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呋...”
目送着那羣被崇高犧牲感動的牧師們離開,迦勒底握緊念珠的手在這一刻鬆開,他默默的在胸前劃了個宗教符號,而在他心中,一直在旁觀這一切的薩拉塔斯有些放肆,有些輕佻的吹了個口哨:
“看啊,我的小迦勒底,簡直是個天生的欺詐者,如果你當初不是選擇成爲一個牧師,而是選擇成爲一個演員的話,沒準你的名字,會被更多的人知曉的,你會成爲演員中最出色的那個!”
“但我現在,已經是牧師中最傑出的那個了。”
迦勒底在黑暗中露出了一絲自嘲:
“所以你描述的那個命運,對我而言,毫無吸引力。”
“我是在誇你,混蛋,最少表現出一絲喜悅...好吧,在相處數年之後,你是越來越無趣了。”
薩拉塔斯哼了一聲,她在迦勒底心靈中催促道:
“別浪費時間了,我能感覺到,這道裂痕直通尤格-薩隆的所在,它已經虛弱到極點了,那羣守護者肯定重創了它,剛纔那地震就是它的反撲,他們肯定已經兩敗俱傷了,我們這就下去!”
“嗯”
迦勒底也沒有太多猶豫,他知道自己的反駁並不會被薩拉塔斯接受,第五古神的力量日漸恢復,她對於虛空之力的控制也重新變得嫺熟,作爲宿主的迦勒底很輕易的就能感覺到這一點,他和薩拉塔斯之前那種互相需求的關係已經開始改變了。
大主教很清楚,第五古神完全可以操縱他的意志與靈魂,她之所以沒有這麼做,只是因爲害怕暴露...畢竟,目前這個世界,一直處於黯刃軍團的監控之中,薩拉塔斯再怎麼膨脹,也不會認爲自己已經有實力匹敵黯刃的大領主。
自從在希利蘇斯斬殺了克蘇恩之後,泰瑞昂.黎明之刃的真正實力至今都是個迷...
換句話說,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誰能讓他真正全力以赴的戰鬥,僅僅是這一點,就足以讓薩拉塔斯心生警惕,她可不願意再步克蘇恩的後塵,最少在超越克蘇恩的實力之前,她不會提前暴露自己的野心。
但不管是迦勒底,還是薩拉塔斯自己,乃至於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領主泰瑞昂,他們都很清楚,以吞噬世界作爲意願的第五古神和大領主之間,是永遠不可能有和平的。
“嗡”
大主教的手指微動,一團晦暗的光芒在他手中彈射而出,飛快的延伸到眼前的黑暗裂痕之間,就像是一道通往地穴的階梯一樣,當然,像是迦勒底這樣的資深潛伏者,在開始真正的作業之前,必然是會做出一些僞裝。
他用自己嫺熟的手法,在這個黑暗裂痕周圍,擺出了一個非常複雜非常繁瑣的,混雜着一些暗影牧師技巧的封印結界,在聖光閃耀之間,這個結界開始運作,且不提真實效果如何,那跳動的神聖光羽和一抹抹陽炎般的幻影,已經足夠唬住那些外行。
就算是真正的聖光信徒,在不仔細研究的情況下,也很難看出端倪。
而在做完這個絕妙的僞裝之後,大主教左右看了看,然後伸手彈了彈長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這才手握玫瑰念珠,一步一步踏在那暗影力量組成的階梯上,朝着深入地下的裂痕不斷前進,尤格-薩隆的最後反撲的力量是驚人的,這頭躲在奧杜爾中不斷汲取世界養分的邪魔其純粹的肉體力量是恐怖的,在那千萬觸鬚的拍打之間,足以讓山石崩裂,足以讓大地顫慄。
而在預感到死亡威脅之時,尤格-薩隆的突襲幾乎直接從地下撕裂了泰坦之城奧杜爾的地基,如果換另外一些對手來對抗它,那麼在這樣恐怖的力量爆發之下,恐怕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戰況還真是激烈。”
迦勒底在黑暗中注視着裂痕兩側留下的恐怖痕跡,那明顯是觸鬚抽打岩石留下的鞭痕,就像是刺入構造之內的利劍,還殘留在山壁兩側的墮落之力,讓那開裂的岩石都被蒙上了一層陰鬱的光芒,如果要讓這些能量在沒有外來干預的情況下自然消散,那必然是個長久的過程。
而且虛空之力的自然逸散對於任何生命體都是有害的,也就是說,除非那些守護者們願意重建泰坦之城,否則這座城市在數十年之內,是無法被生命體所佔據的。
“看那些虛空中混雜的能量!”
薩拉塔斯出聲提醒到:
“純粹的泰坦奧術力量,其中還混雜着生命、元素的痕跡,這必然是正牌守護者親自出手,而且還不止一個,看來,尤格-薩隆分化守護者的計謀最終還是失敗了,那些守護者們從尤格-薩隆編制的噩夢中清醒了,還在一個強大首領的帶領下重新集合在了一起。”
“真是難纏,這個世界已經足夠混亂了,現在連數萬年前神隱的守護者們也要重現於世界之上...看來,我們以後依然得低調活動...但那個將所有守護者團結在一起的首領是誰呢?”
隱藏在歷史中,幾乎暗地裡參與了所有大事件的第五古神的聲音中充滿了猜測與忌憚:
“不可能是首席管理者奧丁,那個暴躁的戰士現在還被封鎖在破碎羣島的瓦拉加爾,又或者...他其實已經秘密的脫困而出了?嗯,他所掌控的純粹力量,也足以威脅到尤格-薩隆,確實,我們不能排除這個可能!迦勒底,看來在離開這裡之後,我們要把視線轉向一直被我們忽視的破碎羣島了。”
“又或者是,早在很久之前就銷聲匿跡的大守護者萊?但似乎也不太可能,雖然那一段時間我一直在大陸中部的某個維庫人部落裡潛伏,但我也聽說過關於萊的一些事情,他似乎失去了自己的力量,那件事還和突然崛起的魔古帝國的皇帝有關係。”
薩拉塔斯說出了一連串讓迦勒底不甚瞭解的名詞,大主教也不關心這些,他在黑暗中前進,默默盤算着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越是往下,他越能感覺到一股沒由來的心悸...雖然沒有任何情況表明下方會存在着威脅,但大主教就是覺得不太對勁。
“我覺得,我們也許應該停下。”
迦勒底停下了繼續向下的步伐,他低聲說:
“我的直覺告訴我,如果我們繼續向下,可能會發生一切,不太好的事情...”
“你的直覺?嗯?”
薩拉塔斯的聲音在這一刻充滿了某種詭異的情緒,就像是一條黑暗中的毒蛇慢悠悠的從洞穴中爬出來,然後一點一點的纏繞在迦勒底的軀體上,一點一點的勒緊,將他胸中的空氣擠出身體之外。
“凡人的直覺真的存在嗎?那難道不是你們令人發笑的臆想嗎?在這樣重要的時刻,迦勒底,你看,我渴望的東西就在眼前,你覺得,我會允許你用自己的感覺做決定嗎?小迦勒底,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
第五古神的聲音就像是在迦勒底耳邊響起一樣,她用甜膩膩的聲音說:
“看在過去我們合作的那麼愉快的份上,我就不點破你的小心思了,但我希望你記住,可愛的米莉小姐和她肚子裡孩子的性命,可是由我庇護的喲...所以在你做決定的時候,我希望你能多考慮一下。”
薩拉塔斯的話讓迦勒底握緊了拳頭,大主教用一種低沉的聲音回答到:
“你真是越來越瘋了...我只是在好心的提醒你!但現在看來,多疑,似乎就是你的第二天性。”
“不!我可愛的迦勒底,你說錯了。”
第五古神發出了一陣輕靈的笑聲:
“我的名字,就叫多疑,別生氣...我只是,呵呵,重申一下我們之間的關係,你看,渴望保護其他人的意志,並沒有讓你變得更強,它讓你變弱了,但對於我來說,這似乎是一件好事,你知道的,我不太願意用強制性的方法讓你服從我,那樣太不體面了。”
“繼續向前吧,迦勒底,我可以保證,前面除了一些毫無意義的屍體之外,沒什麼危險,相信我!”
在薩拉塔斯的催促下,大主教迦勒底便繼續向前,順延着那黑暗之徑不斷向下,一直到達了古神囚籠的底部,他小心的打量着四周,但正如薩拉塔斯所說,這片黑暗的囚籠中,除了眼前那團已經失去了靈魂的扭曲血肉之外,並沒有其他存在。
在他腳邊,有幾具從上空不幸跌落的屍體,從高空墜下,摔得鮮血淋漓。
“真是可憐...”
迦勒底的職業病又發作了,他站在那幾具屍體旁邊,以一個標準牧師的姿態,爲這些可憐人做最後的禱告,而第五古神薩拉塔斯所有的注意力,則都已經放在了眼前那屬於尤格-薩隆的黑暗之軀上。
從周圍囚室的環境就能看出來,這裡經歷過一場大戰,在囚室邊緣,還有一尊已經報廢的巨大機器人的殘骸,而從尤格-薩隆那還在蠕動的黑暗之軀的情況來看,這上古之神應該是以微弱的優勢取得了勝利,它擊退了那些守護者...
“啊!螳螂捕蟬...”
第五古神發出了一聲愉悅的感嘆,她將自己的精神力延伸到眼前的血肉之上,她準備和垂死的尤格-薩隆打個招呼,然而,就在接觸到墮落血肉的那一刻,薩拉塔斯驚訝的發現,在這還完整的黑暗之軀裡,已然沒有了一個主宰的靈魂!
尤格-薩隆的靈魂...已經被...
糟糕!這是個陷阱!
“快跑!”
薩拉塔斯尖銳的聲音在還在做彌撒的迦勒底的靈魂中爆開,讓大主教猛地睜開了眼睛,而在這一刻,在他眼前那由鮮血組成的血泊中,他看到了彷彿站在鏡子另一面的泰瑞昂,正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他,被嚇傻了...
“噗”
黑色的光刃在下一刻毫不留情的洞穿了迦勒底的心臟,泰瑞昂邁步從那血泊的鏡像裡走出,他一手如同兄弟一樣扶住了迦勒底的軀體,另一隻手腕翻轉,那黑色的光刃將毫無防備的大主教的心臟...徹底攪碎。
“呀!”
宿主的瞬間死亡讓薩拉塔斯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尖叫,那系在迦勒底腰間的紫色匕首在這一刻詭異的跳入空中,就像是要遁入另一個空間一樣,然而,早就爲這一場伏擊準備多時的大領主扭過頭,他看着那跳入空中的匕首,他的手指微動,七條顏色不同的光帶呼嘯着竄入空中,就如同束縛尤格-薩隆的靈魂一樣,將那第五古神藏身的匕首死死的束縛住。
然後,落入了大領主敞開的手心中。
“你,要去哪裡呀?我的小薩拉塔斯...這麼久沒見面,都不打個招呼嗎?真沒禮貌啊...”
“你看,我剛和你的兄長尤格-薩隆討論了一下關於你的“終身大事”,你難道,就不想聽一聽嗎?”
“另外,你真的覺得,你是操縱一切的神靈嗎?我可憐的薩拉塔斯,你貧乏的想象力,還真是限制了你的思維...”
大領主將那紫色的匕首放在眼前,他看着迦勒底的屍體,他輕聲說:
“你知道嗎?一個懂得愛與被愛的可憐女人,花了5年的時間,每個日夜都在懇求我賜予她痛苦的丈夫真正的自由...”
“總有些你們這些垃圾永遠不懂的感情會感動死亡,總有些美好的東西會超越時間,也總有些值得我網開一面的靈魂,畢竟,我喜歡那些美好的東西...”
“所以,我就滿足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