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真的逃出來了嗎?”
清晨破曉,瀰漫在山丘林野處的霧氣漸漸散去,潘迪莉婭眺望着遠方只有淡淡輪廓的特拉洛城,神色間依稀殘可以看出她的愣怔。
“難道你對那裡充滿了回憶?”
夏蘭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他的手裡抱着厚厚的草料來到拴住馬匹的一顆大樹前,隨意將草料一扔,任憑馬匹低頭咀嚼。
“不,我只是感覺這些日子在特拉洛城的生活彷如一場夢境般虛幻。”
潘迪莉婭搖了搖頭嘆道。
“至少有人不會這麼想。”
這句話一說出口,兩人的目光同時望向不遠處正照料着塞拉拉的溫妮,一夜過去,塞拉拉仍舊處在昏厥的狀態中,看上去絲毫沒有清醒的跡象。
溫妮似乎覺察到某人的視線,她轉過頭,看着夏蘭與溫妮,嬌俏的小臉蛋頓時露出了不滿的神色。
“你們看着我幹嘛?潘迪莉婭,早飯還沒有準備好嗎?”
一聽溫妮提醒,潘迪莉婭捂着小嘴驚呼道:“差點忘記了,早飯的肉湯還在火堆下燒着。”
說完,她連忙轉過身子,朝着一處冒着裊裊炊煙的地方小跑遠去。
“她的情況怎麼樣?”
夏蘭走到她的身旁道。
“情況不太好,她的身體內部受到了輕微擠壓,簡單的治療藥劑根本無法治癒她的身體,所以我們只能等待着她身體逐步好轉。”
溫妮將一塊溼潤的手帕擦了擦塞拉拉額間的細汗輕嘆道:“而且最近寒意侵襲,我擔心她很可能會因此染上其他的病狀……”
“沒有治療預防的手段嗎?”夏蘭道。
“有,但是我需要製作實驗藥劑的時間。”溫妮擺了擺手,道:“很可惜我們現在並未這個時間。”
“你在法蘭特子爵鍊金工房的這些日子裡難道沒有製作攜帶出這類相關的藥劑?”夏蘭蹙眉道。
“我嘗試製作過高級的痊癒藥劑,可惜都失敗了。”溫妮面容惆悵道:“如果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一定可以成功製作出來的!”
這番話裡,溫妮似乎仍然對夏蘭突然離開的決定心懷不悅。
“以後會有機會的。”夏蘭淡淡道。
“機會?機會在哪裡?爲什麼我沒有看見?”溫妮輕哼道。
“她一直在你身邊。”
話落,只見潘迪莉婭兩手端着一鍋冒着熱騰騰香氣的肉湯頗爲冒冒失失地走了過來。
“快點過來幫忙。好燙好燙,我感覺要抓不住了……”
“也許吧。”
溫妮笑了笑,轉眼便呈現出活潑的模樣快步走向潘迪莉婭。
“我來我來!潘迪莉婭我來幫你了。”
夏蘭望向特拉洛城的方向,一夜的逃亡,他們終究還是沒有擺脫特拉洛城的影子,當然,或許是地勢的原因。站得高自然看得遠。
然而有一件事情潘迪莉婭與溫妮都沒有發覺,法蘭特子爵的追兵其實一直都緊緊跟隨在他們的身後,只是他們卻沒有任何草率的舉動,宛如獵人對獵物的耐心追捕。
他不喜歡這個感覺,可是如今他只能接受眼前的現狀。
早飯是肉湯與白麪包,至於蔬菜方面。肉湯裡倒是混雜着一些白芥菜與綠鬆芽,這種蔬菜在西西尼亞的山野很常見,潘迪莉婭作爲西西尼亞的本土人自然熟悉,所以在準備早飯肉湯的時候在林間處採集了一些。
“夏蘭閣下,今天我們需要逃亡多久才能休息?我想你應該清楚,以我和溫妮的體質根本無法像您一樣長時間的不眠不休。”
早飯過後,睏意頃刻間席捲了潘迪莉婭的身體。她打着哈欠,眼皮半耷攏着朝夏蘭輕聲道。
“越過那座山峰。”
夏蘭指向了遠方雲霧環繞的高山道。
“那裡——”
潘迪莉婭的眼皮跳了跳。
“閣下,您不是開玩笑吧。”
所謂望山跑死馬,潘迪莉婭有理由相信,即便是一路馬不停蹄或許都難以在傍晚前趕至那座高聳入雲的大山山下。
“我沒有再開玩笑。”
夏蘭喝盡木碗的熱湯,道:“我們必須要在今天甩脫跟隨在我們身後法蘭特子爵的追兵。”
“追兵?法蘭特子爵的追兵?”
潘迪莉婭神色一怔道:“爲何我們一夜的逃亡路上都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
“那些追兵都是一批訓練素質優秀的士兵,他們不會出現在我們眼前,只會根據我們留下的痕跡緊隨在後而已。”夏蘭平靜道。
“那麼閣下如何發現他們的?”潘迪莉婭疑惑道。
“很簡單。因爲我在逃亡的路上留下了一些東西。”
夏蘭的解釋很空泛,讓人難以瞭解其中具體的情況。
虛戒微茫一閃,夏蘭拿出了兩瓶藥劑遞給休息中的潘迪莉婭與溫妮。
“提神的藥劑,這可以幫助你們支撐到晚上。”
潘迪莉婭接過手中,看着白褐色的藥劑皺了皺眉,打開瓶口,一股難聞嗆鼻的氣味頓時涌現。
“潘迪莉婭。不要擔心藥劑的問題,雖然這種提神的藥劑很難聞,但它的效果與口感都出乎意料的好。”
身爲一名中級藥劑師,當溫妮看見潘迪莉婭表現出的反感模樣後立刻解釋道。
“哦?”
聽見溫妮的話後。潘迪莉婭捏着鼻子一口灌下了手中的藥劑,而口感的確如溫妮所說,清甜中帶着一絲淡淡的草藥香。
“準備出發吧。”
待看見二人灌下藥劑後,夏蘭走到拴住馬匹的大樹邊,解開繮繩,拉扯着馬匹朝着塞拉拉歇息的地方走去。
……
“他們如今逃到哪裡了?”
一匹雄壯健碩的戰馬上,法蘭特子爵身穿着亮銀色的鎧甲,紅色的寬大披風隨風舞動,整個人盡顯平日難見的威嚴英武。
“回稟子爵大人,根據前方偵查跟蹤的士兵回報,他們如今已經進入了亞汀克一帶。”漢羅維走上前恭敬道。
“亞汀克?我記得那裡是通往希瑟伯爵領地的方向。”法蘭特子爵望着遠方低沉道。
“是的,由亞汀克至博萊翰,在經過厄爾森是進入希瑟伯爵的領地範圍的最近路程。”漢羅維垂着腦袋道:“而前方偵查的士兵判斷,他們意圖逃亡的目標方位極有可能會是希瑟伯爵的領地。”
“原來如此。”法蘭特子爵喃喃道:“難道是因爲冬季戰爭密件的關係影響了他們逃亡方向的決定?哼,想趁着戰爭爆發時的混亂逃脫嗎?真是一個不錯的想法。”
“再派人去拜西澤那裡告知這裡的情報,讓他務必在對方逃亡至希瑟伯爵領地前截住他們!”法蘭特子爵轉而命令道。
“遵命。”漢羅維點頭應聲。
“還有,讓拜西澤嚴格看管住布金斯!”
說完,法蘭特子爵一夾馬肚,在周圍士兵的護衛環繞下緩緩朝着前方遠去。
漢羅維挺立身子,這個時候他的副官牽着一匹戰馬走了過來。
“漢羅維大人,我們該走了。”
“是啊,我們該走了。”
漢羅維望着眼前浩浩蕩蕩的軍隊長龍,眼睛微微眯起。
冬季戰爭終於要開始了。
而這一場預謀許久的重要戰爭,法蘭特子爵也將會親赴戰場指揮。
對於他們而言,夏蘭等人的逃亡與塞拉拉的綁架事件都是次要的,又或者說,這只是一個意外的事故。
他們至始至終重視的只有眼前即將到來的冬季戰爭,當然,有一個人不同。
布金斯。
對他而言,這個世界上或許只有塞拉拉是對她最重要的,否則他也不會因爲夏蘭威脅塞拉拉的性命而將他們輕易放生。
得知此事的法蘭特子爵沒有多言,只是簡單的將布金斯派往了迪奧爾達,看似放逐,實際上卻是保證戰爭前線的安穩,至於攔截夏蘭等人救獲塞拉拉的任務全憑拜西澤一人負責。
他們都清楚,也只有拜西澤閣下可以鎮住布金斯的輕舉妄動。
……
時至傍晚,晚霞浸染了整片天空。
布拉納山腳下一座安靜的小鎮迎來了幾位遠方風塵僕僕趕來的不速之客。
“夏蘭閣下,今夜我們要在這裡休息嗎?”
策馬慢行在沙土鋪墊的小鎮街道上,潘迪莉婭面色疲倦不堪的頹靡道。
“是的。”
夏蘭看了眼周圍來往帶着好奇與警戒目光偷偷瞟向他們的小鎮鎮民道。
“難道我們不須擔心身後的追兵嗎?”潘迪莉婭左右看了眼細聲道。
“所以我們才需要在這裡休息。”夏蘭神色平靜道:“這一天的趕路讓我突然想驗證某個猜測。”
“猜測?什麼猜測?”潘迪莉婭狐疑問了一句,但她很快便擺了擺手道:“算了,我想你也不會回答。”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纔會結束啊?”這時一旁無精打采的溫妮輕聲嘆道。“好不容易安定一段時間,結果最後還是回到了原位。”
“至少今夜我們不會在山林野外露宿,或許這是唯一一個值得慶幸的好消息。”潘迪莉婭無奈自嘲道。
“嗯嗯,所以我今晚一定要好好泡上一個澡,好好睡上一個好覺!”
說着,溫妮重新振奮起最後一絲精神。
“說不定這會是我們最後的奢侈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