瑾的人影!自知是翠彤騙了她。於是,楚嫣雨板下臉,佯怒道:“你這個丫頭,是不是我平時太寵你了?連主子都敢打趣了!”
翠彤剛直起來的身子又撲到了地上:“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楚嫣雨看着翠彤略微顫抖的身子,沉默了一會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銀鈴般的笑聲頓時充斥了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姑娘,你嚇死我了!”翠彤反應過來,向楚嫣雨撒着嬌。
“誰叫你先嚇我來着!”楚嫣雨的臉上滿是笑意。
“今日姑娘要隨皇上和皇后娘娘回京,要是再不叫醒你,可就來不及了。”翠彤想起正事,忙拉楚嫣雨下牀。
“嘶——”楚嫣雨的腳剛着地,便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令她倒抽了一口涼氣。昨夜光想着找出沐霖和原來的楚嫣雨的關係了,還沒上藥呢!
“姑娘,怎麼了?你沒事吧?”翠彤一下子緊張起來。
“沒事,不過是昨日走傷了腳,起了水泡罷了。”楚嫣雨說着,脫下襪子,果然見腳底多出了幾顆水泡。
看見楚嫣雨的腳,翠彤更加着急了:“這可如何是好?奴婢去請太醫吧!”
“不必了。你取針來,刺破後擠出膿水,敷了藥便好。”楚嫣雨照沐霖說的吩咐道。
“這麼嚴重,不請太醫怎麼行呢?”翠彤仍然不放心。
“隨行的太醫都是男子呢……”楚嫣雨提醒着。
聞言,翠彤立時噤了聲,乖乖地去取針了。畢竟,在古代,女子的腳可不是隨便能給男子看的。
不多時,翠彤取來了針,還順便帶了些藥和紗布。翠彤按照楚嫣雨的吩咐小心地處理着水泡,生怕弄疼了楚嫣雨,還不時地問楚嫣雨“疼不疼?”。
這樣純粹的關心讓楚嫣雨心頭一暖。
到敷藥的時候,楚嫣雨便拿起沐霖給她的白瓷瓶遞給翠彤。
翠彤看了看那白瓷瓶,便開始輕輕地給楚嫣雨上藥:“沒想到姑娘還和沐世子有交情呢!”
“你怎麼知道這藥是他的?”楚嫣雨有些疑惑。
“這天下人人都知道:沐王府的沐世子所用的藥均用通體純白的瓷瓶裝盛。”翠彤解釋着,手下的動作也不停,“姑娘你別看這白瓷瓶似是普通得很,實則表面普通的東西最是不普通了。平常人家所用的瓷瓶怎麼也得畫上個花啊,鳥啊什麼的,再不濟燒瓷的師傅也得在瓶底做個記號。可沐世子用的瓷瓶卻是連半分異色也無,純淨到底。有人說沐世子是不想讓別人知曉是他出手救的人,到頭來卻成了他獨特的象徵。”
“哦,原來是這樣啊。”楚嫣雨若有所思地應了一句。
包紮完之後,翠彤又伺候楚嫣雨梳洗、用早膳,自然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