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什麼時候,王都內異常的騷亂響動逐漸驚醒了沉睡中的人們。
透過緊閉的門窗縫隙,街道上盡是神色緊張凝重的士兵巡邏戒嚴着,稍有陌生人出現立刻便是利刃相向,厲聲盤查。
王都內發生了什麼?
普通民衆或許永遠是最後一個知道真相的人。
惶恐,畏怯,忐忑。
或許是本能察覺到危險的境況,所以他們寧願窩縮在自家漆黑的屋子裡瑟瑟發抖逃避祈禱,也不會愚蠢冒險的弄清事實的真相。
這是一個正常的普遍心理。
他們只是普通人,他們沒有力量,沒有權利,看似繁華和平的表面下,實際上他們只是任人宰割的家畜罷了。
人禍勝於天災。
曾經參與過反擊奧薩蘇蠻人的沃蘭斯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他所要的是王位,而不是混亂與殺戮。
所以他依靠着效忠自己的羽翼派遣手下部署戒嚴了整個王都,對外則是散播出無數污衊薩索企圖勾結城外飛羽軍團弒父篡位的謠言。
愈是混亂騷動,愈是容易激發人們鋌而走險,趁火打劫的劣性心理。
而沃蘭斯則乾脆掐死了所有隱患,順便還借用謠言將自己處於正義的道德頂點收買不知真相的人們。
宏偉古老的王都城牆上。
這裡就有無數不知情的城衛士兵緊張的開始做好一切防禦的措施,因爲緊急召集他們的上司告訴他們,薩索殿下勾結的飛羽軍團叛逆即將準備攻入王城弒父篡位。
震驚,思疑,困惑。
無數複雜的情緒交織在每一個士兵的心裡,因爲薩索在艾德里亞王國的賢明可算是家喻戶曉,任誰也想不到他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
然而軍令如山,即便事實有誤他們也必須遵守自己身爲守護王都的士兵職責。
幾乎每個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天邊漆黑遙遠的地平線上。
那裡,即將揭露一切傳言的真假
……
滾滾煙塵瀰漫,浩蕩如龍,旌旗蔽空下閃耀着無數冷冽寒光,感受着大地似被裂動的波瀾震撼,洶涌的磅礴肅殺聲勢直面襲來。
克因斯隆率領的飛羽軍團終於出現了。
好消息,抑或者是壞消息。
不可言喻。
弩炮瞄準,弓弦緊繃,森寒殺意頓時凝固了整個畫面。
“看來情況有些不妙了。”
弗朗明戈勒停座下的雪白馬匹,凝望着遠方的城頭不由得輕聲道。
“迪馬爾!”
克因斯隆沒有迴應,而是面沉如水般叫出了一個名字。
聽到克因斯隆的聲音,迪馬爾心中一顫,立刻駕馭着戰馬來到對方的身邊恭敬道:“克因斯隆統領,不知傳喚在下何事?”
“我需要你給我一個解釋。”
克因斯隆揮起馬鞭指向前方冷然道。
“很抱歉,統領大人,如今我也不清楚現在的局面狀況。”迪馬爾神色拘謹道:“不過,或許在下委派聯絡薩索殿下的人回來後便能一清二楚。”
“我們需要等多久?”
克因斯隆不動聲色道。
“黎明之前。”
迪馬爾咬牙迴應道。
“很好,希望你們不會讓我失望。”
說完後,克因斯隆隨意揮手斥退下對方,似乎他有什麼話語要和身邊的弗朗明戈商量。
“你察覺到了嗎?”
“當然。”弗朗明戈點點頭,道:“兩個領域強者,忽略不計的上位戰士。”
“沒想到沃蘭斯居然掌控了整個城防,並且還派遣出了那些人負責共同守衛。”
克因斯隆冷哼道。
“當然,沒有攻城器械的我們如果依靠兩個領域強者的力量的確可以強行打通出一條進城道路,但是沃蘭斯腦子可不蠢,那些人就是爲了預防我們的插手纔會出現。”
弗朗明戈神色淡然道。
“等等——或許轉機就要來了。”
克因斯隆周身領域氣息一凝,頓時發現了弗朗明戈所說的轉機。
那是一個悄然出現的人。
“克因斯隆統領安好。”
察覺被發現的人沒有繼續隱瞞下自己的身影,他知道,面對一個領域強者根本無處可藏,倒不如干脆大大方方的現身爲好。
“你是誰?”
克因斯隆毫無表情問道。
“在下埃爾維斯,目前效忠於大王子薩索殿下。”
那人恭敬答道。
“你就是迪馬爾所說的聯絡人?”
克因斯隆稍有所思後道。
“是的。”
中年劍士老實道。
“埃爾維斯,你回來了。”
察覺到前方動靜的迪馬爾難耐不住自己的心情急忙趕了過來。
“埃爾維斯,王都內究竟發生了什麼?”
面對迪馬爾迫不及待的詢問,埃爾維斯小心翼翼偷看了眼克因斯隆與他身邊讓人感到窒息的陌生男人,發現他們並有所阻止後,道:“剛剛從大王子那裡得到消息,沃蘭斯殿下已經完成了王都內城防與治安士兵的所有掌控,我們根本無力插手,並且……”
“並且什麼?”迪馬爾焦躁道。
“沃蘭斯散播出了無數污衊薩索殿下勾結飛羽軍團企圖弒父篡位的謠言,如今我們在王都人們眼裡徹底成爲了真正的叛逆!”
說到這裡,埃爾維斯氣怒得眼紅切齒道。
“什麼?”迪馬爾感覺渾身都被抽光了氣力道:“難道我們真的完了?”
“不!我們還有最後一線生機。”
埃爾維斯神色變得沉重道。
“薩索殿下決定組織死士秘密刺殺沃蘭斯!”
“刺殺?”
忽然,克因斯隆似乎感到其中的重要開口道。
“是的,這正是我準備向統領大人所傳達的薩索殿下的計劃。”
埃爾維斯垂首沉聲道。
“說說你們的計劃。”
克因斯隆道。
“根據我們收集的情報,沃蘭斯殿下爲了預防最重要的王都失守,所以將身邊大多數的力量都調遣至王都城牆協助防禦,而現在沃蘭斯殿下身邊只僅剩下不多的護衛,這個時候只需要統領大人負責率領飛羽軍團牽制拖延住城牆上的人馬,而我們組織的刺殺隊伍則會通過秘密的路線前方王宮一舉完成最後的刺殺。”
埃爾維斯緩緩敘說道。
“看起來很簡單。”
克因斯隆嘴角勾出一絲不屑道。
“統領大人,這已經是我們最後的希望,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拼死一搏。”
埃爾維斯頗有不忿道。
“我很欣賞你們的計劃,但是如果我不同意你們的計劃呢?”
克因斯隆冷冷道。
“死去的人不會是您的人,統領大人請給我一個反對的理由。”
埃爾維斯低沉道。
沉默許久,克因斯隆道:“你們可能都會死。”
“我們不怕死。”
埃爾維斯堅毅道。
“但是有人怕呢?”
“誰怕?”
“我怕。”
克因斯隆說完,一旁的埃爾維斯與迪馬爾頓時露出了震愕的神色。
“請問統領大人您爲什麼害怕?”
最終,埃爾維斯鼓起勇氣問道。
“你怕死嗎?說實話。”
克因斯隆不答反問道。
“怕。”
“那你爲什麼要參與這次幾乎必死的刺殺?”
“因爲——”
埃爾維斯看了眼身旁的低落着頭的迪馬爾後,道:“因爲這可能是我們償還薩索殿下恩情的唯一機會。”
“原來如此。”
克因斯隆點了點頭。
現在他終於理解了原因。
“克因斯隆,讓他們去吧。”
這時,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弗朗明戈搖搖頭道。
“你應該清楚現在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或許你還在猶豫。”
“我在猶豫什麼?”
克因斯隆面朝弗朗明戈皺眉道。
“忠誠。”
彷如擁有魔力般的簡單回答讓克因斯隆轉移了目光,漆黑的眸子眺望向遠方王都的方向久久不再言語。
心中猜測得到驗證那刻,他迷茫了。
迷茫在所謂忠誠構建的堅固城堡。
他將一生奉獻給了國王,奉獻給了這個王國。
但是最後他得到了什麼?
他得到了欺騙。
他得到了利用。
一直以來,他只是一個別人手中操縱着命運的木偶。
所謂的忠誠不過是愚昧的信仰。
現在,這個“信仰”開始動搖,坍塌……
他現在所做的事情不過是依靠着預定的命運軌跡麻木的行動而已。
因爲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放棄嗎?
不,他不能放棄。
如果一旦放棄,他活着的意義也將徹底不存在了。
“我同意你們的刺殺計劃,而我也會幫你們拖延住城牆上那些你們無法戰勝的敵人。”
克因斯隆看了眼身旁飛揚飄舞的黃薔劍紋旗幟。
“生與死的落幕結局就交由你們決定了。”
莫名其妙的最後一句話語,埃爾維斯與迪馬爾都沒有太過在意,他們只清楚,對方同意了。
離開克因斯隆與弗朗明戈二人,迪馬爾與埃爾維斯則迅速開始召集他們的人手準備做好詳細的商議。
不過在此之前,埃爾維斯特意找上了夏蘭。
“埃爾維斯大人,請問有何吩咐?”
面對這個實力遠超自己的中年劍士,夏蘭依舊保持着虛僞的恭敬態度。
“想必你剛纔也聽清了我們的計劃,你的決定是什麼?”
埃爾維斯盯着眼前年輕劍士的眼睛平靜道。
“你要考慮清楚了,這一次的刺殺很可能所有人都因此而死,你有理由可以選擇放棄。”
“大人,我會參與這次的刺殺行動。”
夏蘭的回答很快,快得超乎了埃爾維斯的反應。
“爲什麼?”
埃爾維斯問道,他不相信眼前這個年輕劍士不知道刺殺的後果,難道他真的不怕死嗎?
還是說他對於薩索殿下是真心的效忠?不可能!他下意識的就否則了這個猜測。
“因爲我沒有選擇的權利,不是嗎?”
“你很聰明。”
聽到他的回答,埃爾維斯準備伸向腰間長劍的手也拍向了對方的肩膀。
“希望我可以看見你活着的那天。”
“您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