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亞的手終於觸摸到地上的那攤污漬。她將觸到的兩根手指放在鼻下輕輕一嗅。刺鼻的味道嗆得她咳了一聲。這味道實在是糟糕,有點像混合着劣質燒酒、血腸、生魚片混合在一起的嘔吐物。
好惡心!
希亞手觸電般地一縮,但是那玩意的滑膩和氣味已經染在了她的手指上,不舒服的感覺讓她忍不住地皺眉。
這是……她很早很早以前曾經見過的東西。是什麼呢?她是在哪裡見過的呢?
希亞努力地回想着,因爲剛纔心靈控制的緣故,本就不舒服的腦子又隱隱作痛。
哦……對了,是西部荒野。
當時,她是在海邊巡邏隊的倉庫裡找到這東西的。她纔打開蓋子,聞到味道的伯瓦爾就立刻劈手奪了過去並一臉嚴肅地警告她道:“亂別動!這個是魚人果漿。”
“魚人果漿?那是什麼?”
“用來捕捉魚人的誘餌。”
“噫!這麼噁心的味道。我聞一下都受不了了。魚人居然喜歡?”
“的確挺噁心的,但是它對魚人的吸引力可是無與倫比。就好像鯊魚聞到血腥味一樣。一旦這東西流入水裡,聞到味道的魚人都會紛涌而至。不到魚人氾濫的季節,或者巡邏隊沒有準備充分之前,是絕對不會使用的。是特別的危險品,你可千萬小心別弄在身上,否則會引來魚人就太危險了。”
“這麼噁心的味道,我纔不要碰呢!伯瓦爾,陪我去……”
洶涌而來的記憶讓希亞的瞳孔猛地收縮。來不及感傷,在醒悟了這東西的用途後,耳邊一直有如雜音般的銳利嘯音就像警報一樣警告着她。
希亞一下子明白過來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魚人!
希亞急急站起了身,看向湖面。
被月色清晰照亮的湖水泛着格外詭異而劇烈的波浪,已經離岸邊不遠。她原本以爲只是普通的漲潮,現在看來卻是另有玄機。湖水淺淺的地方隨着波浪起伏,已經可以看見魚人頭頂花花綠綠的頂鰭。希亞大駭,連手都來不及擦拭就朝着湖水的反方向跑了起來。然而被湖水沖刷到的下裙襬此刻顯得那樣的沉重。讓她忍不住暗暗地咒罵了一聲。
魚人是水中的健將,可一旦登陸後,這些看起來只有半人高的小個子在陸地上的戰鬥也絕對不可小覷。也許單體的戰鬥力比不上人類,但是魚人的捕獵從來都是羣體行動。這也是爲什麼在有魚人出沒的地方人類是絕對不能單獨行動的原因。
而槽糕的是。希亞現在只有一個人。
而且,她已經快被魚人追上了。她甚至清楚地聽見,離開了水的魚人嘴裡發出的嘰裡咕嚕吼叫聲。
一枝魚叉擦着她的胳膊飛了過去。即使只是輕微地擦到也讓希亞腳步爲之一踉。
看來是沒辦法逃掉了呢。
“真言術?盾。”
希亞取出法杖飛快地給自己上了個防護盾。意識到自己已經落入了魚人的攻擊範圍後,她果斷停住了腳步轉身不再背對魚人羣。
然而即使心理已經有所準備,但是真正轉過身面對眼前的情景還是讓她頭皮有些發麻。一眼望去。眼前都是一片花花綠綠的頂鰭——魚人的數量太多了。
希亞咬着嘴脣將法杖橫在身上,眼睛微眯,飛快地計算自己能有多少勝算。她心裡清楚她的能力是以輔助見長,自保或許沒問題,但是要擊殺這樣大一羣魚人卻是做不到的。
逃跑已經是不太可能的事了。而且如果她現在離開了這裡又能去哪裡?伯瓦爾如果來了找不到她豈不是更糟糕。而且……如果再向着阿祖拉之塔的方向過去,這邊魚人的譁變引起了士兵的注意對她也不是什麼好事。
撐到薩廖爾森帶着伯瓦爾來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心神轉念間,希亞已經打定了主意,也就果斷動手了。
在西部荒野長大的希亞雖然當時沒有直面過魚人,但是從小聽到的關於如何對付魚人的方法可是數不勝數。甚至曾經有一段時間,她的女僕還拿關於魚人的一百種死法來給她當睡前故事。
“神聖之火!”
金色的祈福法杖上的紅寶石發出一陣明亮的光。白色的神聖之火化爲數團落在了魚人的身上。
火,是魚人最討厭的東西,雖然一般的火也傷不到他們。
魚人的皮膚由於長期泡在水裡的關係,總是滑膩膩溼漉漉的。但是神聖之火可是他們的剋星,這種本質是神聖力量的火焰一觸到魚人就好像觸到乾燥的木材一樣。被神聖之火點燃的魚人紛紛發出尖利的鳴叫,倒地拼命地打起了滾。前排魚人的倒下好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後面的魚人來不及反應地也被絆倒,或者就直接踩着同伴的身體過去了,但是這樣也讓後面衝上來的魚人的腳步稍稍一澀。
“哎,看不出。還有兩下子嘛。”看着好戲的羅嘉麗懶洋洋地說道。“不枉我把那些魚人都吸引了過來。”
維洛似乎還是有些不滿意。她盤算着說道:“我感覺這裡的魚人還是不夠多啊……這樣能引起法術暴走的效果嗎?”
“讓我現在去給她一刀不就全結束了。搞那麼周折做什麼。”看着希亞又解決了一隻魚人,聽着維洛的埋怨,羅嘉麗舔了舔虎牙,雙手按到了腰間的雙鞘上。神情躍躍欲試。
“不不不!拜託!稍微用點你的腦子而不是肌肉吧。羅嘉麗。外因導致的死亡我們當時就已經試過了,不是嗎?事實證明那並不能達成君上的期待。我們現在要的是她自取滅亡。”
“不就是個死嗎?那麼麻煩。”提到那位神秘的君上,羅嘉麗雖然感到有些無趣但還是老實地將手從雙鞘上挪了開去。
“君上的命令就是我們行動的準則!”維洛冷笑着提醒了她一句,將目光轉回那邊仍在奮戰的希亞身上,眉眼微彎。“可惜,她等的人不會來。米克送去的東西還是有點用的。我不得不承認在關於情感的計算上。我那不中用的妹妹是比我更擅長一些。”
“哦,所以說,伯瓦爾現在應該已經衝回暴風城去了。”羅嘉麗咧開了嘴,嗤笑了一聲。
“所以說,命運是站在君上這邊的……當然,也必須是站在君上這邊!”
皎潔的月光打在維洛蒼白的臉上,給她因爲微笑而顯得愈發高深莫測的神情蒙上了一層神聖的光澤。
她神情溫柔地凝視着被魚人包圍而開始有些手忙腳亂的希亞,確切地說,是落在希亞腳下的影子上。
似乎是感到了希亞的危機,希亞腳下的影子正在慢慢拉長,顯出了一雙黑色的蝠翼影子。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是魅魔卻必須服從其主人的命令。
而她的主人的命令就是——在希亞有生命危險的時候,保護她。
埃勒雷爾雖然偷懶,但還是不敢超出職責的底限,準備現身。而且之前她也一直是這樣做的,這一次也一樣。
一樣嗎?
看着那團快要顯露真身的影子,維洛滿意地微微一笑,眼中因着對她口中君上料事如神的崇拜而熠熠生輝。
“果然和君上猜想的一樣,那位大人留下了一點小麻煩呢。不過,這樣纔對。這樣纔不負君上派我前來的用意嘛……”
維洛嘴裡急促地默唸起早已準備好的咒語,手中的法杖一頓腳下,另一隻手對準了希亞腳下的影子微微一抓。
雖然這個小法術微弱得沒有引起魔法波動。但是它卻針對性地阻隔了魅魔進入這方世界。
哎呀……空間隔絕!埃勒雷爾敲了敲突然無法突破的屏障,扁了扁嘴,心安理得甚至帶着一絲惡毒的心思高高興興地放棄了自己任務。
這可不管人家的事哦……即使是主人,也不能算人家違反命令哦!
影子一陣扭曲,在極力的掙扎中又緩緩的收縮回落,使得希亞的影子恢復了原狀。
“嘖……”目睹了這一切的羅嘉麗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露出嘴脣的虎牙,因爲這個動作而顯得像在微笑又像是不屑。
希亞沉重地喘着氣,手中的法杖已經不支地豎在了地上,支持着她疲憊不堪的身體。事到如今希亞真是發現她小看了這些水中蝗蟲的魚人。
魚人是種智力體力都比不上人類的生物,但是也正因爲智力的低下它們有着極強的團體攻擊性,一旦盯上了目標就一定誓不擺休。雖然瀕死的恐懼會讓他們有短暫的出自本能的逃走行爲。但是這種短暫的本能當它遇到仍在衝刺的同伴後,又會被同伴影響而受羣體性本能地替代而重新衝回來。
當然,這樣的過程中也有些魚人會被自己的同伴絆倒死在自己同伴的踩踏下。
雖然魚人的數量確實是在不斷的減少。可是剩下來的數量也不少。
希亞本就是個不以體力見長的牧師,如果現在不是被遺忘者的身體的話,恐怕早就支持不住。但饒是如此,她現在也不過是靠着信念在苦苦支撐。
伯瓦爾……怎麼還不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