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平日裡高傲的騎士,在這一刻滿是血污的眼睛裡閃耀着祈求的光芒,但泰瑞昂並不是戰場初哥,在成年之後,他就開始獨自獵殺巨魔,泰瑞昂在近100年裡見識過死亡,要比眼前這騎士多十倍不止。
見過足夠多的死亡,你的心自然就會變得很冷很硬。
他完全不關心南海鎮的人類和獸人,他只關心一件事!
“唰”
騎士的盔甲領子被抓了起來,泰瑞昂看着他,沉聲問到:
“那些自發去幫你們的遊俠應該在阿拉希高地纔對!他們怎麼會出現在南海鎮?”
他的雙眼如鷂鷹一樣盯着艾爾,後者感覺就像是被野獸盯上了一樣,他嚥了咽口水,艱難的說:
“那些精靈勇士是被安排在南海鎮休整的,他們剛剛和獸人幹了一架,有很多傷兵需要休息...我發誓,這不是我們故意的,這純粹是個意外!”
“他們的首領是誰?!”
泰瑞昂打斷了騎士艾爾的解釋,他的問題讓艾爾楞了一下,這名騎士有些艱難的回憶着事情,片刻之後,纔有些不敢肯定的回答說:
“之前的首領是一位女士,叫奧蕾莉亞.風行者,但前幾天這位女士在騎士的護送下前往達拉然了,接替她的是一位男士,好像叫塞隆...抱歉,他不太喜歡說話,而且名字很不好記,我總是忘記。”
“洛瑟瑪.塞隆...”
泰瑞昂有些無語的搖了搖頭:“真是個倒黴鬼!”
他舒了口氣,揉了揉額角,放開了被已經重傷的騎士,他看着他,摩挲着下巴,片刻之後,泰瑞昂開口說:
“你不會死的...恩,也許不會。”
他扭過頭,對身邊的羅格里奧說:
“那些巨魔的屍體還沒燒掉吧?去取一些鮮血給他灌下去...我記得在三千年前的阿拉希大戰裡,就有過人類在絕境中吞服巨魔之血,結果獲得了微弱自愈的先例...你瞧,我把機會給你了,騎士,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意志了。”
他俯下身,在騎士耳邊說:
“你可能會變成怪物,但問題在於,你是要做一個英雄的身份去死,還是以怪物的身份爲你的同伴們報仇”
“你也不想這麼死的毫無價值,對吧?”
名爲艾爾的騎士沉默了,泰瑞昂索性不去管它,他手中出現了一枚鷹哨,下一刻,尖銳的哨聲在森林中響起,不多時,正在打掃戰場的120名遊俠飛快的聚集在森林中。
“聽我說,遊俠們...”
泰瑞昂看着西南的方向,他沉聲說:
“洛瑟瑪,你們都認識他,戰俘營前任主管,我和他並不熟悉,但我知道,他是我們的同僚,他在南海鎮保護着我們的傷員,我們的同胞,而現在,有一羣獸人要去殺掉他們!”
“我可以忍受洛瑟瑪那個蠢貨以戰士的身份死在戰場上,但我不能允許他們被這樣卑鄙的屠殺!遠行者的教條裡也沒有一條會教我們在這種情況下,拋棄戰友和同胞!”
“所以,現在,以最快的速度返回營地!”
“該我們加入戰場了!”
“遵命!”
遊俠們飛快的在隊長的帶領下離開了樹林,作戰之前要準備的東西很多,而那些巨魔的屍體被堆在一起,已經開始燃燒,並且發出糟糕的氣味,羅格里奧拿着騎士的水囊走上前,其中盛放着某種刺鼻的液體。
巨魔之血,一種煉金術士眼中珍貴的材料,以及刺客眼中的毒藥必需品。
泰瑞昂將水囊接在手中,他看着睜開眼睛的騎士艾爾,他輕聲問到:
“英雄...還是怪物?你自己決定吧。”
“我...我想試試!”
喬低聲說,這句話讓泰瑞昂眯了眼睛,他將水囊塞進騎士手裡,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麼做!要麼不做!從來都沒有試試看這個選項!”
因爲痛苦和流血過多,而臉色蒼白的艾爾咬着牙點了點頭,他伸手接過了泰瑞昂遞過來的巨魔鮮血,那腥臭的味道讓他作嘔,他的手臂在顫抖,但最終,他將那一袋溫熱的鮮血一飲而盡。
在他喝完之後,泰瑞昂才低聲說:
“哦,對了。忘了說,不需要全喝光...三分之一就夠了。”
但騎士艾爾已經聽不到了,因爲他已經被強烈的刺激弄得昏迷了,看到這種情況,泰瑞昂伸手從旁邊扯下幾根樹枝,遮在艾爾身上,做完這一切之後,他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這種果斷讓羅格里奧楞了一下,他問到:
“就把他這麼扔在這裡沒問題嗎?”
“你難道還想帶着他回營地?”
泰瑞昂活動着肩膀,反問到:
“我們的營地是不允許外族人進入的。至於這個騎士,如果他幸運的激發了自愈能力,他肯定能活下來,如果他激發不了,巨魔帶着毒素的血液會在悄無聲息之間殺死他,這是屬於他的命運,而命運...從來都不是我們需要考慮的問題。”
“相比一個人類騎士的死活,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羅格,你派一名兄弟去敦霍爾德城堡,告訴那個領主南海鎮遇襲的消息...然後回營地主持事務,等我回來之前,不許放任何人進入營地!明白了嗎?”
“遵命!隊長!”
十分鐘之後,100名全副武裝的遊俠已經騎在了營地配給的奎爾多雷戰馬上,這種戰馬是千年前,奎爾薩拉斯某一位試圖在高等精靈中馴養戰馬的法師研究出的成果,比人類戰馬的耐力更強,能負重更多,也更昂貴。
“塞倫特,打起鳳凰旗!”
泰瑞昂騎在自己的白色戰馬上,在他身後,遠行者第一隊的隊長塞倫特.火翼沉默的將一杆獵獵作響的火紅色鳳凰旗插在戰馬的馬鞍上,這並非是一種招搖的象徵。
鳳凰戰旗本身就是一件魔法物品,在他們靠近南海鎮的時候,洛瑟瑪.塞隆如果還沒死,自然能收到他們趕來的消息。
“我們出發!”
“唰”
泰瑞昂手中的馬繮向下一甩,頭頂長着黑色的短角,就如同傳說中的獨角獸一樣的奎爾多雷戰馬嘶鳴一聲,載着背後的騎士,朝着丘陵東南部的南海鎮急速前進。
在另一邊,在南海鎮的碼頭上,身穿紅色鍊甲,背後點綴着火紅色鳳凰披風的遊俠隊長洛瑟瑪.塞隆手持金色的,雕飾着鳳凰徽記的巨大戰弓,搭上一支支特製的穿甲箭,這沉默的遊俠的射擊動作並不快,但每一次射擊,都會帶出一陣風暴一樣的響動。
和4年前相比,他蓄了鬍子,顯得成熟了很多,也冷漠了很多,而伴隨着弓弦聲每一次響起,在眼前波濤不停的海面上,都會有一艘載滿了綠皮獸人的小船在戰火飛揚的大海上顛覆。
他在進行超遠程的精準狙擊,這是隻有真正的精銳遊俠才能掌握的技巧,而在他身邊,還能堅持戰鬥的20幾名奎爾薩拉斯遊俠組成的射擊陣型,從高處死死的壓制住瞭如潮水一樣瘋狂涌向港口階梯的獸人們。
在階梯前方,英勇的人類騎士在加文拉德將軍的帶領下,死守在港口的入口處,儘管每一秒都有同伴被獸人們瘋狂的飛斧砍倒,但他們一步都不退。
因爲他們不能退!
整個南海鎮有超過1000名傷員和150名疲憊的牧師,一旦防線突破,那必然是一場駭人聽聞的大屠殺,在人類聯盟和獸人部落的決戰將起的時候,這樣的大屠殺,會將軍隊的士氣打落塵埃。
南海鎮能同時容納7艘船的港口已經徹底被燃燒的硝煙籠罩了,被點燃的船隻殘骸孤獨的在水中飄蕩,而側翻的獸人木舟之下,也有入侵者猙獰的屍體緩緩沉入大海。
就像是一鍋噁心的雜碎湯。
在更遠的海面上,一艘破破爛爛的戰艦打着獸人部落的旗幟,由於離得很遠,看不清楚是那一支部落的獸人,但那旗子上晃盪的紅色卻像是鮮血一樣殷紅。
那玩意就像是個海上平臺一樣,源源不斷的將綠皮膚的,表情猙獰,嘴角還有兩根雪白色獠牙,鼻孔粗大,黑色頭髮的獸人士兵送上小船,粗野的部落,試圖以這種方式,滲透摧毀南海鎮的防禦!
“太糟了!情況太糟了!”
奮力砍倒了一名獸人戰士,將軍停下攻擊,喘了口氣,他憂慮的看着海面上那些不斷側翻的獸人木船,以及那些頂着精靈遊俠們的射擊,送死一樣的衝鋒的獸人戰士,他內心的不詳已經越發沉重。
“就算是暴風城淪陷的時候,我都沒見過他們這麼瘋狂的攻勢...今日,可能...”
“將軍!小心!”
一名身穿板甲的騎士從旁邊衝出來,將加文拉德撲倒在地上,同一時間,四把飛斧呼嘯着從加文拉德剛纔的位置飛過去,狠狠的砸在背後的木頭柱子上,暴起了漫天飛舞的木屑,這些獸人的蠻力簡直可怕!
這也證明了,在戰場中走神,絕對是找死的行爲!
加文拉德的倒地引起了連鎖反應,他暈頭轉向的從地面上爬起來,看到的就是眼前吼叫起來的獸人,以及一點一點被突破防線。
那些獸人猙獰的武器在空中揮舞,還有他們呲牙咧嘴的臉,鮮血的腥臭,武器的撞擊,一名士兵被獸人的重錘擊中,整個人都在空中倒飛而起,像是無聲的石頭一樣砸在了將軍的腳下,他失去生命那蒼白的眼神和將軍的目光相對,鮮血襯托着他扭曲的屍體,讓加文拉德的意志都開始搖曳起來。
戰線出現了缺口,哪怕無畏的騎士們在齊聲的吶喊中,用武器,用重盾,用身體去試圖擋住破口,但在血肉橫飛之中,在慘叫與疾呼聲中,那原本堅韌的防線,還是一點一點,被暴力的獸人強行破開。
眼看着戰線在下一秒就要崩潰,加文拉德心中再也顧不得之前思考的疑慮,他頗爲悲壯的提着重劍,就要衝上去和這些該死的,毀掉了他家鄉的入侵者最後拼一場!
“殺啊!殺啊!殺光這羣綠皮!”
“爲了聯盟!!”
咆哮的戰吼在這一刻代替了指揮,所有戰士,不管人類和獸人,都開始了最兇殘,最瘋狂的拼殺。
而就在加文拉德衝入戰場的十秒之後,一直沉默的不說話,就連佈置戰術,都是用手勢代替的遊俠隊長洛瑟瑪突然開口喊到:
“人類!後退!快!支援來了!”
“支援?我們哪裡還有支援?”
加文拉德腦海中涌動起了這個念頭,但以洛瑟瑪的身份,是沒必要騙他的,更何況戰線被攻破,精靈也跑不了。
所以下一刻,在加文拉德的命令下,士兵們齊刷刷的退入了港口內側的凹陷中,獸人們看到難纏的人類騎士退卻,他們激動的高聲吼叫戰吼,揮舞着猙獰粗暴的武器就要衝上來大殺四方,卻又被精靈們射出的箭阻擋在原地。
而就在同一時刻,一道恍若燃燒的烈焰鳳凰旗在南海鎮海岸另一側的沙灘上猛地豎起,泰瑞昂騎在戰馬上,舉着戰旗,衝上了南海鎮另一側的山坡,他眼睛一掃,就看到了不到300碼之外,那港口正面臨的窘境。
沉默的洛瑟瑪在這一刻,高舉着已經腫起的左手,5根手指分開,代表了遠行者中某種座標的指示!
泰瑞昂清晰的聲音也隨之在戰場的硝煙裡響起,落在那已經力竭的聯盟將士的耳中,就猶如最美麗的天籟一樣:
“遊俠們!最遠拋射陣型!”
“把該死的獸人們送回他們的地獄去!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