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薩爾蘭莊園的時候已經臨近傍晚,天色泛着淡淡的昏黃,絲絲寒意伴隨着夜風愈發冷冽刺骨,在夏蘭將馬匹交給莊園馬伕照料的同時他還得知了一個消息,原來潘迪莉婭已經回來了。
說出這個消息的時候,馬伕的眼神總會有意無意地瞟向窩縮在夏蘭身後的塞拉拉,其中幸災樂禍的味道頗爲不言而喻。
剛剛踏入莊園屋子,裡面的僕人便帶來了潘迪莉婭的口信,只要他一回來便前往餐廳與她見面。
在女僕的帶領下,穿過精美華麗的長廊與數個轉角路口後,他們便在來到了餐廳的門前,女僕告退後,夏蘭直接推開房門帶着塞拉拉走了進去。
鋪着潔白餐布的長形方桌上,潘迪莉婭神色平靜地享用着眼前盤子中美味佳餚,她的手邊有一杯盛滿着紅色液體的酒杯,放下手中的刀具,用餐巾布抹了抹沾染着食物的嘴脣後,剛剛拿起酒杯正準備飲下一口的她忽然停頓住了手上的動作。
因爲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塞拉拉?”
凝視着夏蘭身後那張意想不到的面孔,潘迪莉婭頓時有些驚訝出聲道。
夏蘭帶着塞拉拉走到餐桌邊,順手指着一旁的座位隨意向塞拉拉道:“坐!”
說完,他便自顧自地坐了下來,手中毫不客氣的拿起餐桌上的叉子插向面前散發着濃郁香味炙烤得金黃的豬排。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潘迪莉婭望向夏蘭,眼神裡帶着不解與驚愕。
“一言難盡,你只需要知道她現在是我的人。”夏蘭口裡嚼着酥嫩可口的豬排肉道。
而一旁的塞拉拉則有些忐忑忸怩地垂着腦袋,似乎一時間尚不適應面前的場合。
潘迪莉婭聽到夏蘭的解釋後,秀美微皺,投向塞拉拉的目光中透着頗爲複雜的心緒。尤其是夏蘭那句極容易引起歧義的“她現在是我的人”更讓潘迪莉婭心中泛起微微澀意。
一口飲盡杯中的紅酒,潘迪莉婭白嫩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酡紅,深吸口氣,鎮靜下心境後。她道:“我現在有些事情需要和你談談。兩個人。”
聽着潘迪莉婭在語句後特意的強調後,夏蘭點點頭。朝着塞拉拉道:“你先出去吧,等會有僕人會帶你去休息,晚餐也會一同送去。”
塞拉拉乖巧知趣地站起身來,因爲她知道潘迪莉婭與他之間等會談論的事情肯定不會簡單。並且話題中內容的重要性不是她這一個外來人所能知道的。
待她離開後,偌大的餐廳裡只剩下夏蘭與潘迪莉婭兩個人,在潘迪莉婭爲自己的酒杯重新倒滿酒水,再次一口飲盡後,她才嘆了口氣啓齒道:“一個月後,我將會嫁給莫羅恩子爵。”
她的聲音裡充斥着無奈,悲哀。壓抑,惆悵,她的眼角里泛着晶瑩,彷彿下一刻隨時會滑落在那張嬌美精緻的臉盤上。但是,她是一個堅強的人,她不想流淚,她不想哭泣,然而,?她卻難以控制心情對身體的影響。
“他和你徹底攤牌了嗎?”夏蘭停下口中的進食淡淡道。
“是的,他和我說了很多,很多……”潘迪莉婭搖晃着手裡的酒杯,臉容苦澀道:“我才發現,面對他說的事情,我根本無法反駁,無法抵拒,甚至還隱隱認同他所闡述的觀念。”
“他對你說了什麼?”夏蘭道。
“我的處境,我的未來。”潘迪莉婭輕聲道。
“不出意外的話,他會保證在你嫁給他後爲你解開當年你父親的神秘猝死的真相,保護您現在的安危,甚者願意幫助你平復西西尼亞割據混亂的局勢讓你登上大公的位置,我說的對嗎?”夏蘭平靜地說着,手裡拿起餐桌上已經準備好的酒水放在嘴邊喝下了一口。
“你怎麼知道?”潘迪莉婭怔怔地看着夏蘭驚疑道。
“我當然知道,而且我還知道更多你所不知道的事情!”夏蘭露出了一個意味難明的微笑道。
“比如說?”潘迪莉婭下意識道。
“比如說,莫羅恩子爵幫助你平復西西尼亞,即將登上那遙不可及的大公位置時便是你死期的到來。”夏蘭放下酒杯,望着餐桌燭臺上搖曳的燭火道。
“呵呵……”潘迪莉婭忽然笑了起來道:“這是什麼?你對我猜測的荒謬未來嗎?”
“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荒謬的。”夏蘭神色一下子變得深邃道:“人們總是在給自己與別人製造各種錯誤,所以他們總是很難真正看清這個世界,看清自己,看清別人。”
“怎麼?突然變成哲人與先知的你真讓人不敢相信你是我印象裡那個冷酷無情的夏蘭。”潘迪莉婭似乎感到好笑道。
“隨意你的想法,而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夏蘭扭頭凝視向潘迪莉婭道:“我不會允許你嫁給莫羅恩子爵的。”
“呵呵,你不允許?你以爲自己是誰?你以爲能夠干涉我的意志?你以爲自己能抵抗勢力雄厚的莫羅恩子爵?你以爲自己可以無所顧忌地決定每一件事情?可笑!荒謬!”潘迪莉婭這時突然將手中的酒杯砸在餐桌上激動叫喊着,那個優雅端莊的人兒霎時間歇斯底里的模樣實在令人分外陌生。
“我可以。”
沉默許久,夏蘭緩緩道。
“你可以?”
潘迪莉婭一怔,立刻放肆地大笑起來,笑聲裡參雜着嘲諷道:“不,你做不到,你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嗎?他們是先民公議,他們是光輝聖堂,他們是遍佈埃爾德蘭勢力最恐怖的組織!沒有什麼事情是他們辦不到的,沒有什麼人可以成爲他們真正的敵人!沒有人……正如我的父親一樣,即便是一國之王又如何?最終還不是死在了他們手中!你在他們眼裡是什麼?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蟲子!你太自信自己的力量,可當你自以爲傲的力量被人狠狠碾碎的時候,你纔會發現,除了力量外,你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淚水終究還是難以抑制地從潘迪莉婭的眼角滑落了下來,她半跪在餐桌前,雙手死死拽進着潔白的餐桌布哭泣着,哭喊着,那雙圓潤的眼睛早已佈滿血絲通紅,嬌嫩的脣瓣上被牙齒緊緊咬着,一抹鮮豔的赤紅流淌滴落。
夏蘭走到她的身前,高大的身影遮蔽了大量的光線,只留下一個陰影覆蓋着潘迪莉婭柔弱的嬌軀上。
“我可以。”
他緩緩開口重複道。
“呵呵……呵呵……”潘迪莉婭無力地鬆開拽進餐桌布上的雙手,整個垂倒在地上神經質地笑着:“你辦不到,你辦不到……”
“我可以。”
夏蘭一如既往地說着,而後轉身便走。
“你要去哪裡?”
那個覆蓋在身上的高大身影消失後,潘迪莉婭頓時彷彿失魂落魄地叫喊道。
“去我應該去的地方。”
“你想做什麼?”潘迪莉婭站起身,不管不顧地朝着夏蘭的背影大聲道。
“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