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瓦爾無可奈何地看了菲利希亞一眼,對上她半威脅的眼神。仔細想想,確實,在今天這個日子裡,要是留菲利希亞一個人在此不知她大小姐會惹出什麼事來。而薩廖爾森,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都還不夠啊。
伯瓦爾妥協地點了頭。
在菲利希亞大喜地準備推門衝出去的時候,伯瓦爾猛地抓住了門的把手,低頭在她耳邊道:“不要對陛下無禮,知道嗎?”
“哼!”菲利希亞本不想理睬,但她推了推門,發現伯瓦爾的手拽得很緊,知道伯瓦爾不是和她商量而是命令。菲利希亞心裡火起,但卻還是保有理性知道現在不是和伯瓦爾翻臉的時候。於是她露出個虛僞的笑。“知道了。”
不管她的笑意是真假,至少得到了她的保證。伯瓦爾這才鬆了手,推開門率先走了出去。
在薩廖爾森的指引下,他們小心地迴避開了人多的走廊來到了維爾頓·巴羅夫所在的休息室。
薩廖爾森敲了敲門。
“維爾頓先生,我是薩廖爾森,可以進來嗎?”
“哦……哦!請進。”
薩廖爾森推開了門,示意請伯瓦爾和菲利希亞進門,他自己則守在了門口。
“陛下。”伯瓦爾一進去就看見了坐在維爾頓對面的瓦里安。瓦里安禮服的扣子也解開了最上面的一顆,大氅褪在一邊,但是他的佩劍那把巨大的薩拉邁尼依然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他的手裡拿着酒杯。不知在和維爾頓說些什麼,不過從他的神態看來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錯。
“你來了,伯瓦爾。”看見進來的是伯瓦爾,瓦里安似乎一點也沒有意外,笑着和伯瓦爾打了聲招呼,像是早就知道他會來一樣。
“是的,陛下。”伯瓦爾點點頭,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一隻冰冷的手臂穿進了他的臂彎。冰冷的氣息讓他忍不住頓了頓。他順着瓦里安饒有興味的目光看向了身邊的菲利希亞。
“容我在宴會前先爲陛下介紹一下,死騎使節——大領主菲利希亞。”
瓦里安歪了歪頭,露出笑容。但是熟悉瓦里安的伯瓦爾卻看得出來,此刻瓦里安的笑容不過是覆在面上的禮儀。
瓦里安沒有動。只是向前慵懶地伸出了他帶着皇室徽記戒指的手。
菲利希亞的眉尖微微一跳,熟悉貴族禮節的她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瓦里安這是要她臣服的表態。雖然心裡對瓦里安一百個討厭,恨不得立刻就揍他一頓,但是菲利希亞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她此時不只是菲利希亞。更是黑鋒騎士團的使節,死騎大領主菲利希亞。無論個人對瓦里安有多麼的討厭,她也只有強忍下心頭的不滿,走上前,恭敬地以雙手托起瓦里安的手,她手指觸摸的地方可以感到又厚又硬的繭,提醒着菲利希亞這不僅僅是王的手,也是位可敬畏的戰士的手。菲利希亞低垂着的眼中,魔焰微漲又凝,但這不過一瞬間。她已經恭敬地用額頭輕觸瓦里安手上的戒指,行完使節應有的禮節。
她的心思轉念,瓦里安何嘗不是。
當菲利希亞冰冷的手觸碰到他的手的時候,他瞬間想念起另一雙冰冷的手。回到暴風城,他再沒有像現在這樣被亡者觸碰過。他此時才發現,自己竟是如此地想念着,渴望着,那個人的冷。
冰冷如酒精一般,卻使他心裡的火焰熊熊燃燒。
只是,沒有人是她。
瓦里安的眼快速的合上又睜開。斂去了眼中所有的情緒。
“菲利希亞大領主閣下,我實在沒有想到您會是如此一位佳人。我此時完全贊同大公爵不讓您拋頭露面的決定。”瓦里安說着笑着看向了伯瓦爾。
這一次,至少他笑得真心實意。伯瓦爾鬆了口氣,知道第一關算是過了。
“請坐吧。尊敬的大領主。還有我親愛的大公爵。”瓦里安少許直起了腰,就着手裡的酒杯喝了一口。
“伯瓦爾,你這次瘟疫之地的收穫甚豐啊。不僅誅殺了克爾蘇加德和萊斯·霜語,還爲我帶回了兩位貴客。”
“我的榮幸,陛下。”伯瓦爾微微欠身,恭敬道。
瓦里安的目光掃過兩旁的維爾頓和菲利希亞。玩味地笑了。“維爾頓,你一直在看菲利希亞大領主。怎麼了,是不是她的美貌讓你也心猿意馬了?”
維爾頓急忙收回了視線,恭聲道:“菲利希亞大領主的美麗確實動人心絃,尤其是那一頭豔麗的紅色長髮,有如盛開的玫瑰。在下一時失態了。”
菲利希亞冷冷地拂了一把肩上的波浪長髮,別過臉去,顯然對維爾頓的讚美之詞並不領情。
“說起來,維爾頓閣下,這些年,想必一個人也過得很辛苦吧。”瓦里安繼續寒暄道:“到暴風城感覺怎樣?也許比不上昔年的洛丹倫吧?”
維爾頓急忙答道:“暴風王城真是恢弘無比,在下認爲,即使是昔年的洛丹倫王城也比不上今日的暴風城。”
瓦里安哈哈一笑,顯得對維爾頓的恭維十分受用。兩人又就不痛不癢的問題往來了幾句,瓦里安突然掃了一旁的伯瓦爾一眼,笑道。
“維爾頓閣下,這次非常感謝你的卓越貢獻——您的正義以及對我大公爵伸出的援手。我聽伯瓦爾說,如果不是你的幫助,很可能他會受到不可挽救的傷害。說說吧,我應該怎麼獎賞你纔好呢。”
維爾頓眼一亮,知道正題來了。但畢竟是貴族出身,他並不顯得十分激動急切,反而謙遜道:“我所做的都是正義希望我做的。比起我的家族曾經給聯盟帶去的背叛與傷痛,我所做的,簡直微不足道。因此陛下的好意我十分感激,卻不敢以此向陛下邀功求賞。”
“維爾頓,陛下可不是功過不分的君主。你這樣大的功勞不賞,叫其他人怎麼安心受功呢?”伯瓦爾適時地插道。
瓦里安笑着看了伯瓦爾一眼。他們二人之間多年處政,之間早有默契。
維爾頓猶自道:“我的家族所負的實在是重罪……陛下不處罰我這個家族餘孽已是開恩,如何還敢求賞。”
瓦里安眼神懶洋洋地,注視着自己正摩挲着酒杯口的手指。
“你爲我的王國帶回了我最重要的大公爵,那麼,我很樂意……讓我的王國……再多一位公爵,如何?”
維爾頓的心猛地一跳。他知道這次他一定會得到獎賞,但沒想到是這樣大的獎賞。雖然巴羅夫從前就是奧特蘭克王國的公爵。但是第二次獸人戰爭後別說公爵的實權,就連明面上的地位,巴羅夫家都岌岌可危,聯盟裡得勢的男爵子爵都敢給他們看臉色。
如今一朝失去的權柄又將回到自己的手中。雖然知道瓦里安授的這個公爵多半是個虛名,但是維爾頓仍是忍不住微微發抖。
心裡不管多麼激動,面上的功夫總是要繼續做的。維爾頓忙低頭以示恭敬也掩飾了臉上忍不住的喜悅激動。
“公爵……這樣的封號,我無德無能,又是初來乍到,實在不足以能使您的大臣們服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你不必推辭,稍後我會在宴會上公佈此事。”
維爾頓緊緊地咬了一下牙根,抑制住幾近要脫口而出的喜悅之聲。
“不過……陛下。維爾頓公爵的封地問題……”伯瓦爾慢悠悠地開口。
“嗯……”瓦里安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他摸摸下巴,做出認真思考的樣子。菲利希亞在心裡撇撇嘴,這兩個男人演起戲來還真像。但是這關她什麼事。菲利希亞展開了手中的扇子,擋在臉前輕輕扇動,看着瓦里安這齣戲到底是打算做什麼。
這瞬間的沉默讓維爾頓一個激靈,從喜悅中醒過神來。瓦里安既然說要封賞他,那自然要拿出稱得上公爵頭銜的府邸封地。可是他也清楚,府邸好說,可是封地……暴風城的貴族也不少,而且前後也收容了許多流亡貴族,這麼多年來還要犒賞軍隊中的功臣,哪裡還來閒置的地皮可以賞他。那瓦里安爲什麼要這麼說?維爾頓急急盤算。一瞬間腦中就已經過了好幾個想法,最終他決定賭了!現在的聯盟中,瓦里安一人獨掌了整個人類王國的話語權,這樣實權君主的寵愛可比任何的物質封賞都來的重要。
他從懷裡掏出了幾張紙,雖然手指觸摸到那破舊的羊皮紙的時候他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但是想到接下來他將得到的,他的手重新又變得穩定了起來。
“瓦里安陛下,剛剛也沒有機會講。我這次在巴羅夫的舊邸裡,找到了昔年一些地契。雖然這些地方大部分已經被幽暗城那些惡棍佔了去,但是,從法理上講,那依然是屬於巴羅夫家族的產業。現在,希望陛下能收下我這份小小的心意。”
說着,他恭恭敬敬地將這幾張羊皮紙高舉過頭,進獻給瓦里安。
瓦里安眼底的笑意更甚,他與伯瓦爾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個維爾頓,果然是個很識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