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爾蘭特的釋放決定讓廣場無數學生們心驚膽寒地倉促逃離。
安逸的生活像是薄弱的紙張,如同他們的內心。
被當成談料的殘酷落在自身,淡然鎮定早已丟棄不知,噩夢像是不斷接連而來的潮水,衝擊,碾碎。
逃離的道路,他們無法避免不久之前發生血腥殺戮的遺留。
鮮血溪流,屍散各異。
心理的承受一旦崩潰,行動思維開始陷入混亂。
有人在這條道路驚恐哭泣。
有人如同木偶呆愣失神。
有人嘔吐昏厥。
但,堅強的人總是存在,他們幫助他們,安撫,脫離。
“拉琪,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瑪姬緊緊握着拉琪的手,彷彿當手一鬆,她便會失去勇氣癱倒。
“不知道,看他們的樣子像是那些勳貴們的護衛。”
拉琪看了一眼腳邊不遠的屍體,他的脖頸有個洞,鮮血早已流乾,翻起的血肉讓人胸中沉悶難受,他的眼睛裡,彷彿殘存着難以置信的不甘。
她捂着嘴,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即將涌上喉嚨,但她的內心不允許她做出這種行爲。
爲了自己,爲了瑪姬。
“拉琪,你沒事吧?”看着拉琪面色帶着蒼白,瑪姬不安問道。
“沒事,只是有些難受。”
拉琪深深呼吸過後,搖頭擺着手強作鎮定道:“不過,瑪姬你還真是堅強。”
被誇讚的瑪姬並未因此開心得意,反而輕咬着嘴脣低聲道:“拉琪,你忘記了嗎?曾經我已經見過比現在更加殘酷的景象。”
“你看我,記性都被驚嚇得模糊了。”拉琪嘆氣道。
“拉琪,你說夏蘭哥哥不會有事吧?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麼事情,我,我——”
從觀禮臺勳貴們被扣押帶走的時候,瑪姬遠遠看見夏蘭便在其中,鮮血旗幟結社宣告釋放決定後,早已不願留在此地的學院生們紛紛蜂擁逃離。
她與拉琪在人羣擁擠的海洋中不斷被迫移動着腳步,直至擁擠停緩才堪堪脫離。
一路上,時刻記掛夏蘭安全的她不斷胡思亂想着,埋藏在心中的擔憂愈來愈甚,血腥殘酷的場景彷彿喚起了曾經的記憶,她再也難以掩藏心中的害怕。
她的眼睛溼潤迷茫,淚水堆積。
如果夏蘭因爲這次事情死去,那麼邀請他而來的她如何接受這個結果。
她不想成爲害死他的人。
“瑪姬,放心吧。”
拉琪撫摸着她的腦袋,她明白她的想法,如果因爲自己而讓心愛的人死去,這種內疚痛苦是誰也難以承受。
“你不是說過你的哥哥是個很厲害的人嗎?我想不管發生了什麼他也會有辦法逃出來的,所以不要這樣擔心內疚了,畢竟事情還沒有到最壞的結局。”
“可是,可是——”
淚水緩緩浸溼面頰,瑪姬擡起小臉悲傷望向拉琪道:“看到現在的場面,我如何不能擔心。”
“別怕,別怕,我在這裡,我會陪着你等你的夏蘭哥哥安全出現爲止。”拉琪的語氣充滿溫柔,耐心安撫着她心靈上的創傷。
摟着懷中低泣的小腦袋,拉琪仰起頭看着天空,神色複雜。
對於瑪姬的感情,她一直將她當成了自己的妹妹。
第一次見到瑪姬的時候,她的膽怯害羞模樣便讓拉琪心中泛起了關注。
當她被男生騷擾的時候,是她第一時間站了出來保護她。
她和她成爲了朋友。
她喜歡她性格上的單純。
出身在勳貴家庭,她的朋友很少,真正而言她只有亞維斯一個朋友。
她沒有兄弟姐妹,因爲她的母親生下她的時候便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常年處在勳貴的交際圈中,早熟的她見證了許多髒髒污穢的事情,她討厭這種生活,彷彿連正常交往朋友當中都存在了利益。
有人因平凡而快樂。
有人因富裕權勢而孤獨。
兩全其美的事情不會發生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有得有失。
因爲瑪姬的單純,所以所有人在她的眼裡都是平等存在,她不會因對方是平民或勳貴子弟而對待不同,這一點正是拉琪喜歡她的地方。
不夾雜任何利益的感情纔是她需要的朋友感情。
即使她知道亞維斯心中隱隱暗慕着瑪姬。
她不願失去愛人,不願失去朋友。
所以,她選擇了沉默。
想到亞維斯,她的眼角忽然不自覺開始跳動,因爲眼前的場景讓她聯想到了不妙的事情。
“瑪姬。”
拉琪輕搖了一下懷中的瑪姬叫道。
“怎麼了?”
眼角紅潤的瑪姬看着拉琪,她看見了她臉上流露出緊張不安的神情。
“等會我們一起出去找個安全的地方安置好,我需要去驗證一個事情。”
“什麼事情?”瑪姬不由得問道。
“不需要你關心了,瑪姬,聽着,這只是我一個人事情,我不想讓你參與進來。”拉琪看着她凝重道。
“拉琪,我們不是朋友嗎?”聽到拉琪如此決絕的話語,瑪姬握緊小拳道:“不管出了什麼事情我都要在你身邊,拉琪已經幫助我很多了,我更加不能丟下拉琪一個人。”
瑪姬的眼睛裡散發出濃濃的倔強,拉琪閉上眼睛,咬着牙關。
雖然她平日裡總是一副單純怯弱模樣,可是一旦是她認準的事情便會比誰都要認真。
她很苦惱。
“之前在廣場的時候我們並沒有見到亞維斯,我想他一定會出現在了某個地方,憑着他的性格,他不會放棄這次鮮血旗幟結社的行動。”
“你是說——”
瑪姬捂着小嘴,瞟了眼身邊的景象驚愕道。
“是的,這是最壞的想法,所以我現在一定要去驗證一下。”拉琪沉重點頭道。“所以,去驗證的時候很可能會發生什麼意外,我不想你參與進來,因爲我不想因此拖累你而讓我感到內疚。”
瑪姬緊緊抓着拉琪的手,她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她,她在用行動來證明自己的決心,她不會放手。
“瑪姬!”拉琪甩了甩手,結果並未甩脫。
“拉琪,我不會放手,我要和你一起。”
拉琪知道,麻煩真的擺脫不了了。
無奈嘆息之後,拉琪點點頭,道:“如果發生了危險你必須馬上就逃,我會幫助你的,如果你出了什麼意外,我想你那位夏蘭哥哥一定會更傷心的。”
“嗯。”
“那我們走吧。”
……
將安曼塔的屍體拖入一處茂密的草叢當中,夏蘭便立刻啓動了僞裝。
他還不想走,因爲他有想做的事情。
悄悄潛回綜合樓館,隱跡氣息,他需要了解他疑惑的真相。
他像黑夜當中謹慎的竊賊避過所有耳目,他在尋找着一個人。
“提爾蘭特先生,根據我們的情報,國王陛下的使者已經到達了學院門口,另外還有一個壞消息需要向您說明。”
綜合樓館的一處房間,空曠的房間裡只有三個人。
提爾蘭特,安其羅,黑袍人。
而說話的是隱藏在黑袍當中的神秘人。
“壞消息?”
提爾蘭特在房間內走着,他的腳步很慢,面容平靜,似乎在靜靜思考着什麼。
“讓我猜猜,壞消息難道是國王陛下已經調遣軍隊了?”
“沒有,不過結果相差不遠,國王陛下沒有調動軍隊,他調動的是王國近衛隊。”
“什麼?”
提爾蘭特尚未出口,在黑袍人身邊的安其羅頓時驚呼出聲。
王國近衛,更準確來說是王宮近衛。
他們的職責是守護王宮內國王陛下的安全,人數不多,緊緊三四百餘。
但是這緊緊三四百餘的近衛卻有萬軍之能,每一位當選成爲王國近衛的士兵至少都擁有中位劍士的實力。
更不提近衛當中的統領人物是何等的強大。
對付一場學院生的暴亂便使出王國最強的底牌,消息結果讓人憤慨之餘,同時也在疑惑。
“這就是扣押下勳貴們的結果。”黑袍人低沉道:“現在已經有無數勳貴家族之人涌向王宮,所有人都期待國王陛下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覆。”
“呵呵——”
提爾蘭特停下腳步望向窗外輕笑道:“看來談判已經走向了失敗的半途了。”
“也許。”
“國王陛下的近衛派遣出了多少?”
“不多,僅百人。”
“僅百人……看來國王陛下給予那些勳貴家族的答覆足夠誠意了。”提爾蘭特微微嘲諷道。
“提爾蘭特,現在我們該怎麼做?”一旁的安其羅緊皺眉頭問道。
“怎麼做?”
提爾蘭特握緊腰間劍柄,目光冰冷道:“我們就看着國王陛下與那些勳貴敢不敢和我們妥協!安其羅,如果談判破裂,集中社裡最忠誠的社員將那些勳貴全部殺了!”
殺意四溢的話語一出,安其羅握緊拳頭,面容嚴肅點了點頭。
“瘋狂嗎?就讓國王陛下他們見識一下我們的瘋狂!”
提爾蘭特低頭喃喃,話語如同劍鋒冷冽。
“安其羅,佈置一下,準備歡迎我們國王陛下高貴的使者吧。”
“是誰?”
忽然,黑袍人話一出口,人便消失房內。
飛掠而出的身影並未追蹤多遠,那股察覺發現的陌生氣息便已無影無蹤。
“發生了什麼事情?”
黑袍人的行動不僅驚動了提爾蘭特二人,同時也讓驚擾的周遭結社成員紛紛靠上而來。
“如果不是我的錯覺,剛纔我們的對話已經讓人聽見了。”黑袍人冷冷道。
“難道是國王陛下的人?”
“不知道。不管是誰的人,結果都是一樣。”
“一樣的糟糕麼?”
提爾蘭特搖了搖頭。
坎坷未知的道路遠遠已見盡頭,耳邊傳來了悠揚的笛聲。
彷彿心靈即將緩緩陷入黑暗,徹底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