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所有世界,都是按照特定的軌跡向前運轉的,無數事實已經證明了,一個正常發展的世界歷史裡,每一個在大事件中閃耀出無盡光芒的英雄,最終都會悄無聲息的在時間中被遺忘。
這個世界不是圍繞着某個特定人物運轉的,誰生誰死都不會改變世界向前的軌跡,哪怕是最近消聲覓跡的青銅龍們所守護的時間線,也有無數條分支,代表着未來不可捉摸的特性。
就恍如現在的奎爾薩拉斯,太陽王和近千鳳凰衛士失蹤的消息,在奎爾薩拉斯的生命與死靈的混戰中,也無法讓任何一方選擇後退。
實際上,沒人能夠後退。
在城市的東南方海岸上,那些在戰爭開始時就被摧毀的符文石周圍的大地上,洶涌而來的亡靈們已經徹底佔據了這一方海岸,靠近大海的精靈城鎮都已經被洗劫一空,他們甚至靠近了永歌森林邊緣的聖所。
這些聖所是班蒂雷諾爾結界非常重要的魔力節點,比普通的符文石更重要,一旦數個聖所落陷,就意味着神秘的班蒂雷諾爾結界將徹底被破壞,這片苦難的大地將失去最後的庇護的壁壘。
不過聖所周圍的戰鬥相比此時銀月城內部的大戰簡直不值一提...在那座高等精靈從初到此時就開始修建,一直到6800年後,已經徹底佔據了這片大地四分之一面積的巨型城市,如今已經徹底劃分爲了兩個區域。
城市東部,從紀念遊俠們的遠行者廣場,到日進萬金的皇家交易所,包括大半個商店街在內的城區都已經落入了北地亡靈的控制之中,這片區域那些帶有強烈精靈風格的建築,在數個地穴領主和無腦的屍體的肆虐下已經變成了一片充滿硝煙的廢墟。
在這些廢墟中已經沒有了生命存在的徵兆,其中生活的所有市民,都已經被亡靈們變成了他們的一員,這些被詛咒的死靈蹣跚着在腦海中唯一的意志的控制下,如水銀瀉地一樣,從各個街口衝向逐日王庭。
而依然被高等精靈們控制的街區則由日怒尖塔作爲中心,在火翼軍團的法師們拼盡全力的堅持下,一道紫色的,籠罩了小半個城市的魔力結界正在運轉,這道結界就如同城市裡樹立起的高牆,阻止着任何亡靈侵入生者的地盤。
從日怒尖塔向南,一道遍佈着屍體和灰燼的痕跡將這座城市以層次不齊的方式分割開,那些逃出來的平民們都在結界內等待着轉送,在城外也有流散的亡靈軍隊的情況下,讓平民們自行離開城市,簡直就是讓他們踏上自殺的路。
而守衛在層次交錯的防線上的,除了從前線趕回的遠行者遊俠們之外,還有來自斯坦索姆區的白銀之手聖騎士,他們手中掌握的灼熱的淨化聖光之力,對於亡靈來說,要比精靈們的魔法和箭矢更致命。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在銀月城的一處防線上,一名白銀之手老兵揮起戰錘,輕鬆將眼前撲過來枯瘦的,無腦的,野蠻的精靈行屍捶倒在地,他的左手向下猛揮,散發着金色光芒的聖光砸在這掙扎的行屍身上,幾乎是瞬間就將他被詛咒的身軀徹底點燃。
在灰燼四濺之間,他身邊的聖騎士怒吼着向前,用重盾砸開那些不斷撲過來的亡靈,在他們身後,遊俠們從身邊的聖水桶裡拿起箭矢,每一箭都能點燃一具奔跑的屍體。
“太輕鬆了。”
白銀之手的老兵感慨了一聲,對身邊的新兵說:
“和南疆那些難纏的黯刃亡靈相比,這些北地亡靈真的是太弱了,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
新兵很顯然沒有參加過阿拉希和卡茲莫丹的戰爭,他雙手抓着戰劍,幾劍砍翻了被箭矢釘在地上的蛛魔尖兵,他回過頭,看着抓緊時間喝水的老兵,他好奇的問到:
“老伯克,給我講講黯刃亡靈是怎麼回事?”
“他們啊,怎麼說呢,像是這些無腦行屍...”
老兵拄着戰錘,指着眼前不斷被法師們的火球和遊俠的利箭點燃的精靈屍體,他用一種懷念的口氣說:
“這種脆弱的行屍,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黯刃的軍團裡,我就這麼說吧,那些黯刃亡靈,最低級的那些骸骨士兵,他們完全就是骷髏的形態,但卻裝備着鋼鐵的盔甲和武器,每一個都有和你差不多的力量,而且他們沒有肉,再鋒利的長劍對他們而言沒有什麼意義。”
“砰”
老兵提起戰錘,一錘子砸翻了一頭從地下鑽出來的蛛魔法師,他回頭對新兵說:
“戰錘!重武器纔是對付他們最好的玩意,那些骸骨比這些行屍更耐打,而且行動比它們要迅速的多,在死亡騎士的指揮下,那些骸骨甚至能執行一些簡單的戰術,菜鳥們,看看眼前這些死人,只會一股腦的衝過來,然後被幹掉。”
“你們也許還沒見過死亡騎士...我們邊走邊說。”
老兵伯克對身後的新兵揮了揮手,一行人悄悄的在弓箭手的掩護下,靠近了一頭身材高大,在陣地之外咆哮着尋求挑戰的冰霜維庫人,這種身材高大的亡靈老兵也沒見過,但理智告訴他,這東西並不如黯刃的死亡騎士更危險。
“聽說那些死亡騎士外表和人類差不多,但他們不但可以像騎士一樣騎馬作戰,還可以使用一些恐怖的黑魔法。”
一個新兵低聲說,老兵聳了聳肩,回頭說:
“那可不是鄉間女巫的黑魔法,那是死靈魔法,我們用聖光作戰,他們用死亡能量作戰,那玩意和聖光差不多...但砸在你身上,或者是寒冷,或者是腐蝕,總之,那不是活人能用的法術,還有他們的符文武器,很奇特...”
“但最重要的是,那些死亡騎士是有智慧的,這纔是他們最可怕的地方,他能像正常人一樣思考,這就意味着他們不會主動踏入那些很明顯的陷阱,而且他們是死人,他們不會畏懼。”
老兵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他面色難看的說:
“在高階死亡騎士帶領的集羣衝鋒中,除非你直接打倒高階騎士,否則那些下級騎士和骸骨步兵就不會停下戰鬥。”
老兵一邊說着話,一邊朝着後方戰線上的精靈遊俠們打了個手勢,下一刻,沾染着聖水的利箭呼嘯着從陣地後方攢射,將那咆哮的冰霜維庫打的措手不及。
在那高大的死靈狼狽躲避的時刻,老兵抓住機會,就像是一頭獨狼一樣,從高處一躍而下,手中的戰錘閃耀着灼熱的光輝,一錘正中那冰霜維庫人的腦袋,他跳在地面上,對身後緊張的新兵們喊到:
“拉!拉倒它!”
“唰唰唰”
三道鎖鏈從三個方向砸向了後退的維庫人,在新兵們的吶喊聲中,那高大的半巨人在一陣咆哮之中,就被拉倒在戰場上,它瘋狂的掙扎着,而幾個經歷過阿拉希大戰的老兵互相配合着,提着武器衝到它身邊,當頭就是一小桶濃縮的聖水澆在了這傢伙的臉上。
剩下的騎士們抓住機會,在這嚎叫冰霜維庫的身體邊瘋狂輸出,只是短短几秒鐘,這強大的冰霜維庫的腦袋就被硬生生敲碎。
“呋...這可比那些狡猾的高階騎士好對付多了,黯刃亡靈數目雖少,但他們每一個都是難纏的士兵,這些...這些北地亡靈數目龐大,但更像是被複活的平民,這麼說吧,如果今天進攻奎爾薩拉斯是泰瑞昂那狗崽子麾下的軍團,我們就要做好苦戰,甚至是全軍覆沒的準備了。”
老伯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在新兵們崇拜的目光中,他嘿嘿一笑,後頭看了看戰場,然後一揮手:
“長耳朵精靈們看樣子還撐得住,我們回戰線休息10分鐘,然後去城區看一看,大騎士需要更多的亡靈樣本,我們得再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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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內亡靈的數目已經達到了驚人的37萬,大部分都是被複活的逝者,銀月城附近的墓穴都被掘空了,加上外圍遊弋的亡靈,它們的數目正在瘋狂增長,但...”
在卡茲莫丹失去了一隻手臂的大法師羅曼斯面色憔悴,但他雙眼中迸發的光芒卻一點也不像是個脆弱的老頭,他站在日怒高塔的頂端,從高處俯瞰着戰場,時不時將灼熱的地獄烈焰灑向那些壓力極大的防線前方。
在他身後,是面色蒼白的凱爾薩斯王子。
“在沒有那些高大的維庫人死靈和冰霜巨龍,或者是地穴領主加入的戰場,這些詭異亡靈的攻擊烈度並不如阿拉希高地的黯刃亡靈...比起我在卡茲莫丹遭遇的那些死亡騎士們的進攻更是差了很多。”
大法師低聲說:
“這是一支作戰方式和黯刃亡靈截然不同的勢力,看上去,它們似乎單純依靠數量優勢作戰。”
“也就是說,我們頂得住?”
王子的眼睛眯了起來,那雙漂亮的綠色眼珠中,閃耀的是一抹刻骨的仇恨,他輕聲說道:
“銀月城還能堅持多久?”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可以堅持很長時間,這支亡靈的高階戰力太少,只要我們頂住局部戰場的壓力,那些行動緩慢的屍體,不會對我們造成太大的威脅,遊俠們的高機動性,恰好可以剋制這些行走的屍體。”
大法師思維清晰的分析道:
“在這裡長期堅守的前提是,亡靈們不會動用其他幺蛾子...等等,那是什麼?”
羅曼斯大法師詫異的聲音讓凱爾薩斯王子也忍不住回頭,從銀月城最高的日怒尖塔向外海方向看去,在那被亡靈沾滿的海岸上,一抹詭異的綠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
“那是...那是植物?”
王子的聲音中多了一絲驚訝,而亡靈們似乎也發現從海岸下蔓延而過的詭異力量,在法師們的注視中,那些綠色的植物如鋪開的地毯一樣,在某種力量的加持下,正以一種吞沒一切的姿態從海岸線,朝着整個奎爾薩拉斯蔓延。
“它們在...吃掉那些亡靈!難以置信!”
大法師蘭娜瑟爾的聲音在這一刻多了一絲恐懼,在他們的注視中,那些擋在植物蔓延前方的亡靈行屍們擁堵在一起,甚至來不及散開,就被鋪天蓋地的綠色植物“覆蓋”。
行屍們在綠色的“地毯”上艱難向前,但卻被地面上的綠草纏繞住軀體,它們連驚恐的吼叫聲都發不出,就被從地下伸出的藤蔓拽住,覆蓋,然後成爲新生的植物的“養料”。曾經在北荊棘谷被林精們活化的森林吞噬一切的場景,又一次出現在了奎爾薩拉斯。
但兩者不同的是,林精們活化的森林只覆蓋了北荊棘谷,而由成長起來的生命之種催化的森林,則足以徹底覆蓋整個奎爾薩拉斯...儘管生命之種催發的果核已經被泰瑞昂帶走,但在那被烈焰焚燒的植物軀幹中殘留的能量,也足以完成這一場“自然的復仇”。
植物活過來了!它們正在屠殺生靈!
這一幕讓所有注意到它的人都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驚恐,沒人瞭解這些瘋狂的植物從何而來,而對某樣存在的無知,總會讓人感覺到恐懼。
而在亡靈一方,時刻關注着銀月城戰場的高階亡靈們腦海中也響起了至高無上的巫妖王的聲音:
“植物,巨大的生命能量在海底爆發,在它停息之前,發瘋的植物不會停下吞噬萬物的腳步,所有人...向東南方的海岸轉移!”
“快!”
巫妖王的亡靈天災對命令的服從性要遠超這個世界的任何一支軍團,就在巫妖王的命令下達的瞬間,正在瘋狂的攻擊高等精靈防線的亡靈們幾乎是齊刷刷的轉過頭,在腦海中意志的指引下,朝着城市東南方的裂口前進。
這一幕讓整個戰線上的士兵都呆滯了片刻,凱爾薩斯王子則回頭看着不斷向內陸蔓延的綠色“地毯”,還有那些已經在海邊成長起來的大樹森林,以遙遠外海上,那還在熊熊燃燒的奎爾丹納斯島,一股無力感在這一刻籠罩了王子的心靈。
片刻之後,他的手指無力的揮下。
“撤離...”
“殿下!我們不能放棄銀月城...這可是...”
“如果一樣東西讓亡靈也感覺到畏懼,那麼我們就有足夠的理由畏懼它,城市並不重要,高等精靈的歷史也不只是一座城市,人民...我們的人民纔是最重要的。”
凱爾薩斯.逐日者握緊了拳頭:
“撤離!把我們剩下的人民,撤出這片已經變得危險的大地,我已經失去了父親,我不想讓我的子民也承受這種苦難。”
“我...我只剩下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