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噠”
在暮色聯邦清晨的風中,一輛寬大的馬車正沿着暮色聯邦通往西部荒野聯邦的道路一路前進。
籠罩在暮色森林天穹上的黑暗力量早在1年前就煙消雲散,但那黑暗力量對這片大地造成的影響並非短時間之內就可以祛除,儘管陽光依然照耀在這片森林中,但這裡的氣溫依然要比聯邦其他地區更低,而且在這片森林中生長着很多隻有在這裡纔會出現的藥材和其他作物,就連此地的木材品質,也要比其他地方更優質一些。
這是暮色聯邦的主要產業之一,這裡是東部大陸最大的藥劑產業集散地,同時是聯邦文明的藥劑師和鍊金師聯合會所在地,暮色聯邦出產的優質藥劑和鍊金產物,已經在幾年的時間內行銷整個東部大陸,甚至在德拉諾世界也有一定的名氣了。
而和暮色聯邦相鄰的西部荒野,則是東部大陸最富饒的糧倉,這片靠海的空曠大地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農場,整個聯邦文明70%的糧食都來自於這片大地,在逐步推行機械化、集約化和化肥產業的應用之後,西部荒野每年產出的糧食,幾乎可以餵飽整個世界一半的生靈。
“我的安娜,我們今天要去見的那位老薩丁先生可不是個普通人。”
阿爾薩斯將自己的妻子抱在懷中,他俯下身,在吉安娜的額頭上吻了吻,這位美麗的女士現在有些慵懶,就像是昨晚沒睡好一樣,她半睜着眼睛,似乎是打算在這並不顛簸的馬車上補一覺。
“嗯?”
吉安娜哼了一聲,代表着她的疑惑,而阿爾薩斯讓吉安娜靠在自己寬大的胸口,讓妻子躺的更舒服一些,他靠在馬車的座椅上,對妻子解釋到:
“我昨天在暮色聯邦的市政廳和其他商人聊天的時候打聽到的,老薩丁先生不只是“聯邦農場主聯合會”的主席,他還是西部荒野區的三個上議院議員之一,還記得我們之前討論過的聯邦的上下議院體系嗎?”
靠在阿爾薩斯懷裡的吉安娜點了點頭,這個睡美人閉着眼睛說:
“下議院的數百名議員來自各個聯邦領地,是聯邦每個城鎮的公民代表,由各個聯邦領的地區議會和公民投票選出,但上議院的議員都是地區議會的議長或者聯邦的行業代表,政治地位相比一般公民更高貴,只有不到80人,從這一點上來說,老薩丁先生應該算是西部荒野最有權勢的三個人之一。”
“嗯,就是這樣。”
阿爾薩斯嘆了口氣,他撥開馬車的窗簾,看着窗外西部荒野大地上那繁盛到讓每一個統治者都會喜笑顏開的龐大農場,他低聲說:
“像老薩丁先生這樣的人,如果在帝國體制裡,最少也是個伯爵了。”
“而且據說他的兒子也不一般,年輕有爲的小薩丁今年才29歲,但在新吉爾尼斯聯邦領擔任商業長官已經長達2年的時間,在他的主持下,新吉爾尼斯的手工業已經形成了規模,根據容克先生的說法,小薩丁極有可能在數年後,出任新吉爾尼斯聯邦議會的議長...原本只是暴風王國平民之家的薩丁家族,現在可以說已經有了聯邦政治門閥的雛形了。”
聽着阿爾薩斯的感慨,閉着眼睛的吉安娜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微微的笑容,她低聲說:
“薩丁家族要比帝國伯爵更讓人省心,我的阿爾薩斯,聯邦的政治體制和土地權力是分開的,即便老薩丁的家族再顯赫,他們也無法改變西部荒野的土地所有權,讓帝國所有國王都頭疼的土地兼併問題在聯邦是不存在的,這樣的政治體制也許纔是瓦里安大哥所追求的,不管政治再怎麼變化,都不會影響到平民們的生活。”
“人民不會因爲貴族的鬥爭而流離失所,失去僅有的土地,而且他們的選票也會影響到權力者們的地位穩固,讓當權者不敢太過剝削壓迫這裡的民衆,下議院的議員就在人民之中誕生,他們會本能的爲人民說話,讓人民們發出自己的聲音,甚至直接參與到國家的基層管理...”
“工業的發展讓很多以土地維生的平民找到了新的生活方式,他們完全脫離了對土地的依賴,還有新吉爾尼斯的手工業者,荊棘谷發達的娛樂產業,地精們的賭場一夜上的盈利,就比得上帝國一個男爵領一年的賦稅,而高效的稅法,讓各行各業上交給聯邦政府的稅款會被用於改善人民的精神和物質生活,讓人民感覺到自己上繳的賦稅是有意義的。”
思維睿智,而又出身頂級大貴族之家的大法師嘆了口氣:
“聯邦的大議長埃德溫.範克里夫在聯邦剛剛成立的時候,向彷徨的人民承諾說,他會把自由和平等交給每一個聯邦成員...他做到了,阿爾薩斯,儘管聯邦境內也存在着一些不能被忽視的問題,但總體而言,那個曾被暴風王國的貴族們視爲叛徒並且試圖趕盡殺絕的石匠,確實做到了無數賢明君王想要做,但卻做不到的事情。”
“和那位大議長相比,你和我,乃至帝國境內所有的國王,都...太失敗了。”
吉安娜的這番話讓阿爾薩斯沉默了許久,在馬車駛入本地最大的薩丁農場的時候,阿爾薩斯伸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他吻了吻自己的妻子的額頭,他輕聲說:
“所以,我們來這裡向他學習,安娜...瓦里安大哥希望我們看到這些,我們看到了,我們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臃腫的帝國就像是個老邁而遲暮的巨人,它需要一場火焰來讓自己浴火重生,所以我們也會開始改革,但要用我們自己的方式。”
“好了,現在,讓我們去見見那位神奇的薩丁先生吧。”
——————————————
“看看這是誰來啦!”
身爲議員的老薩丁並不喜歡穿那些繁瑣的禮服,他在自己家裡穿着的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老農夫,最多就是衣服材料考究一些,在阿爾薩斯和吉安娜走入農場的時候,老薩丁正在和一個穿着制服的侏儒說着什麼,兩個人爭論的口水四濺,直到薩丁夫人不滿的哼了一聲,老薩丁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客人來了。
這個精神矍鑠的老頭朝着阿爾薩斯揮了揮手,這個在前天晚上的酒會上一擲千金,而又溫文爾雅的年輕人給他留下的印象很好,老薩丁粗魯的揮了揮手,讓那個聒噪的侏儒趕緊離開,然後走到阿爾薩斯身邊,和阿爾薩斯握了握手。
至於吉安娜小姐,則被溫和的,胖胖的薩丁夫人帶到了一邊,聊起了女人們的事情,而兩人帶來的禮物,洛丹倫宮廷秘藏的陳年美酒,則讓老薩丁非常愉悅,老頭子們就喜歡喝酒,尤其是這些真正的陳年佳釀。
“喜歡打獵嗎?薩斯?”
老薩丁對身後化名爲“薩斯”的阿爾薩斯說到:
“西部荒野這個地方的野豬雜燴湯可是一絕,跟我來,孩子,讓老薩丁給你好好露一手,今晚一定會讓貴客感受到我們西部荒野人的熱情。”
面對老薩丁的熱情,阿爾薩斯也沒有太過推辭,他來到老薩丁的“收藏”前,看着那些擦拭的乾乾淨淨的獵槍,他隨手拿起一把,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後做了個瞄準的動作,這一手乾脆利落的舉動,讓老薩丁大爲讚賞。
“以前當過兵嗎?孩子?”
老薩丁將一根雪茄丟給了阿爾薩斯,後者接在手裡,對老薩丁點了點頭:
“嗯,我上過戰場...不怕你笑話,我當時還和黯刃亡靈打過仗,就在北疆,後來戰爭結束,我就回去了家鄉,在那裡邂逅了我的妻子。”
“哦,那應該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老薩丁不以爲意的聳了聳肩,阿爾薩斯還以爲這個老議員會究根問底,沒想到老薩丁根本不關心他和黯刃打仗的事情,這倒讓阿爾薩斯來了興趣,年輕的國王人忍不住問道:
“薩丁先生,你...你不在乎我們雙方其實還是敵人嗎?你看,我來自庫爾提拉斯,那裡是帝國的屬國,而你是聯邦政府的上議院議員,你這樣的人,應該對這些事情...”
“你是說,孩子,我應該提着槍把你趕出去?來表達我對聯邦的忠誠?”
老薩丁將自己的牛仔帽扣在頭上,他笑眯眯的看着阿爾薩斯,他輕聲說:
“得了吧,孩子,你給了西部荒野的農場主聯合會投了一大筆錢,你的資金會用來幫助西部荒野的孩子們再多修建3所學校,而不是單純的是因爲你有錢,我想巴結你,或者因爲你來自聯邦之外,而我想刺探你的身份...孩子,只是因爲你做了其他人沒做的好事!我纔會邀請你來我家裡做客。”
“看見剛纔那個侏儒了沒有?”
老薩丁走近馬廄裡,牽出了兩匹高大的駿馬,將一隻繮繩遞給了阿爾薩斯,他笑着對阿爾薩斯說:
“那個侏儒,他叫威茲班,是個很討厭的傢伙,他聲音尖銳,喜歡聽一些很聒噪很沒有品味的音樂,偶爾還喜歡到附近的各個農場主家裡蹭吃蹭喝,但沒有人真正排斥他,因爲威茲班拒絕了黑鐵區很多大公司的邀請,他願意留在西部荒野這個破地方,給小孩子們當老師,他已經煩了我很久了,要求我想辦法再蓋幾座學校。”
農場主翻身上馬,將獵槍放在馬兜裡,阿爾薩斯跟在他身後,在幾名本地治安官的護送下,議員和他的客人朝着獵野豬的荒野前進,兩個人還說着話:
“威茲班先生希望西部荒野能收納更多的學生,他甚至希望在西部荒野成立一座工程學的高等學院,但本地財政用於明年的農業機械翻修,抽不出太多資金,而你的那些錢,幫了我一個大忙。”
“這沒什麼...”
阿爾薩斯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了一句,前天晚上在慈善酒會裡投出的那一筆錢只是爲了讓他和安娜脫身,但沒想到背後還有這個故事,雖然以帝國國王的身份資助敵國修建學校多少有些古怪,但阿爾薩斯畢竟是個聖騎士,這種放在任何地方都算是善事的事情,他也不會再過在意。
“不,薩斯,這件事意義重大。”
老薩丁一邊抽着雪茄,一邊放鬆的抓着馬繮,他頭也不回的對阿爾薩斯說:
“聯邦這幾年發展太快,賺錢的機會很多,只要肯幹就能發財,但這也不是一件好事,大家說的都是賺錢的事情,對於這些真正對人民生活有幫助,但卻帶不來直接利益的事情都不再關心,錢多了是一件好事,但一切都向錢看就不那麼好了,聯邦商人們現在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羣暴發戶一樣,有些...恩,浮躁。”
說着話,老議員猛地抓起槍,朝着遠方大地上奔跑的一頭灰色狐狸扣動了扳機,但可惜,這一槍沒打中,那頭受驚的狐狸轉身就跑,很快就消失在了草地中。
“唉,人老了,眼睛也不太好使了。”
老薩丁聳了聳肩,對身後的阿爾薩斯笑了笑:
“總之,我的意思是,如果聯邦多一些你這樣優秀的商人就再好不過了,而且再回到之前那個問題,薩斯,像你這樣優秀的年輕人,你真的覺得,聯邦人把帝國人當成是敵人嗎?”
“呃,這個嘛。”
阿爾薩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他這一路走來,確實沒有從聯邦公民那裡聽聞到太多對帝國的怨恨和敵視,相反,倒是有很多來自帝國的商人在聯邦境內活動,謀求更多的財富,遠的不說,就如安娜小時候的姐妹,來自德魯斯瓦,維克雷斯家族的露希爾小姐和她的丈夫亞歷山大,不也加入了聯邦國籍嗎?
“我們從來沒有把帝國當成敵人,薩斯,最少現在沒有。”
老薩丁摘下牛仔帽,掛在馬鞍上,任由西部荒野的風吹打他花白的頭髮,他對阿爾薩斯說:
“尤其是我們這些老傢伙,我們經歷過帝國統治這片大地的時光,也見過聯邦在這片大地上的發展,哪怕現在分屬兩個陣營,孩子,但我們從未忘記過,我們身體裡都流淌着人類的血液,不應該被人爲的劃分成兩個陣營。”
“你相信嗎?孩子,如果帝國給它的人民以自由的選擇,那麼我相信,帝國90%的人都會選擇加入聯邦,剩下的10%就是那些不願意放棄手中權力的貴族,也正是因爲那10%的貴族掌握着帝國權力,才讓事情走到了現在這一步...”
老議長眼中閃過了一抹火花:
“我人生前60年過的渾渾噩噩,薩斯,但後來的10年讓我看清楚了很多東西,那些人宣稱他們的血脈高貴而天生具有對這片大地的統治權,但實際上他們並沒有...洛薩皇帝是個好皇帝,聯邦人也很尊崇他爲帝國做出的偉大犧牲,但很可惜,被他庇護的那些人...配不上這種犧牲。”
“貴族,就是這片大地的萬惡之源!而我們和帝國未來會如何發展,更多的是取決於你們這些新生代的統治者的態度...”
“你說對吧?阿爾薩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