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嘿”
“哈”
在終於放晴的北疆大地上,年輕人巴尼滿頭是汗的“訓練”着,他雙手握着一把沉重的訓練用劍,在他眼前,擺放着一個木製的靶子。
這13歲的男孩異常認真,他時不時發出一聲稚嫩的戰吼,將手中的長劍看向眼前的標靶,在他兇狠的雙眼中,眼前這靶子就像是一頭活着的惡魔,就像是在那暴雨中,殺死了自己兄長的惡魔。
“砰、砰”
訓練用劍砍中標靶發出的低沉撞擊聲讓來往的人都有些好奇,一些吃飽了在空地上打鬧的孩子也趴在巴尼旁邊,看着這個大哥哥練習武技。
這本該是非常溫馨的一幕,前提是你忽略掉這個大營地周圍巡邏的那些亡靈步兵的話...是的,這是個戰俘營,準確的說,是黯刃前線的狂暴者戰團用來安置人類平民的後方營地,這營地裡不但生活着人類,還有一些在惡魔的襲擊中失去了家園的矮人以及侏儒,還有少量的高等精靈平民。
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從狂暴者戰團在剿滅惡魔的時候,從戰場附近收容來的難民,就比如年輕小子巴尼,在那個暴雨的戰場上,如果不是“打獵”歸來的薩魯法爾領主注意到了突然出現的惡魔,恐怕那一天的人類平民,會被狂暴的惡魔們砍殺殆盡。
如今的北疆大地早已經不安全了,惡魔小隊滲透的頻率越來越頻繁,再加上黯刃的圍剿,人類帝國的最後掙扎,很快,這裡就會再次爆發一場大戰。
而像是巴尼所在的難民營,在從吉爾尼斯到阿拉希高地一線,還有好幾個,這些在亡靈的庇護下,躲過了惡魔之災的人類難民的數量非常可觀,在長達數週的清繳之後,各個難民營都已經達到了飽和的狀態,各個戰團已經準備好進行下一步的戰爭了,但在那之前,這些被保護的難民,就必須先被轉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嘩嘩譁”
剛吃過不算豐盛,但足夠填飽肚子的午餐之後,尖銳的哨聲就在營地的各個區域中響起,聽到哨聲,那些已經在難民營裡住了大半個月的傢伙們立刻條件發射似得衝出自己的房間,而那些剛剛被送過來的傢伙反應慢了一些,他們有些茫然,但很快就在亡靈步兵無聲的注視中,快步的衝到了營地的廣場上。
人羣熙熙攘攘的站在陽光下,他們只是一羣失去了家鄉的平民,所以別指望他們有多麼強大的紀律本能,在人多之後,這裡就變得嘈雜了起來,但周圍那些全副武裝的亡靈步兵也不去管他們。
而數分鐘之後,一些穿着古怪制服的人類,就在亡靈步兵們的護送下,出現在了營地的各個區域之中,這些人的出現,讓那些難民之中爆發出了一陣細碎的討論聲,封建統治下的鄉下小民們多少有些愚昧,他們不善於公開表達意見,但他們的眼睛最少不瞎。
他們能輕易的分辨出亡靈和活人的區別,這些被亡靈們護送的,穿着古怪制服的傢伙們,可都是貨真價實的人類,而且這些傢伙臉上的光芒和表情,那種自信以及公事公辦的氣質,也彷彿是某種標誌一樣,在告訴這些難民們,來的都是一幫體面人。
嗯,沒準是南邊的貴族老爺們。
巴尼小子揹着自己的訓練用劍,也站在自己的同胞們身邊,他站在最前方,好奇的看着眼前不遠處那個英姿颯爽的年輕女人,她看上去剛成年的樣子,穿着軍服一樣的褶皺裙,戴着一頂偏向一邊的帽子,肩膀上還有代表身份的肩章。
這個姑娘很漂亮。
但當她的目光掃過眼前的人羣的時候,巴尼背後,那些低聲討論的聲音都在這一刻收斂了起來,因爲這姑娘的目光很嚴厲,像極了那些總是騎在馬上的老爺們。
“咳咳,自我介紹一下。”
這姑娘的眼神在巴尼小子身上停留了一下,但很快就擡高,看着微微有些騷動的人羣,她朗聲說到:
“我是來自迪菲亞聯邦區,西部荒野衛戍軍團的安玻.吉爾妮參謀,以西部荒野人民議會的名義,以及聯邦最高議會賦予我的神聖權利,我在此向諸位宣佈,你們將被允許在7天之內,前往迪菲亞聯邦區的西部荒野,將按照個人的登記信息,被賦予新的土地、工作以及臨時公民權。”
這非常正式的官方宣言,對於眼前這些大字都不識的難民們就如同天書一般,看着他們呆滯而又茫然的雙眼,年輕的吉爾妮參謀感覺到很尷尬,不過還好,這個難民營這一區段的負責人,又用通俗易懂的話給難民們解釋了一遍。
“聽着,你們這些蠢貨們!南疆的老爺們發了善心,要給你們在南疆分配新的土地來耕種,手藝人們在登記的時候表明身份,可以被安排到南疆的作坊裡幫工,只要在那裡本分的生活3年,你們所耕種的土地就會屬於你們自己,沒人再能搶走啦。”
這一席話立刻讓難民們內部就像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一樣,他們彼此議論紛紛,很多人都覺得不可思議,但更多的人,則不想就這麼離開自己居住了十幾年甚至一輩子的家,但沒有人傻到在這時候跳出來反對,因爲周圍那些冷漠的亡靈步兵們,正在看着他們。
只需要一個命令,這些缺乏感情的亡靈就會走上前暴揍他們。
但人的情緒是無法控制的,很快,第一個人就哭了起來,那是個在惡魔入侵的時候,失去了丈夫的農婦,她抱着兩個孩子默默的抽泣着,這種悲傷的感情很快傳染到了其他人身上,只是短短几分鐘,現場的氣氛就變得悲傷,而又充滿了一種不合時宜的悲壯。
這一幕讓安玻.吉爾妮參謀非常鬱悶,她是4個月前暴風城綜合學院畢業的第一批年輕官員,然後剛回到家鄉參加工作,就被分配到了南疆進行移民遷徙的大工程,相比那些經驗豐富的同事們,面對這種情況,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做纔好。
“這裡馬上就要打仗了。”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人羣后方響起,這讓很多默默抽泣的人都忍不住回頭看去,然後就看到穿着盔甲的薩魯法爾領主漫步走來,看到這個高大的獸人死亡領主,讓很多人都下意識的後退一步,但巴尼小子沒有,他盯着薩魯法爾,死死的握緊了雙拳,似乎有些激動。
“聽到了嗎?諸位,我說,這裡,你們的家鄉,要打仗了...惡魔只是這場戰爭裡微不足道的一分子,我們來到這裡,是爲了打垮你們心目中至高無上的皇帝和他的軍團,這會是很殘酷的戰爭,如果你們想留下來,很好,我很歡迎,我會把你們編入我的軍團,送上前線去當炮灰。”
“如果你們不想參加這戰爭,就老老實實的跟着吉爾妮參謀返回南疆,也許在戰爭結束之後,你們還能回來!現在...願意留下的人,向前一步!”
沒人向前,誰都不傻,平民們只是依賴家鄉,但如果讓他們在家鄉和戰爭中選一樣,他們怎麼也不會選擇後者,更何況,這還是亡靈和貴族老爺們打仗,如果他們留下,就要被編入亡靈的軍隊裡...誰會留下?
沒人!
“嗯?沒人嗎?”
薩魯法爾冰冷的目光在人羣中掃過,片刻之後,他有些不屑的哼了一聲,然後指着營地前方剛剛搭建好的帳篷:
“那就滾去那裡登記!今天下午,聯邦的第一班船隊就會來接你們!”
在薩魯法爾的命令下,沉默的死靈步兵們握着武器,一邊維持着秩序,一邊讓那些畏畏縮縮的難民們去登記信息,眼看着事情進入正軌,薩魯法爾搖了搖頭,轉身就要離開。
“薩魯法爾領主,謝謝你的幫忙。”
安玻參謀有些緊張的追了上來,對薩魯法爾表達了自己的感謝,獸人死亡領主看着眼前這個年輕的女孩,他沉聲說:
“強勢一點,小丫頭,你代表可是被黯刃庇護的整個聯邦的威嚴,你面對的也不是西部荒野那些好說話的農場主,這些難民中能寫出自己名字的人十分之一都不到,他們根本聽不懂你那些官方辭令...還有,別把這裡當做聯邦的大地,孩子,這裡是敵佔區,你們最好別在這裡停留太久。”
“是的,領主先生,我知道了。”
安玻參謀的臉上滿是羞愧的紅暈,薩魯法爾也沒有理會這小丫頭的窘迫,他帶着自己的護衛,徑直走向營地的出口,在即將開始對帝國最後作戰的時刻,他是很忙的。
但就在走出幾步之後,薩魯法爾眼前又出現了一個攔路者,那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孩,揹着木劍。
“你叫薩魯法爾?”
巴尼小子有些緊張,他努力的給自己打着氣,然後大聲說:
“大人,請讓我加入你的軍隊,去殺那些惡魔!”
“嗯?”
薩魯法爾楞了一下,他伸手製止了想要驅趕這小子的騎士,他看着他,幾秒鐘之中,死亡領主恍然大悟:
“你就是那個死了哥哥的小子...我記得你,你有很不錯的勇氣,敢親手割斷一個破壞魔的脖子,等你長大之後,你也許會成爲一個合格的士兵。”
“但現在,我拒絕!”
巴尼小子瞪大了眼睛,他忍不住喊叫道:
“爲什麼?我已經殺了一個惡魔了,我還能殺更多,那些怪物殺了我的哥哥,那是我最後的親人,我要給他報仇!求求你,讓我加入你的軍隊吧!”
“你哥哥的仇已經報了,你親手報的。”
薩魯法爾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我不會讓我的軍隊裡出現一個孩子,現在,滾去登記,忘記那些痛苦的過去,然後去西部荒野好好生活...死人還沒死光呢,還輪不到活人拿着槍上戰場!”
死亡領主粗暴的拒絕了巴尼小子的請戰,他大步離開了營地,將失魂落魄的年輕人留在那裡,巴尼小子握緊了手裡的訓練用劍,他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幾秒鐘之後,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喲,還是個小男子漢,說起來,你真的不怕惡魔嗎?”
巴尼嚇了一跳,回過頭,就看到那位安玻參謀正好奇的看着他,近距離和這樣的大姐姐待在一起,讓巴尼的臉都羞紅了,他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然後低着頭說:
“我不怕!我還親手...恩,和薩魯法爾先生一起聯手殺死過一頭破壞魔,那惡魔殺了我哥哥,我恨它們!”
“嗯...但聯邦法律規定,18週歲以下的年輕人確實不能參軍,所以你不要爲難薩魯法爾領主了,但如果你真的想要獵殺惡魔的話,我聽說西部荒野的農場主們聯合出資,建了個叫“獵魔公會”的小組織,等你長大一些,沒準你就能加入其中,成爲一名南疆的獵魔傭兵了。”
安玻.吉爾妮參謀摸了摸下巴,她歪着腦袋,對眼前這個小子說:
“當然,你要先通過暴風城綜合學院的初級考試才行,而且我們那邊已經很少有人用劍了,所以你還得再考一份特殊火器使用執照,總之,我的意思是,你哥哥的仇已經報了,你留在這裡也於事無補,要和我們一起去西部荒野嗎?巴尼,在那裡,你也許能有一份光明的前程。”
“南疆也有惡魔?你沒騙我吧?姐姐。”
“當然!南疆不但有惡魔,還有很多你沒見過的事情呢,快去登記吧,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