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意識的消亡即便再拼死掙扎都無濟於事,暴露出心靈弱點的夏蘭根本無力抵抗另一個“我”的侵蝕,純粹的惡念富含着極其強烈的攻擊性,彷如洶涌的浪濤,狂暴的颶風,無情而又殘暴地肆虐,縱然心靈無懈可擊的情況下夏蘭都難以保證能否在意識交鋒中戰勝對方。
曾幾何時,他就像徘徊囚禁在灰暗平原裡的幽靈,時刻等待逃出牢籠的同時默默壯大着自身的力量,一旦時機成熟,隱忍的刀鋒瞬間綻放出最絢麗的光芒,絲毫不留任何餘地。
某種程度而言,或許他纔是最符合這具身體的主人。
然而,他太危險了。
危險得連最初的“我”都不敢放出來,所以纔會誕生出如今的夏蘭。
至少現在的夏蘭屬於理智可控的,而他卻是完全不可控的混亂之子,最終很可能會走向自我毀滅的道路,這是最初的“我”絕對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意識海里的灰暗平原空間便是枷鎖着他的囚籠。
一直以來,夏蘭都牢牢佔據着意識上的主導,究其原因,很大一部分功勞都要歸於灰暗平原的壓制,哪怕最初的“我”徹底消亡後都仍舊發揮着作用,現在,他卻打破了囚籠,裹挾着靡堅不催的凌厲鋒芒試圖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每個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意識的消亡意味着什麼夏蘭比誰都清楚。
從此,他再也不是他。
從此,他再也感受不到活着的滋味。
他不想死。
此時此刻,他的求生**從未有過如此強烈。
但是——
他終究抗制不住對方的意識侵蝕。
吞噬的清明如墜深海冰冷黑暗,壓縮成團的最後一絲意識真靈在狂暴的衝擊下逐漸崩潰,依稀中彷彿可以聽見恣意妄行的放聲大笑滲透進感官聽覺。生死間的大恐怖令時間都陷入短暫的停滯,浩瀚的記憶片段走馬觀花的展現在眼前,深深銘刻下對生命的可貴留戀。
有悔無悔,喜怒哀樂,各種各樣的複雜情緒交錯心間,所謂人性莫過於此。
夏蘭沉睡了。
這一覺。他可能再也不會醒來了。
細微的意識真靈光點突然在冥冥之中的某股力量牽引下墮入了灰暗平原,墮入了平原下最深處的大地裡。
“沒想到‘你’消亡前終究留了一手,可惜……‘他’永遠不會醒來了。”
察覺到異狀的“他”收斂了狂傲,喃喃低語了一聲,隨後,“他”的意識開始轉移向身體的主動,一步步走向復生。
與此同時。
虛空裡的艾德琳娜與安拉貢早已展開了激烈的交鋒,戰鬥散逸出來的餘波不斷破壞着法則的平衡穩定,形成無數紊亂無序的混沌空間地帶。
如果艾德琳娜。現在的祂擁有衆神時代全盛時期的力量,恐怕只需翻手便能覆滅眼前卑賤的螻蟻,然而,那顆遺物眼球的殘餘力量卻只讓祂恢復了十分之一的力量罷了,能夠重生於世已經是祂最大的幸運,可神明都逃脫不了掌控一切的貪婪**,永遠都不會感到知足。
“具象之境?不……他們應該都接觸到了同化之境的層次!”
遠遠地,安東尼奧與畢維斯神色凝重地關注着虛空裡的戰況。由於實力上的差距,他們根本無法涉足兩人的戰鬥。強行幫忙也只會拖累安拉貢的發揮。
“安拉貢的落敗是遲早的問題,哪怕兩人境界相同,但在法則的理解運用掌握程度方面,安拉貢又如何會是上古神明加爾博得的對手!”畢維斯輕輕一嘆道:“或許我們應該慶幸的是加爾博得轉生後的力量大減,不然祂的存在會給整個世界都帶來災難,這件事情我必須要上報給仲裁法庭。假如我不幸身死,希望你也能將消息傳遞給外界,呵呵……畢竟相對於空間逃脫上你可是專家啊……”
這時候,畢維斯居然仍舊抱着良好的心態,嘴上甚至都不乏開開玩笑。不知是故作輕鬆還是本心常態。
“末日不會到來,屬於衆神的時代遠在上古已經結束了。”恢復了冷靜的安東尼奧道。“即使轉生的加爾博得真有毀滅世界的能力,我相信巫王座那位杳無音訊無數年的大人是不會坐視不理的,更何況視顛覆獠牙如洪水猛獸的啓示山教宗冕下,天塌了,自然有更高個的人頂着。”
“嘖嘖…難得在你身上看見輕鬆幽默的作態。”畢維斯打趣道。
“讓你見笑了,剛纔不慎失了方寸,現在清醒了,許多事情都醒悟了過來。”安東尼奧搖頭苦笑道。“此間事了,如果可以成功活着離開,我會在法師塔裡靜心百年,不再理會世事。”
“看來我要恭喜你摸到了具象之境的門檻了。”畢維斯笑道。
“有一點眉目,我想你同樣也有自己的收穫。”安東尼奧默默看着遠方的詭譎戰鬥道。
“我可比不上你,導師曾說我是個無法安分下來的人,哪天真正收斂了心神才能會有突破,否則的話這些年我也不會在大陸上四處流離。”畢維斯道。“在我沒有歷經世界的所有精彩,我的腳步永遠不會停下,人生一世,我可不想留下任何遺憾。”
“安拉貢危險了!”
安東尼奧忍不住驚呼出的一句立刻吸引了畢維斯的注意,當他的心神轉移向戰場,視線里加爾博得的宿主持劍化身成一條巨大恐怖的黑蟒橫亙在虛空,捲動着漫天恐怖的法則怒潮朝安拉貢張着嗜血的獠牙狠狠噬咬上來。
安拉貢舉着權杖憤怒咆哮,渾身都覆蓋在金光裡與黑蟒血口撞在一塊,剎那間,猶如天地初開的能量波動席捲向四面八方,刺眼的白光充斥着虛空每一個角落,一個黑點猛地倒飛向邊緣的光影,合力苦苦抵抗着能量風暴衝擊的安東尼奧偷空看見了黑點正是重傷瀕危的安拉貢身影。
白光漸散,趨於平靜的混亂虛空,“艾德琳娜”持劍穩穩漂浮着身體,周身環繞的黑炎與眉間那朵妖豔的紫色曼陀羅花都黯淡了不少,臉色有些異樣的蒼白,很顯然剛纔驟然發動的術式攻擊消耗了祂不少力量。
嗯?
毫無半點鬆懈的祂本以爲對方在這一擊下不死也重傷,未曾想到,祂竟然看見一道光柱從天落下籠罩在安拉貢的身上,瀕死的身軀重新恢復了健康,令人厭惡的光輝力量再次煥發出了強盛的生機。
信念犧牲
獨屬於光輝聖堂的終極底牌,這一刻安拉貢終於施展了出來。
超越境界的力量,哪怕僅有短短一刻,它都能賦予聖堂之人最強的巔峰實力。
“吾小瞧汝了。”
祂深深吸了口氣,漆黑的豎瞳盯視着面前頑強死硬的敵人,手中的灰燼不帶一絲猶豫便化作黑光斬向對方。
砰——
這一次的碰撞,倒飛出去的變成了祂。
安拉貢宛如天神下凡立在虛空裡,蒼老的臉容冷峻威嚴,渾身都散發着琳琳不可侵犯的氣勢,那柄當做武器的權杖都轉化成了長矛的形態。
祂在虛空裡穩住身體與對方遙遙相視,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觸即發。
“咳咳——真是精彩反轉的一幕啊!”
一個突兀戲謔的聲音響了起來,霎時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咦?!這不是兇犯少女身邊的那個男人?他還沒死?
安東尼奧與畢維斯望向那顫顫巍巍站起來的男人感到迷惑。
該死的低賤螻蟻!
祂與丹尼奧臣同時皺着眉想到。
異端通通都該死。
安拉貢心裡只有這道念頭。
“夏蘭”頗有興致地看着虛空裡所有人臉上的表情,似乎非常享受成爲衆人中心的存在,他舉起手裡的烈風,劍尖一一指向每個人,笑容愈加燦爛。
“現在,是時候結束這場鬧劇了。”
什麼意思?!
當衆人抱着這個疑惑的時候,然後他們看見了驚人的一幕。
“夏蘭”單手反握劍柄,劍鋒直接捅進了心臟。
自殺?!
不。
因爲他仍在笑,笑容詭異得不像一個真正會自殺之人。
他拔出心口的長劍,搖晃着身子隨時都可能倒下,沒有人知道他內心究竟在想什麼。
警告:生命8/400
警告:生命2/400
警告:生命1/400
系統:宿主陷入瀕臨死亡,【死亡絕境】啓動。
他的身體忽然站直,略微僵硬地扭了下脖子,目光觸及斷臂之際,一條手臂開始在肩膀生成,不一會兒,他適應着新生的手臂,看似滿意地點了點頭。
“你們在看什麼?”
斷肢重生?!這種事情絕不是一般人都能夠辦到!毫無疑問,衆人都不由震愣住了。
待到對方的聲音響起,他們纔回過神來。
“你們知道我現在多喜歡你們臉上的表情嗎?可惜,我的時間不多了。甚至都來不及好好感慨一下自由的新生。”
“夏蘭”張開雙臂,微笑看着衆人。
“螻蟻找死!”
看不慣夏蘭這幅作態的丹尼奧臣出手了。
然而。
夏蘭只是朝他隨意揮了揮手。
緊接着。
丹尼奧臣如同沙雕一樣隨風飄散,再無蹤跡。
他消失了,永遠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