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黑暗到來,預示着又一個黎明即將上演。
在白塔城港,從避難所重歸城市的市民們還在魔法路燈的照耀下忙碌着,在市政廳官員們的帶領下,這些市民們自願前來幫忙,以最快的速度,將戰火中倒塌的建築物清理乾淨,以及將因爲被潮水淹沒而變得一團糟的街道和下水道疏通。
儘管這些市民中很多人都暫時失去了自己的家,但並沒有太多人抱怨這一切,那一夜惡魔的突然來襲的恐怖場景還殘留在每一個人的記憶中,在那被遮蔽的黑夜羣星之下,惡魔們那猙獰恐怖的艦隊出現在城市上空,將毀滅的能量傾瀉在他們的家園上。
還能活着,就已經是莫大的安慰了。
再說了,白塔港城的市民們都是聖光教會的摯信徒,他們在那一夜的轉移中,親眼看到了教宗大人如聖光化身一樣,以一人之力,如神蹟一樣,用金色的光芒庇護了整座城市和城市中的人民,雖然很危險,但現在想來,他們也算是真正見識過聖光奇蹟的信徒了。
也許幾十年後,還能得意的對自己的孫子孫女描述那一夜的宏偉戰爭。
關於聖光的威能,關於那些勇士,關於蠻橫恐怖的惡魔,關於這一切...
之前還有些人會懷疑教宗發佈的《聖戰宣言》是否必要,但是在親自經歷過惡魔帶來的噩夢般的一夜之後,在目睹了妻子兒女躲在避難所裡瑟瑟發抖的場景之後,任何一個還有血性的男人,都已經意識到了教宗大人的深謀遠慮與高瞻遠矚。
惡魔是壞人!它們是壞文明!它們要被消滅掉!被從羣星中徹底抹掉!只有這樣,好的文明才能繼續存在下去。
在惡魔入侵的第一抹戰鬥結束之後,各個勢力都迎來了一波參軍潮,甚至連以往被人們畏懼的尼斯卡拉與克索諾斯戰場,都有了很多一腔血勇的年輕人自發前去參戰。
這是個意料之外的情況,但也是讓文明的領袖們感覺到驚喜的情況。
但這些在夜色下忙碌着的,內心充滿希望的人民卻並不知道,在那一夜庇護了城市與人民的救星,整個人類社會的聖光代言人,垂垂老矣的阿隆索斯.法奧閣下,他被賜福的榮耀生命,也終於走到了最後一程。
在聖光大教堂中,數千根燃燒的蠟燭,將這黑暗的大殿蒙上了一層虛幻與莊嚴的外衣,但是在這莊重的氣氛中,往來於大殿中的牧師們卻顯得非常的沉寂,每一個人,不管是位高權重的高階主角,還是擦拭地板,更換蠟燭的見習牧師,每一個人,不管做什麼都顯得輕手輕腳,似乎是害怕發出聲音,破壞這大殿中的安靜。
還有一些比較年邁的牧師們,則一臉悲傷與沉痛,他們半跪於聖光的雕塑前,反覆的誦唸着神聖的經文,就像是在做一場重要的祈禱,似乎在爲某個重要的人送出最後的祝福。
而在內殿之中,收到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從帝國各地趕來的紅衣主教和樞密主教們則待在教宗的房門之外,以往總是穩重的大主教們,在今夜,卻多少顯得有些慌張,多少顯得有些措手不及。
人啊,不管提前對一件重要的事情做出過多少準備,但當那件事真正發生的時候,總會讓人顯得慌亂,這是人之常情。
在這些教會真正的高層人員之中,地位最高的幾位大主教你看我,我看你,他們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在眼下這個環境中,似乎說什麼都顯得不太合適...於是,他們便只能保持沉默。
直到眼前那扇紅色的房門被推開,作爲教宗最信任的副手,樞密主教“純潔者”德耶克一臉悲傷沉重的從其中走出,在其他主教們的注視中,純潔者輕咳了一聲,他說:
“法奧冕下醒了,他召喚大主教們前去覲見...有什麼想說的話都提前準備一下,仁慈的聖光留給冕下的時間,恐怕不多了。”
德耶克的這句話,讓很多主教面色大變,也讓一些主教下意識的低下頭,好讓其他人看不到他們臉上的那一絲竊喜。
法奧冕下掌管聖光教會已經長達數十年的時間,這位冕下不管是個人私德,還是公衆形象,以及他在各種大事件中的扮演的角色,都堪稱人類文明中真正的聖光化身,就連與帝國很不對付的聯邦那邊,在官方層面上,聯邦那些口無遮攔的議員們曾痛罵過帝國的所有領袖,惟獨除了洛薩與法奧...
僅僅是這一點,就能看出法奧冕下對於人類文明的重要影響力,但不可否認的是,法奧冕下管理下的聖光教會目前已經出現了官僚化和上升途徑減少的情況,伴隨着聖光教會在世界範圍內的影響力日漸加深,這個體系也變得越發臃腫。
這個體系繼續穩定下去,會讓聖光教會內部的很多人喪失未來的激情,而現在,冕下要蒙聖光召喚了,這是一件悲傷的事情,任何偉人的逝去都是悲傷的事情,但從另一方面來看,不管冕下的接任者是誰,聖光教會都必然會面臨一場真正的格局變化。
而只有身處變化之中,體系中的人們,才能看到向上的希望。
正如一句不那麼正經的俚語所言,混亂,那是一把向上的梯子。
教宗冕下並不是一個沉迷享樂的人,他沒有自己的私產,這一生都住在教堂中,而在光明大教堂在白塔城港修建的時候,阿爾薩斯國王執意要爲當時身體已經不太好的法奧冕下額外修建一座用於休息的寢宮,但卻被冕下嚴詞拒絕,然而,那些修教堂的工人卻自發的在教堂中,爲冕下建造了一個不算豪華,但絕對舒適的房間。
這個消息也不知道怎麼被傳了出去,結果在光明大教堂落成的那一天,最誠摯的一批信徒抱着嶄新的,最舒適的被褥,一些孩子們手工製作的裝飾品,還有一些誠摯的商人們饋贈的各種享用品,都被捐給了教宗冕下。
這種行爲是信徒們完全自發的,而面對這種最純粹的善意,冕下無法拒絕,最終搬入了這裡。
但結果就是,教宗冕下的房間中的裝飾與搭配非常的...嗯,風格多樣,和一位古樸保守的教宗的形象很不符。
而現在,在這並不奢華的房間中,在那牀鋪上,虛弱的法奧冕下就躺在那紅色的被褥裡,這一刻的他不再是那個受人敬仰的教宗閣下,也不再是那個誠摯的,永遠無法被摧毀的信徒,他只是個普通的老頭子,一個乾瘦的,虛弱的,即將離開人世的老頭子。
他本就命不久矣,在惡魔突襲白塔城港的深夜中,爲了保護轉移的人民,這老頭手持聖杖,用自己最後的聖光保護了整座城市,但這樣逞英雄的後果就是,他本就虛弱的軀體,徹底垮了,從那一夜之後,法奧就一直昏迷,直到一天前才甦醒。
“咳咳”
大概是感覺到了大主教們的到來,法奧艱難的睜開了眼睛,然後在德耶克的幫助下,他靠在了牀頭,在他身邊,數位德萊尼人的聖光選民正在用最精純的聖光維持着法奧的生命,那如即將熄滅的風中燭火一樣的生命,只需要輕輕一撥,他就會就此告別這個世界。
法奧用溫和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五位大主教,他們分別來自人類的五個王國,代表着聖光教會在五個王國中的存在,而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下一任聖光教宗,也會從這五個人中誕生。
儘管這是個信仰組織,但相信我,聖光教會內部的政治鬥爭,可絕對不會比人類王國裡的政治鬥爭更輕鬆,在艾澤拉斯目前的文明狀態下,信仰,就意味着力量,也意味着權力。
“我...咳咳,召喚你們前來,是爲了...宣佈一件事情。”
老頭子在這生命即將終結的時刻,他似乎已經想通了一切,他如普通的老人一樣咳嗽着,在他牀邊,五位大主教一字排開,這一刻,就連最年輕的,經歷過很多大場面的迦勒底.摩根都忍不住緊張了起來。
“我,快死了,可能是5天,可能是10天,可能是一個月...但,我快死了。”
“我這一生非常純粹,我爲信仰與人民付出了一切...我的一生,很值得,我沒有太多後悔的事情。”
法奧冕下喘着氣,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傷,他說:
“除了洛薩隕落的那一日,我們目睹過災難,我們所有人都得到了警告,帝國在那一日險些垮塌,但我們真的...從那災難裡學到了教訓嗎?”
老頭苦笑着,搖着頭,他舒了口氣,坦然的看着主教們,他已經對這種遮遮掩掩不耐煩了,他直截了當的說:
“洛薩的使命,必須有人繼承!神聖阿拉索帝國需要一位皇帝!是時候了。”
“迦勒底,讓瓦里安來見我!”
“其他人...也召喚你們的國王前來,告訴他們...我在等他們!但若他們不願意前來,就隨他們去吧。”
“冕下!”
吉爾尼斯王國的大主教約翰尼斯上前一步,這個中年的禿頭主教大聲說:
“誰都可以,但瓦里安!他的改革已經讓帝國內部人心惶惶,如果您...我恐怕,我們極力維持的和平會在頃刻間破碎,到那時候,又是一場內戰...請您三思啊!”
約翰尼斯大主教的呼聲,得到了斯托姆加德王國大主教,銀色神官帕爾崔絲女士和庫爾提拉斯樞密主教康斯坦丁的響應,但還沒等迦勒底爲瓦里安辯護,虛弱的法奧冕下便舉起了手,制止了大主教們的爭論,他閉上了眼睛,他帶着一絲最後的果決。
他說:
“我不願看到,洛薩留下的王座染血...”
“但若帝國的崛起必須以鮮血來澆灌,那麼...”
“就讓它發生吧,我意...已決”
“去吧,傳達命令,然後,讓命運決定這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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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主教們帶着教宗的命令離開了他的房間,法奧冕下在溫暖的聖光中,似乎又一次進入了沉睡。
而在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在夢境的某種呼喚中,他的意識來到了一個充盈着生命之力的地方,在那奼紫嫣紅的百花盛開之間,一個穿着精靈長袍的纖細身影,正在那裡等着他。
泰瑞昂.黎明之刃,他背對着法奧,手裡正捏着一朵被摘下的花,他輕嗅着那花朵上的芳香,他說:
“都安排好了嗎?”
法奧沉默的不願意回答,但他知道,哪怕是聖光的旨意,在這個世界裡,也需要經過眼前這人的首肯,因此,在十幾秒鐘之後,教宗點了點頭,他在胸口劃了個信仰的手勢,他說:
“一切,都如你所願,但願,這不會引發又一場戰爭。”
“戰爭?”
大領主回過頭,他手中的花朵在這一刻墜下,在死亡的涌動中,那鮮豔的花瓣快速凋零,最終變爲灰燼散落於大地之上,泰瑞昂看着教宗,他說:
“不會有什麼戰爭,當然,流血,那是不可避免的,但這是爲了那個陷於困境的文明破殼而出,這是必要的。”
“我亦看到,這便是瓦里安.烏瑞恩的命運!”
大領主走到法奧冕下身前,他看着眼前這個疲憊而垂垂老矣的靈魂,他說:
“至於你的命運,阿隆索斯.法奧...”
“你對這個世界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中,你是凡人口中真正的偉人,而你的所作所爲,爲你贏得了一把鑰匙,爲你贏得了一個未來...”
“35天后...”
“在你死去的那一刻,法奧...”
“我的英靈殿,將向你敞開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