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達術士的憤怒不是沒有道理的。
在最初從瑪頓出發的時候,他覺得這只是一場武裝遊行,和從前征服無數世界的步驟一樣,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打開軍團傳送門,引來無窮無盡的惡魔大軍,徹底淹沒這個可悲的世界。
按照他們收集到的消息,德拉諾世界根本不存在可以抵抗軍團入侵的勢力。
但就在術士降臨德拉諾的當天晚上,現實就狠狠的給了他一巴掌。
在霜火嶺寒冷而貧瘠的大地上,在鬼祟的黑暗中,從四面八方衝出來的死靈們把一臉茫然的艾瑞達術士們圍在雪地之中,在那些冷酷的死亡騎士的絞殺中,和這位術士一起來到德拉諾的5人小隊,就只剩下了他一個逃出了戰場。
而在他腰間,還有死亡騎士給他留下的“紀念”。
這是被一把寒光四溢的符文劍砍傷的傷口,如果術士的運氣差一些,那把劍會直接砍斷他的身體,而最要命的是,在那一晃而過的刀光劍影之中,術士藉助魔火的光芒,看到了來襲者的面孔。
那是個德萊尼人...那些可悲的逃亡同胞們,她藍色的皮膚和頭頂的角,以及背後的尾巴都證明了這一點,除了她的軀體...那是已經死去的軀體,那雙眼中閃耀的冰冷光芒讓他不寒而慄
他親眼看到那德萊尼死亡騎士被三頭惡魔衛士刺穿了身體,卻像是根本不受影響一樣大砍大殺,帶着服從於她的浩浩蕩蕩的行屍大潮,將術士們召喚的惡魔徹底淹沒。
那是一場可恥的失敗,最可恥的是,僥倖生還的他被那個德萊尼死亡騎士一路追逐,就像是獵犬追着獵物一樣,一直逃到了地獄火半島...
“呸”
艾瑞達術士啐了口帶血的口水,他腰間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了,那死亡騎士的刀刃上肯定沾染着某種邪惡的力量,將污染的疫病融入他的血液裡,就連邪能也很難驅散。
“那些見鬼的亡靈都是什麼地方來的?我怎麼不知道德萊尼人除了信仰聖光之外,還玩出了這種把戲。”
他喃喃自語的說了一句,很快,在他眼前,一個完整的召喚法陣已經建設完畢,順從的甘爾葛惡魔們將幾塊魔能寶石打碎,伴隨着墨綠色的魔能“流”到地面的法陣上,那墨綠色的光明就像是黑暗中被點燃的燭火,熠熠生輝之間,混亂的魔力從地下被汲取出來,充斥了這個法陣的周圍。
術士上前一步,和他的兩個新同伴...同樣是從死亡騎士的追殺中逃出來的術士們,他們分成三角,站在法陣的三個地方,同時鼓盪起身體裡的邪能,勾連起無垠虛空之外,那遙遠的瑪頓世界,在那裡,惡魔的先鋒軍已經準備好了,它們即將踏上這個世界。
“督軍阿拉修斯,我們呼喚你和你的軍團,這個世界的情報已經收集完畢,來吧!”
術士高聲喊到:
“來爲軍團征服它!”
“嗖”
話音剛落,一道呼嘯的骨箭就從背後的陰影裡射了出來,乾淨利落的刺穿了一個倒黴的惡魔衛士的腦袋,灼熱的鮮血和噁心的腦漿從傷口裡迸射出來,灑在了術士的背後,他疑惑的轉過頭,就看到了從背後的山坡上走出來的死亡騎士。
那個騎在披甲戰馬上的熟悉身影,那斷掉的角,還有那一身黑色沉重的盔甲。
伊瑞爾將手裡的戰弓扔給身邊的死亡騎士,她反手抽出了背後的戰錘,拉起馬繮,死亡戰馬午夜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嘶吼,載着重裝騎士如衝撞的猛獸一樣,將攔路的兩個惡魔衛士撞開,在伊瑞爾的戰錘砸在那滿臉驚恐的艾瑞達術士胸口的時候,她低聲說:
“真遺憾,我瞄準的本來是你...”
“殺光它們!”
在伊瑞爾一馬當向的衝出陣地之後,高個子和矮個子死亡騎士飛快的召喚了自己的戰馬,同樣跟着上司衝了出去,而在他們身後,是十幾個收到消息趕過來的高階死亡騎士,這十幾個人的衝鋒太過突然,惡魔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死亡騎士冰冷的刀刃就已經落在了它們的身上。
不過伊瑞爾來的還是晚了一些,術士們啓動的法陣已經無法停止,那暴躁的魔力在運轉的法陣的交錯中,在眼前的空間裡組成了一道巨大的墨綠色的大門。
它很不穩定,不能允許太多惡魔通過,這顯然只是個召喚先遣軍的儀式而已。
在遙遠的破碎世界瑪頓,惡魔先鋒官,殘酷的阿拉修斯回頭看了看背後整裝待發的數百名精銳惡魔和數十個艾瑞達術士,他滿意的點了點頭。
阿拉修斯是個艾瑞達人,曾經是阿古斯世界的一名軍官,在接受了邪能之後,他原本平淡無奇的人生就像是打開了另一扇大門,他狂熱的帶着惡魔和曾經的同胞們入侵一個又一個世界,就像是瘋狗一樣,熱衷於殘忍的殺戮和毀滅,他所到之處,一切都被戰火夷爲平地。
這種殘忍的作風讓他在軍團中有了“殘酷”之名,而阿拉修斯很喜歡這個名頭,他喜歡讓下屬叫他“殘酷者阿拉修斯”,這聽上去和“欺詐者”以及“污染者”差不多,他是個有遠大理想的艾瑞達,他渴望得到更高的地位,渴望得到承認。
而這一次入侵德拉諾,他會用毀滅和死亡來證明自己!
“隨我來,軍團的勇士們!”
阿拉修斯舉起左臂,暗紅色的手指之間,邪能的閃電竄動着,很快組成了一把猙獰的能量戰斧,他高聲喊到:
“爲黑暗之神征服這個世界!”
“衝鋒!”
話音落下,阿拉修斯第一個穿過傳送門,在世界傳送門固有的天旋地轉和眩暈的糟糕體現之後,殘酷者的雙蹄踩在了地獄火半島的大地上。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出現沒有引來那些先遣者們狂熱或者恐懼的呼喚,這種安靜讓阿拉修斯有些失落,聽那些呼喚聲,可是他爲數不多的愛好。
但很快,刺鼻的血腥味就衝入了阿拉修斯的鼻孔,在他身後的第一頭惡魔踏出傳送的那一刻,阿拉修斯擡起頭,就看到了距離傳送門不遠處已經設好了伏擊圈的的死亡騎士們。
在浩浩蕩蕩的亡靈海最前方,騎在戰馬上的伊瑞爾也看到了那個從傳送門裡衝出來的,身材高大的艾瑞達戰士,她揮起手,被她提在手中的東西劃過天空,砸在了阿拉修斯的腳下。
那是一連串被串起來的惡魔腦袋,其中那個被砸扁的艾瑞達術士腦袋上的目光尤其驚恐。
“我曾經的同胞...”
伊瑞爾揮起戰錘,在她身後,死亡騎士們齊刷刷的抽出了武器,她盯着阿拉修斯,用沙啞低沉的聲音說:
“歡迎來到...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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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散的惡魔們在同一時間打開了最少17個傳送門!有7個都集中在地獄火半島?”
在黑暗神殿的天台上,黯刃大領主正傾聽着着最新的情報。
泰瑞昂坐在自己冰冷的王座上,而奧蕾莉亞趴在他懷中,閉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一樣,泰瑞昂在精神鏈接中傾聽着下屬們的回報,在剛纔的那一刻,從世界各地都傳回了幾乎一模一樣的信息。
“霜火嶺,塔拉多,阿蘭卡峰林,影月海上空,還有戈爾隆德的熔岩坑附近...看來惡魔們最終下定決心了。”
死亡騎士溫柔的撫摸着奧蕾莉亞的頭髮,在精神鏈接中,他迴應着下屬們的彙報:
“殺散那些先遣軍,然後返回各自的堡壘,穩定的傳送門還沒建立起來,惡魔的主力還沒出場,記住我們之前討論過的戰術,我的要求很簡單,而且只有一個!”
泰瑞昂的手指在空中活動了幾下,他在精神中加重了聲音:
“在我殺死惡魔指揮官之前,不能讓它們衝破地域的封鎖連成一片...把它們分割開!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檢驗黯刃騎士成色的時候到了,兄弟姐妹們,這將是非常艱難的一戰,但勝利屬於我們,這毋庸置疑!”
“格洛庫什,薩魯法爾還有塞倫特,你們都曾質疑過我建立黯刃騎士的初衷,在這一戰裡,你們就會看到這一切...我們的軍團從來都不是和活人戰鬥的,活人弱小的不值一提,我們的目標,我們的犧牲,都是爲了今天!”
死亡騎士大領主的聲音通過精神的鏈接,在每一個高階騎士的內心中響起,沒有慷慨激昂,沒有活人崇尚的勇氣,有的只是近乎於殘忍的冷酷和切骨之恨。
“惡魔們的陰謀害死了我們所有人,今天就是復仇時刻了...它們想要衝進我的世界,它們想毀掉我們的一切,現在,以黯刃騎士團大領主的身份,我命令!所有黯刃騎士們,用你們的刀劍,用你們壓抑的憤怒,把惡魔給我,趕出去!”
“遵命!”
一時間,超過2000個聲音同時在精神中響起,讓泰瑞昂的手指也在這一刻收緊,已經許久沒有呼吸過的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懷裡的奧蕾莉亞抱起,後者睜開眼睛,一抹血紅色的光芒在她眼中一閃而逝。
“要打仗了?”
奧蕾莉亞低聲問到,泰瑞昂伸出手指,將愛人的長髮拂平,他點了點頭,輕聲說:
“保護好黑暗神殿,奧蕾莉亞,留在這裡,等着我勝利的消息。”
說完,在死後,死亡騎士第一次主動的吻上了愛人的嘴脣,他抱緊了奧蕾莉亞,遊俠熱烈的迴應着,片刻之後,兩人分開,泰瑞昂向前走出幾步,巨大的亡靈龍喪鐘暗紅色的身軀已經出現在了黑暗神殿平臺上。
大領主騎在喪鐘的脖子上,他回頭對奧蕾莉亞揮了揮手,下一刻,在死靈龍低沉的咆哮聲中,魔劍天啓驟然出鞘,狂風吹起泰瑞昂的灰白色頭髮,在喪鐘拍打骨翼的呼嘯中,黑暗神殿下層的數個沉重的大門被齊齊推開,死神渡鴉和亡靈飛龍如離巢的鳥兒一樣,拍打着雙翼,載着全副武裝的死亡騎士們,跟在首領之後。
以亡靈冷漠而平靜的姿態,奔赴戰場!
沒有民衆的嘶吼,沒有鮮花的飄散,沒有綬帶迎風飄揚,有的只是纏繞於天空中的陰冷,那席捲一切的黑暗風暴,有的只是一顆顆堅若磐石一般的冷酷之心,有的只是死亡般的沉默,有的只是無盡的肅殺。
在黑暗神殿的天台邊,奧蕾莉亞站在那裡,風吹起她的衣角,吹起她暗金色的頭髮,她看着泰瑞昂的身影消失在天際,在血紅色的雙眼中,滿是一抹驕傲。
“我知道,你和他們說的不一樣...我的愛人,不管是身前,還是死後...都是真正的英雄。”
奧蕾莉亞伸手將飄散的長髮拂向耳後,背後的陰影飄動之間,全副武裝的三位守望者和近百位黑暗遊俠們走上了天台,站在了奧蕾莉亞身後。
看不到表情的娜薩將一把沉重的戰弓遞給了奧蕾莉亞,另外一名守望者送來了一套鮮紅色的鍊甲和披風。
“如果泰瑞昂知道我沒有保護你,而是在你的領導下跑出去打仗...”
娜薩低聲說:
“他肯定會殺了我的。”
“但你我性命相連,娜薩,而且你覺得我會是個安靜等待丈夫歸來的妻子嗎?”
奧蕾莉亞伸手彈了彈戰弓的弓弦,在嗡鳴聲中,她閉上眼睛:
“我只是不想和以前一樣,娜薩,在等待中得到絕望的消息,我不想成爲他的累贅,僅此而已,你願意成爲我的戰友和同伴嗎?娜薩,再沒有誰比我們更適合並肩作戰了,不需要擔心背叛與威脅,而且心意相通,我知道你憎恨他,恨他把你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但總有一天,你會看到這一切的意義,他並不邪惡,雖然總說着報仇和征服,但你也看到了,他其實比絕大多數國王們都要仁慈...一個狡詐的邪惡者,會這麼勇敢的去對抗危險的惡魔嗎?”
鮮血守望者活動了一下手腕,鋒利的荊棘刀輪在她批蓋全身的鮮紅色披風的遮擋下若隱若現,幾秒鐘之後,守望者微微後退,低頭說:
“那麼,如您所願...我的鮮血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