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荒野登陸的惡魔已經被擊潰了,剩下的惡魔在逃亡其他區域,但它們不成氣候,各地都有衛戍軍團在嚴陣以待,很快,這片大地就會平靜下來。”
在惡魔的威脅籠罩整個世界的時候,南疆的暴風城依然平靜,就像是外界的事務根本無法影響到這黯刃軍團統治的核心區域一樣。
靠在躺椅上的泰瑞昂昏昏欲睡,死之界對他靈魂和意志的影響要比想象中更巨大,他需要一段時間的修養來讓自己恢復精力,而在他身邊,迪菲亞聯邦區的議長,泰瑞昂的老熟人,現在已經徹底出現了禿頂徵兆的範克里夫先生正坐在椅子上喝着熱茶。
從他急匆匆的姿態來看,他似乎是剛剛從其他地方回來。
“西部荒野的民衆情緒還算安定,他們親眼看到了黯刃軍團與惡魔戰鬥的場景,從他們的語氣和神態裡,他們對於聯邦區的歸屬感更深了。”
老謀深算的議長臉上閃過了一絲滿意,他輕聲說:
“農場主聯合會強烈要求議會增加在西部荒野的黯刃士兵的數量,看起來,我們的人民確實被嚇壞了。”
“但這樣是不夠的,範克里夫,我的老朋友。”
泰瑞昂揉着自己的額角,試圖減弱自己腦海裡迴盪的聲音,他說到:
“只是一時的危機並不足以讓我們的人民意識到自己的生活是多麼的幸福,北疆的戰事很快就會進入對峙期,我有一個想法,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可以讓我們的議員們,以及一些人民的代表,前往北疆看一看。”
黯刃之王的聲音低沉,平靜,絲毫不像是剛剛拯救了世界的大英雄一樣慷慨激昂,在手刃了試圖入侵世界的大惡魔之後,他幾乎沒有太多的休息,就再次進入了日常的工作中。
“官方的宣傳總會被解讀爲隱瞞真相,人民們對於“真相”的好奇是不能被壓制的,他們渴望看到那些世界之下的真實,但遺憾的是,人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儘管很多時候,他們的雙眼都看不到真正的真相...但這沒關係,讓我們的人民走出我們的庇護所,去看看外面殘酷的世界...”
“恩,有道理。”
已經成長爲合格政客的範克里夫議長摩挲着自己下巴上的鬍鬚,他若有所思的說到:
“一支慰問團,或者好幾支,可以把那些對聯邦保有強烈警惕的議員和代表們送出去,看看被惡魔攻擊的北疆的同胞們的生活現狀,他們畢竟是我們的同胞,在生活環境的互相比較之下,我們的人民自然會做出選擇...”
“是的,你們都是人類,血管裡流淌着一樣的鮮血,不應該被文明體系的不同強行割裂成兩個陣營,如果我們標榜聯邦的統治要比帝國更文明,那麼我們就應該展現出自己文明的那一面...”
泰瑞昂隨手拿起一根菸卷,他之前是不碰這些東西的,亡靈也很難有吸菸時的愉悅,不過在前不久,他在荊棘谷的好朋友贊吉爾送來了一些“加了料”的菸捲,這些小東西,很快就成爲了黯刃軍團內部最受歡迎的享用品。
黯刃之王將自己的菸捲在燭臺上點燃,然後深吸了一口煙氣,他並不是一個老煙槍,因此在那種辛辣的氣體進入軀體的時候,他有種詭異的被嗆到的感覺,但伴隨着菸捲的燃燒,那種詭異的香氣卻讓他昏昏沉沉的大腦變得清醒了一些。
“呋”
泰瑞昂吐出了一口蒼白色的煙氣,亡靈不需要呼吸,因此它們吸菸的方式,和人類也有所不同,它們不會沉浸於菸草的成癮性,相反,它們享受的,只是菸捲中蘊含的那種辛辣以及能讓靈魂平靜下來的感受。
“在吉爾尼斯,在你們素昧蒙面的狼人兄弟的保護下,有近10萬在天災亡靈的肆虐中流離失所的平民,在北疆戰事平緩一些的時候,他們會被送回南疆,我希望聯邦能以最快的速度吸收這些人口,因爲在他們之後,在北疆徹底和平之後,吉爾尼斯的狼人們也會融入聯邦的體系中。”
泰瑞昂看着範克里夫議長,他說到:
“我知道我們的人民已經體會到了自由的感覺,但我不希望他們有種族之間的歧視,我可以保證,那些狼人可以控制自己內心的暴躁,他們未來也會成爲聯邦區重要的人口組成部分,說起來,南海上的那些計劃,還順利嗎?”
“還算順利,那些海盜們陸陸續續的送回了數千人,我們沒有把那些掠奪成性的傢伙安置在西部荒野或者閃金鎮,我們把他們送去了赤脊山,那是聯邦區民風最彪悍的地方,那裡的山民們可不會對這些臭海盜客氣,在他們的“教育”下,也許只需要幾年的時間,那些被掠奪來的海民就會變成安分守己的人。”
議長也點燃了一根人類的菸草,兩個人在吞雲吐霧之間,討論着他們想象中的聯邦未來。
“我現在比較擔憂的是惡魔,你說了,後期惡魔不會再有大規模的入侵,但小規模的滲透會遍及整個世界,那麼就意味着,聯邦區必然也會受到影響。”
議長彈了彈菸灰,提出了自己的一個不成熟的想法:
“也許,我們可以放寬民間持有武器的制約,讓人民自己保護自己。”
“嗯...這個想法,很冒險,議長先生。”
泰瑞昂搖了搖頭:
“一個沒有經過訓練的成年人,就算手持黑鐵區最先進的連射機炮,也很難正面對抗一個蠻橫的惡魔衛士,你也上過戰場,埃德溫,很多時候,決定勝負的都不是武器的優劣,而是戰士的心智和意志,從這一方面來講,平民和惡魔相比,是處於極端劣勢的。”
“我也不能將殺傷性極強的軍用武器交給我們那些還沒有做好準備的人民們,所以,民間持有武器的限制最少在未來5年之內不應該改變,中等口徑的獵槍,以及降級後的火槍就是民間持有武器的底線,黑鐵區的侏儒大工匠們最近正在研發一些足以自衛使用的民用手槍,我相信,這些就已經足夠滿足人民對於自我安全的需求了。”
“如果他們在幹活的時候遇到了低階惡魔,那麼幾把獵槍說實話就足夠了,低階惡魔可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可怕,再者說,聯邦內部也並不平靜,在這個敏感時期放開武器限制,太過冒險,亡靈本身並不懼怕火器,但你們就不一樣了。”
黯刃之王將自己的菸捲放在眼前看了看,在火焰的明滅之間,他說到:
“但,你說的也有道理,人民內心的不安最終會演變成混亂的種子,然後被一些不甘寂寞的傢伙們濫用,既然人民有需求,那麼我們就該滿足他們...這樣吧,在最近,我會通知各地衛戍軍團,開放戰時特殊供應體系。”
“如果人民感覺到自己不安全,持有身份證明和城鎮開具的證書,繳納一定的金錢,就可以在各地的黯刃軍事供應處租借亡靈步兵,一個家庭最多持有20位亡靈步兵作爲護衛,持續時間1個月,到期可以續約...20位亡靈步兵,在結成戰陣之後,最少可以抵抗兩倍的低階惡魔或者個位數的高階惡魔的攻擊,爲人民爭取到撤離或者等待支援的時間。”
“那如果一些人民想要永久保留這些步兵呢?”
艾德曼.範克里夫議長開了個小小的玩笑,他抽着煙,咳嗽了兩聲,笑着說:
“我可不認爲,在見識到了亡靈步兵的忠誠和可靠之後,那些富豪們會繼續去僱傭不怎麼可靠的保鏢。”
“永久保留?”
泰瑞昂的嘴角掛起了一絲笑容,他沉思了片刻,點了點頭:
“可以啊,你也許並不清楚,議長先生,亡靈步兵雖然是黯刃軍事體系的最底層,但它們也有屬於自己的微弱思維和理智,只要人民能依靠自己,和亡靈步兵們達成共識,我並不介意他們永久保留那些可靠的衛士...當然,爲了聯邦財政着想,要保留一名亡靈步兵,也許要繳納堪稱天價的賦稅了。”
“說到底,亡靈步兵也是一種特殊的武器,而且如果它們的意識覺醒,進入下級騎士的範疇,那它們可比連射機炮之類的武器危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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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送走了總是急匆匆的在聯邦各地行走的議長之後,在平靜的宅邸裡就只剩下了泰瑞昂一人。
他的老婆孩子還在德拉諾世界休假,而他的下屬們大都都派往了北疆戰場和惡魔打架,他本該也在那裡,但意外的情況卻讓他不得不休息一段時間。
好在,黯刃軍團的每個領主都有足夠的智慧處理危機,而不像是天災軍團的領主那麼被動,這也多少能讓泰瑞昂安心休養。
他沒有帶護衛,換上了一套黑色的便裝,在午後的黃昏中,慢走行走在暴風城被重新整修的教堂廣場上,在黯刃的統治體系下,不再有神靈的官方崇拜,但人民內部的信仰並沒有受到太多先知,在原本的教堂廣場的邊緣,又重新修建了一座簡樸的小教堂,那裡只有少數幾位牧師,其中最著名的那個,是曾經的西部荒野聖騎士長官。
格里安.斯托曼,這位曾經驍勇善戰的聖騎士放下了武器,脫下了戰甲,穿上了牧師的長袍,拿起了神聖的經文,開始在亡靈統治的大地上繼續傳播聖光的信仰,他本以爲自己的舉動會被亡靈敵視,但並沒有,相反,在夜晚的時候,甚至會有一些古怪的死亡騎士來教堂裡坐一會。
當然,這些騎士並不是來皈依聖光的,他們只是來這教堂,回憶過去的生命。
最開始的時候,斯托曼牧師有些接受不了這種場景,但現在,他已經習慣了,今天是佈道的日子,在那小教堂前方,聚攏了很多平民,而斯托曼牧師則在助手的幫助下,向平民們散佈着聖光的教義。
說起來,斯托曼牧師的助手也不是個普通人,他叫摩根.摩拉迪姆,是來自夜色鎮的聖騎士老兵,在數年前的暴風王國淪陷的時候,他和斯托曼長官一起“投降”,如今,摩拉迪姆牧師已經有了一個完美的家庭,他們一家人就居住在暴風城的舊城區,在一年前,摩拉迪姆牧師還有了個可愛的女兒。
他給她起名爲...洛拉,這個曾經的猛漢戰將不再威猛,人們經常能看到,在黃昏時分,滿臉笑容的摩拉迪姆牧師會帶着妻兒在暴風城港口釣魚,享受屬於自己的天倫之樂。
泰瑞昂混在人羣中,完整的聽完了這一次並不算高深的佈道,他能感覺到周圍人羣的誠摯,但他並沒有因此憤怒,或者立刻拔劍將眼前的教堂徹底摧毀。
因爲沒有必要...
聖光本身是不存在感情的中立力量,它只會因爲力量的載體而充滿某種特殊的意志,換句話說,也許未來有一天,黯刃軍團中,也會出現聖騎士,那些爲了保護聯邦的統治,保護自己的家鄉,而自願站出來戰鬥的勇士,跟隨於泰瑞昂身後的聖光勇士。
說真的,他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片刻之後,泰瑞昂來到了教堂廣場之下的密室裡,他在這裡做出過很多決定,其中的一些對這個世界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而這個密室的存在,在黯刃軍團內部也是機密。
在黯刃之王眼前,一個特殊的,用篆刻着符文的木頭,製作的木棺,正安放在黑暗裡,在那打開的木棺之下,在底部都一抹晦暗的液體,或者說是詭異的氣體在浮動不休。
“你真的要這麼做嗎?”
泰瑞昂的瓦格里阿加薩站在木棺旁邊,她的語氣中帶着一絲擔憂:
“你要明白,泰瑞昂,這種增強靈魂力量的方法只是理論上的...而且天啓,你真的相信那把魔刃的承諾嗎?”
“爲什麼不呢?”
泰瑞昂褪下自己的衣服,只剩下貼身的內衣,他看着眼前的木棺,在木棺盡頭,那把燃燒着黑火,正在經歷自我升格的魔刃發出了低沉的嗡鳴,下一刻,泰瑞昂閉着眼睛,躺入了這木棺中。
“嘩啦”
阿加薩遲疑了片刻,但最終,她還是伸出手,將沉重的蓋子蓋在了木棺之上,泰瑞昂眼前的光芒徹底消散,在一片漆黑之中,他的身體,緩緩的沉入了那層晃盪不休的黑色霧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