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從未溫柔過,它也不像是情人的眼睛,黑夜是冰冷的,是殘酷的,它掩蓋了光明,爲世間的一切悲傷蒙上了陰影,作爲最終的結局。
守望者娜薩沒有再隱藏自己的身影,儘管現在的黑暗,比之前對她更加包容,她甚至能感覺到黑暗跳動的韻律,而不只是一層隱藏自己行蹤的幕布。
黑暗開始接受她了,開始更加寵愛她,就在她變成一個怪物之後...
“娜薩!”
沙啞的聲音在島嶼另一側的黑暗中響起,瑪維.影之歌和殘存下來的2個守望者的身影出現在黑夜中,而在娜薩身後,4個被注入了薩萊茵之血的守望者也出現在了黑暗裡。
典獄長看到自己的下屬安然無恙,內心中有種隱藏不住的喜悅,但依靠她敏銳的嗅覺,她能感覺到纏繞在娜薩身體上,那淡淡的血腥味...不是斬殺了對手之後殘留的痕跡,而是一種更深刻,更深入骨髓的味道。
“別過來!女主人!”
在瑪維想要靠近的時候,卻被娜薩阻止了,守望者伸出手,阻擋了同伴靠近的舉動,她的身體有些顫抖,但她依然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頭盔。
面孔沒有什麼變化,依然是那副美麗的臉頰,但皮膚已經不再是暗夜精靈特有的淡紫色,變得白皙,在身體裡涌動的薩萊茵之血的作用下,娜薩的皮膚變得像是高等精靈那樣的潔白,甚至近乎於不正常的蒼白,而她的嘴脣也變得更豐滿,就像是塗了口紅。
最顯眼的,是她的雙眼,那是鮮血的顏色...
“娜薩!你...”
“我們已經墜入黑暗了,女主人。”
娜薩有些淒涼的說:“邪惡的血液在我們血管裡流動着,它扭曲了我們的命運和存在,讓我們變得嗜血,把我們變成了只存在於傳說中的怪物。”
“別靠近我,女主人...我無法控制自我內心的衝動,我會...我會傷害你。”
“是那個怪物做的?他要爲此付出代價!”
瑪維握緊了手中的刀輪,她手掌上的手甲發出了咔咔作響的碰撞聲,她背後裝飾着刀刃的披風甩動之間,整個人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但下一刻,娜薩的身影也消失在黑暗裡。
“鐺鐺”
兩聲武器的碰撞,讓隱匿中的典獄長和娜薩同時現出身形,而兩者的刀輪,正碰撞在了一起,火花四濺。
“別去!女主人!”
娜薩鮮紅色的眼睛中閃過一絲黯然:
“你殺了那怪物,我們也會一起死去,這鮮血的詛咒已經將我們和他的命運死死的連在了一起,他也因此有恃無恐,而且他手中有一樣威力極大的寶石,他可能已經佈下了陷阱,他可能會傷害到你!”
“我不會殺死他,娜薩,那太便宜他了!”
瑪維在頭盔之下的聲音甕聲甕氣的說:
“我會將他和伊利丹關押在一起,我會看着他被那怪物折磨,我會留下他的性命...沒人能從我手裡帶走你...帶走我的守望者!”
“但我不能允許...”
娜薩的臉頰閃過一絲猙獰:“那詛咒的血液讓我不允許自己坐視你去傷害他,雖然我也很想將匕首刺入他的心臟,但...我做不到。”
守望者後退了一步,墨綠色的刀鋒大氅將她的雙臂和刀輪遮蓋了起來,讓她在黑暗中就像是矗立於原地的雕塑。
“我不能再坐視你爲我們繼續冒險了,你身上的傷口有多少是爲了拯救我們才留下的,女主人,你不欠我們任何人情,相反,我們一直活在你的庇護下,那怪物操縱了我的生命,但這也許並不是一件壞事...最少我們不會再成爲你的累贅。”
“你們從來都不是累贅!娜薩!”
瑪維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
“我們共同組成了守望者,不管是誰,老兵也好,新兵也好,我們共同組成了這個團體,我們是同伴,是姐妹,是戰友...我從來都沒有將你們視爲累贅。”
“但我是這麼想的,女主人。”
娜薩擡起頭,她臉上閃過一絲坦然:
“但我不想成爲你的負擔,那位海加爾山的月之女祭司對守望者的忽視我感同身受,你孤身支撐這個團體已經太久了,在每個夜晚,在你獨自一人包裹傷口的時候,女主人...瑪維,我很遺憾我不能爲你做些什麼。”
“娜薩,別說了...”
瑪維預感到了一絲不太妙的感情波動,她伸出手,背後的兩名守望者悄無聲息的離開,娜薩對身後的同伴們點了點頭,她們也默默的退入了黑暗中。
“瑪維,請允許我如此無禮的稱呼你...”
娜薩上前一步,她伸出手,瑪維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但最終沒有躲開,她任由娜薩的手指撫摸在她的頭盔上,將那精雕細琢的貓頭鷹頭盔溫柔的摘了下來,露出了典獄長白色的長髮,以及繪刻着戰紋的臉,這位典獄長本人,其實也是一位美女。
畢竟曾身爲月神的女祭司,容貌這一方面是無須評價的。
“瑪維,那怪物奪走了我的命運,但這種失落也讓我終於明白,我數千年甘願衛戍在孤獨的守望者地窟是爲了什麼...”
娜薩血紅色的眼睛中閃過一絲禁忌的溫柔,她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典獄長的臉頰,她的手指碰觸到瑪維的嘴脣,這個動作讓兩個人同時顫抖了一下,隨後,娜薩溫柔的抱住了瑪維,在她耳邊低聲說:
“我從來都不是爲了什麼卡多雷的榮耀,數千年前,你在戰場上救下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就是我未來的命運...”
“夠了!娜薩!”
瑪維後退了一步,抓住了娜薩的手腕,她沉聲說:
“夠了!別再說了...這是禁忌...我,我不能接受...”
“不,我沒有要求你接受它,瑪維,我從來都沒有這種奢望。”
娜薩後退了一步,她眼中的光暈變得平靜下來:
“我知道,你把一切都獻與了艾露恩,你永遠是她最誠摯的信徒,可惜,她的目光永遠都停留在泰蘭德身上!這不公平!這對你不公平!瑪維...”
娜薩眼中閃過一絲恨意,讓典獄長觸目驚心,她反手握住了娜薩的手腕,呵斥道:
“黑暗在引誘你內心的負面情緒!娜薩,清醒過來!”
“引誘?不...”
娜薩搖了搖頭,將自己的頭盔重新戴上,她的聲音再次變得低沉起來。
“這不是引誘,瑪維,那詛咒之血在我血管裡流動,它在改變我,我能感覺到,但它同時也讓我自由...從月神帶來的古板教條裡自由,它讓我第一次認識到了,這世界上不只有卡多雷的月神,它還有更多未知的力量,所以我說,這其實不是一件壞事。”
“我很恨泰瑞昂,他把我從你身邊奪走了。”
“但我也很感謝他,只有離開你的庇護,我才能告訴你我的感受...如果你需要,瑪維,我依然隨時都會出現在你身邊...泰瑞昂帶走了我的命運...”
“唰”
娜薩的身影消失在了黑夜裡,只有她低沉而溫柔的聲音傳入了典獄長的耳中。
“但我的心,一直都只會在你這裡。”
“再見了,我的瑪維...”
夜空的風吹過荒島,讓瑪維.影之歌在上古之戰結束之後一萬年的現在,第一次感覺到了讓她手足無措的茫然,關於娜薩的離去,關於這孩子內心隱藏的那種對她的禁忌感情,關於她如此大膽的表述。
這一切都讓瑪維心亂如麻,她是個女祭司,從誕生到現在的一萬年零數百年裡,內心依然純潔,她從未有過屬於自己的愛情,她對於娜薩並沒有惡感,但這種同性的感情,即便是在不太看重這方面的暗夜精靈社會中,也是一種禁忌...
最終,她只能將其歸結於泰瑞昂注入娜薩體內的薩萊茵之血,那種鮮血的詛咒,也許,正是這種詛咒改變了娜薩。
“這該死的詛咒!”
瑪維將自己的頭盔重新戴上,她看着娜薩消失的方向,她的拳頭握緊了:
“我會找到解除這種詛咒的方法,娜薩,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然而,典獄長大人並不清楚,薩萊茵之血只會改變一個人的生理,無法改變心理,而內心的黑暗情緒,也無法侵染到這種純粹的感情,娜薩對於她的感情,並不是始於這詛咒的鮮血。
“嗡”
鮮血守望者以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出現在了泰瑞昂身邊,死亡騎士正站在懸崖邊上,遠眺着月色下的海面,這海面如此的平靜,在月光的涌動中,就像是一片巨大的鏡子一樣。
甚至能照應出人心。
“告別還順利嗎?”
泰瑞昂的目光直視着海面,他低聲問到:
“那位冷漠的典獄長接受你了嗎?”
這問題讓娜薩的眼睛眯了起來,露出了一絲危險的氣息,但片刻之後,她冷冰冰的說:
“我勸阻了女主人,但她不會這麼容易放棄的,以後睡覺的時候小心點...”
“我是個亡靈,我從不睡覺!”
泰瑞昂聳了聳肩,將手裡的酒壺遞給了身後的鮮血守望者:
“我對你和你的同伴沒有什麼恨意,尤其是在古爾丹已經死去的現在,我想說的是,我其實並沒有強迫你們加入黯刃騎士團,薩萊茵之血只是給你們的一點小懲罰,如果你能依靠意志壓抑汲血的衝動,你其實還可以回去你的女士身邊。”
“然後在一個毫無防備的時刻,被你接管身體,傷害瑪維嗎?”
娜薩接過酒壺,輕綴了一口,她抹了抹嘴角,冷笑了起來:
“得了吧,泰瑞昂,別裝好人!雖然只相處了不到一天,但你是個什麼貨色,我已經看的很清楚了!你這樣的傢伙,就該待在守望者地窟的黑暗囚室裡,被關上一萬年!”
“就和伊利丹一樣?”
泰瑞昂反問到,這讓娜薩喝酒的動作停了一下,導致很少飲酒的女精靈被嗆住了。
“咳咳...咳,你,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
“我知道的很多,娜薩,你以後就會清楚了。”
泰瑞昂貼心的遞過去了一張手帕,他回頭繼續看着眼前平靜的海面,他如夢囈一樣說到:
“其實你應該感謝我,娜薩,我讓你避免了永恆死亡的悲劇,還讓你有機會把內心的話告訴給瑪維,而不是一直埋在心裡,不過我更好奇的是,你們的守望者地窟裡,除了關押着伊利丹之外,在那巨大的貓頭鷹鵰像後方,到底隱藏着什麼秘密?”
“我當然知道!”
娜薩喝了口酒,她豐滿的嘴脣勾勒出了一絲笑容:
“每個守望者都知道那裡有什麼...但我們就是不告訴你!另外,我還得警告你,今天數千個小精靈迴歸海加爾山,必定會引起月之女祭司的注意,以她身邊那些德魯伊們的飛行速度,估計在明天清晨,你們就會面臨新的麻煩了...崇尚生命的德魯伊,可不會對你這種死亡生物有什麼好感!”
“不是“你們”!”
泰瑞昂回過頭,看着娜薩:
“是“我們”!我們現在是一夥的了,我的娜薩,如果你還不想睡覺的話,我希望你能擔負起守夜的重任...我得去休息一下了。”
“你不是從不睡覺嗎?”
“我最少得花一點時間讓我的靈魂平靜下來...尤其是在知道黯刃騎士團新加入了一名對同性有好感的女人之後,我還得提醒露米娜斯換衣服的時候小心一點...”
“嗖”
娜薩的刀鋒斗篷揮起,兩把淬毒利刃精準的刺入了泰瑞昂的心口,死亡騎士低下頭,看了看胸口的匕首,他毫無感覺的伸手將其拔了出來,丟回給了守望者。
“下一次別刺心臟,娜薩,心臟對死人來說可不是致命傷。”
“以及歡迎加入,黯刃騎士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