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特區噴泉廣場。
大量的平民在顛覆獠牙的屠刀下驅趕聚集在一塊,不少體弱年幼的婦女兒童不慎摔倒後紛紛遭到踩踏致死,刺紅的鮮血染紅了潔白的地面,痛苦悽慘的哀嚎不絕於耳。
洛斯林望着眼前抱着腦袋蹲在地上哭喊成一團的平民們,數量上大約有四五百人,每隔一段距離都有顛覆獠牙的黑衣人圍繞着,稍有異動反抗,手裡的武器便會毫不留情地給予他們鮮血的教訓。
他對着平民們伸出了左手,手指上那枚銀灰戒指開始閃耀,口子不斷喃喃唸誦着複雜的咒文,頃刻間,一個巨大的圓環紫黑色法陣在聚攏的平民們腳下閃爍出耀眼的光芒,結果再次引發了人羣震耳欲聾的混亂尖叫聲,然而在顛覆獠牙的血腥鎮壓下,手無寸鐵的平民們只能眼睜睜地坐以待斃,直至紫黑法陣光芒消散,人羣才漸漸安靜下來。
洛斯林轉過身子,無視身後劫持禁錮的平民,雙眼漠然地望着廣場遠方隱隱約約飛奔來的一個人影,他突然朝着不遠處的下屬招了招手,待對方走近後說道:“我記得撤離倉庫前似乎有人帶走了地上的那兩個女人。”
“是的主上。”那名下屬道。
“她們人呢?”洛斯林道。
“她們在赫伯特那裡。”下屬道。
“讓他把那兩個女人帶過來。”洛斯林揮手道。
“遵命。”
下屬恭敬領命,緊接着迅速找到了另一端負責彈壓平民人質的赫伯特,不一會兒。赫伯特便提着兩個黑色布袋來到了洛斯林跟前。
“赫伯特。沒想到你在臨走時竟然會帶走她們。不過……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洛斯林望着赫伯特放下的黑色布袋袋口,裡面清晰地露出了安德琳與赫米婭蒼白昏迷的臉容。
赫伯特心裡苦笑,當時克里斯托弗與丹尼奧臣爆發出劇烈的交鋒時,場面頓時慌亂成一片,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裡在想什麼,逃離時順手就帶走了地上的那兩個女人。
“屬下想着這兩個女人應該還有一些利用價值,所以……”赫伯特表面不動聲色地解釋道。
“她們的確還有價值,你先退下吧。”
洛斯林望着遠方愈發接近的某個人影。感知彷彿在一柄鋒利的劍刃攪動下不斷肢解破碎。
待那個人影款款落到身前數十步之外的時候,洛斯林眼睛微微眯起,果然是他。
霍萊巴斯爵士身邊的那位法則強者。
霍格利停住腳步,目光冷冷地望着洛斯林與他身後劫持的一大羣平民,握着長劍的手猛地一緊,眼前的情形稍微有點智商都可以看得出來對方的企圖!
洛斯林拋着手裡的褐色木匣,似笑非笑地看着對方,道:“霍格利閣下是嗎?真是勞煩您追了我們這麼久。”
“顛覆獠牙的行事手段真是名不虛傳,如果你打算用這些平民們的性命威脅我放棄遺物的話,可能你要失算了。”霍格利死死盯視着他道。
“如果再加上霍萊巴斯爵士珍愛的情人和女兒呢?”洛斯林踢了踢腳下裝着安德琳與赫米婭的黑色布袋微笑道:“聽說您是霍萊巴斯爵士特意請來的貴客。我想作爲一個客人,應該不會給主人家難堪吧?”
霍格利陰晴不定地看着對方腳下的兩個黑色布袋中的女人。他從深坑底下上來的時候,霍萊巴斯讓他交出遺物的行爲便讓他感到頗爲奇怪,從現場顯示出來的端倪來看,霍萊巴斯爵士似乎是遭受到了對方的威脅迫不得已纔會如此,如今看來,那兩個女人便是一切起因的源頭。
可是對方手裡的遺物非同小可,他可是親身體驗過那個東西的力量,即便他都差點不慎心智受控,一旦遺物的力量釋放,普通人根本難以承受,坑底下面遭受影響的工人屍偶便是明證!
他不是聖人,哪怕面對這個遺物隱含的價值都令他生起了貪慾,可是他更加清楚,如果因爲他的貪慾導致了成千上萬的人因此而死,他的一生都將在悔恨內疚中渡過!
他首先是人,然後纔是一名戰士。
現在,他又該如何抉擇?
一方面是霍萊巴斯爵士重要的親屬,無數遭受脅迫的平民,另一方面卻是整個人類社會的安危,孰輕孰重,尋常人都會選擇後者,可是,站在他的角度,兩種選擇都令異常痛苦艱難。
霍萊巴斯通過下屬的人情邀請他來,結果他卻讓霍萊巴斯的情人女兒都死了,這以後讓他怎麼去面對別人?雖然他是法則強者,可以很容易忽視世俗的看法,但力量歸力量,人性歸人性,從此往後,他的心靈脩爲必定會出現破綻。
每一個法則強者都有他們堅持追尋的理念,這個理念包含了他們的一切,一旦理念動搖,破碎,他們的未來將會徹底陷入迷茫混沌,再也難以重塑自我。
很複雜嗎?不,其實一點都不復雜。
其實所謂的法則強者,不過是心靈與力量完美結合後的境界。
認清了自己追尋的道路,未來一片光明;迷失了自己的道路,結果可想而知。
掙扎猶豫良久,霍格利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劍,肉眼可見的白色領域沿着他的腳下開始向四周蔓延,躊躇的雙眼裡充滿着一絲堅定。
“看來您是一定要與我們爲敵了?”
洛斯林見此情形,搖頭嘆了口氣,他舉起手打了響指,身後的平民人羣中突然冒起了一塊紫黑色的火焰,轉眼吞噬了火焰中的人們,甚至連一絲喊叫聲都沒有發出,反倒是周圍的平民們再次騷亂起來。
“霍格利閣下,如果您再不停下領域的釋放。等會還會有更多人因你而死。”
洛斯林神色冷漠地說着。手指點向腳下裝着安德琳女士的黑色布袋。一絲絲紫黑色的火焰開始冒起,燃燒。
白色領域的擴張瞬間戛然而止,霍格利握劍的手不由得微顫了一下,眼睛裡的那抹堅定再次動搖。
法則強者的確可以正面碾壓境界下的一切對手,但一切的前提都是對手在法則強者的可控範圍之內,超出了這個範圍,即便是法則強者都難以處理某些事情,就像他現在很難阻止洛斯林的行爲一樣。如果沒有讓他掌握的空隙,他根本奈何不了對方。
說到底,仍舊是他法則境界力量不夠強大。
倘若是丹尼奧臣這種掌握時空法則領域的強者,一記時空靜止,法則境界之下的所有人都別想動彈。
現場再次陷入了僵持。
然而,誰也沒有料到廣場人羣人質中有一雙充滿着仇恨的眼睛正死死盯視着不遠處的洛斯林。
“霍格利閣下,您做出了一個明智的選擇。”
洛斯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揮手散去安德琳女士布袋上的紫黑火焰。
霍格利深吸口氣,緊咬牙關,盯視着洛斯林的雙目冒着濃濃的殺氣。當他下定決心的時候才發現,這個決心實際上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堅定。尤其是看見無數雙可憐乞求的眼睛望向自己時,他動搖了,每個人都有生存的權利,而他有資格去剝奪別人生存的權利嗎?
他不是那些視平民生命如草芥自以爲高人一等的傢伙,或許可以說他婦人之仁,可這不正是象徵着人類善良美好的一面嗎?他自認對待仇家敵人的時候可以冷血無情,可對待無辜的民衆時他卻無法痛下殺手!
這是他的理念,追尋真正自我道路的理念!
正當他內心陷入深深地糾結時。
洛斯林身後的人羣中突然衝出了一個渾身染血的年輕人手持短刃奮不顧身地刺向對方,就在洛斯林感知預警分神之際。
霍格利眼睛一亮,停止的白色領域眨眼間迅速朝着前方籠罩而去!
漆黑毒矢
一道紫黑色的箭矢隨着洛斯林的反應下釋放,沒等衝來的年輕人靠近身前便直接貫穿了他的胸膛,大片鮮血直接噴灑了一地。
不好!
察覺到霍格利背後趁機凌厲的突襲,洛斯林冷哼一聲,直接將禁錮廣場平民人質中的法陣魔法開啓,大片的紫黑色火光頃刻間熊熊燃燒!
“所有人迅速隨我撤離!”
說完這句,洛斯林頭也不回地施展幽移消失在原地。
霍格利沒有立刻追上,而是通過領域的力量消除着人羣中的法陣火焰,冰冷的氣息彷如潮水淹沒而下,不一會兒,紫黑色的火焰漸漸暗淡,散去,然而卻改變不了人羣中大多數在紫黑火焰中焚燒致死的命運。
臉色鐵青地看了眼殘餘的平民,霍格利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望着洛斯林逃離的方向再次追去!
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一個人。
一個改變局勢的人。
那個在漆黑毒矢中貫穿胸膛的年輕男人趴倒在地上,手腳不斷奮力爬向裝着安德琳與赫米婭的黑色布袋處。
咳出烏黑的鮮血,視線逐漸模糊。
他終於爬到了黑色布袋旁。
看着布袋中赫米婭蒼白虛弱的面容,他笑了笑,滿是鮮血的手輕輕撫着她的臉頰。
“赫米婭……我來晚了。”
說完這句,年輕男人的手無力垂下,睜大的眼睛懷着濃濃的留戀閉上了。
而他,正是金海岸旅館與赫米婭母女一同失蹤的卡瑟蘭。
遭到顛覆獠牙擄掠後,他與赫米婭母女便分別關押在了不同的地方,每天都會有神秘的黑衣人前來拷問他關於德蘭克.夏蘭的事情。
仇恨德蘭克.夏蘭的卡瑟蘭根本沒有隱瞞的意思,直接將夏蘭交代他的事情全部都吐露了出來,可是神秘黑衣人似乎總覺得他隱瞞了什麼東西,每一次都會用帶刺的皮鞭抽打逼迫他說出更多的秘密。
卡瑟蘭不知道神秘黑衣人是否有故意施虐的傾向,又或者對方真的是想挖出更多夏蘭的秘密,爲了生命着想,他只能無中生有的編造出關於夏蘭身上許多不存在的虛假秘密。
時間久了,神秘黑衣人似乎終於對他失去了興趣,直接丟在漆黑的牢房裡再也不管不問,每天只會偶爾送上一碗餿冷的飯菜。
卡瑟蘭好些次偷聽到神秘黑衣人與同伴的對話,知曉了赫米婭母女關押在其他牢房的事情,哪怕他再心焦氣躁也改變不了眼前的現狀。
他開始暗暗積蓄着氣力,企圖有天逃出這個牢籠,因爲他清楚,憑藉他的力量根本難以將赫米婭母女救出來,唯一能夠幫助他們的只有德蘭克.夏蘭。
直至某天,他突然發現一直看守的黑衣人換成了另一個實力較弱的傢伙,後來經過他的試探詢問才知道,原來黑衣人受到召集命令離開,而且帶走了赫米婭母女,問清赫米婭母女的去向後,卡瑟蘭再也忍耐不住暴起發難,直接用兩敗俱傷的方式殺死了看守的黑衣人趁勢逃了出去,這其中還要多虧關押他牢房的地方抽調了大部分人手導致了守衛空虛的緣故!
一路狂奔向白帆區的方向,結果經過鹿特區的時候不巧遇到了那羣用屠刀驅趕着平民們的黑衣人,本來他想悄悄躲避隱藏起來,可惜不慎遭到那羣黑衣人的察覺,只好順着人羣聚集在一起。
躲避在人羣中隱藏的卡瑟蘭意外感知到了赫米婭母女的氣息,接下來的事情便不用多說了,趁着人羣的混亂,他悄悄摸到了洛斯林的身後附近,在對方與某個比夏蘭身上氣息都要恐怖的強者僵持對立的時候。
他不顧一切的出手了!
他的確成功的給那個強者製造了機會。
然而他也因此遭受了致命的重創。
人生總會有許多放在天平兩端衡量是否值得的選擇。
卡瑟蘭知道自己一旦出手很可能九死一生,但他仍舊無悔的做出了這個選擇,哪怕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人死了,一切都完了。
哪怕你再愛一個人,沒有生命便代表着沒有以後。
這樣的選擇值得嗎?
但是卡瑟蘭反過來問自己,如果赫米婭死了,他的人生還有活着的意義嗎?
沒有。
所以,他選擇了冒險,選擇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