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入夜的風夾雜着寒意,從領口,袖口的位置,灌入人的體內。讓人不由自主的只能妥協,無端生起一陣戰慄。
皇宮大院,慈寧宮內。青色的琉璃地板在搖曳的燭火中,泛着清冷的反光。四根金漆大柱,堪堪頂起金碧輝煌的屋頂,柱子上捏起的牡丹花,含苞待放的模樣栩栩如生,在昏黃色的燭光裡,別有一番韻味。
忽有冷風吹過,落地鶴嘴宮燈裡的燈火,搖曳幾下。
室內同時傳來一道低沉的女音,
“來人,把門合上。”
“咳咳咳咳。”順着聲音望過去,只見金色的寬大牀榻上,躺着一臉色慘白的婦人。烏黑的髮絲垂散在肩上,一身單薄裡衣,身上蓋着厚厚的錦被。似乎是被風驚着了,正不住的咳嗽着。
不時,一身着青色宮裝的女子踱步過來,扶起婦人,手邊端着一杯熱水。
“主子,來喝口熱茶。”
“嗯。”婦人低聲應下一聲,任由着婢女將自己扶起,將熱茶喂入自己口中。
“春翠啊,你入宮幾年了?”飲下熱茶,婦人靠在婢女扶起的枕頭上,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面容上,連脣色都是慘白的。點綴的一雙眸子,黯淡的看不到眸光,但是,眸子深處的卻是悠遠的。
被喚春翠的女子將手中茶盞擱到一旁的案上,纔是回答起婦人的話,
“主子,十幾年了,主子入宮那時候起,奴婢就一直在身邊伺候着。”
“是呀,十幾年了。那夥兒,哀家還只是個貴人,皇帝也還沒出生呢。一眨眼,就十幾年了,只怕,哀家這過不了今年這春天了。”說着,婦人又忍不住輕咳起來,
“咳咳咳。”
“主子。”聽的她這麼一說,春翠瞬間就紅了眼眶。
“不會的主子,太醫說了,主子的病沒有大礙,很快就能好的。”
“呵呵,”在嘴邊勾起一道清淺的笑意,婦人轉頭望了春翠一眼,笑着道,
“那些個人精的話也能信,他們是怕皇帝責罰,才這樣說的。你我都在這宮裡生活了十幾個年頭了,他們那些個心思,還能瞞過你麼。”
“主子。”再也忍不住,春翠細細掉下淚來。
突然聽得,門口處傳來一聲高喊,
“皇上駕到。”
春翠忙忙掩去眼底淚水,跪在地上,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擡眸時,明黃色的身影已經步入內殿來,清朗的嗓音從頭頂的地方,落下來,
“兒臣見過母后。”
故而聽的太后輕喚一聲,
“起來吧。”便見皇帝,坐到太后身側。
“近日來,天氣極冷,母后可有哪兒不適。千萬別憋着,與那些奴才講,尋太醫過來看纔是。”
邊拉過皇帝的手,在手裡輕輕的拍着,太后眼底浮起淺淺的笑意,答,
“皇帝放心且是,哀家這副老骨頭,自己知道。還有一口氣喘着,死不了。”
聽她這話,皇帝似乎不開心了,頗有些惱怒般,輕嘆一句,
“母后,不可說這些個喪氣話,會好的。”
“好,”不與皇帝爭辯,太后輕聲答,
“正兒今年十八了吧,那年他還被哀家抱在手裡呢,如今都長大成人了呢。”
“是呀。”皇帝點點頭。
“不知皇帝,想着給正兒指哪家的女兒呢。皇帝十八的時候,都將皇后娶進門了。哀家老了,這身子骨也好,指不定哪天就去。這唯一的心願,就是指望着正兒娶一門正妃,給哀家生個重孫子。哀家,此生就無怨了。”似乎是想起什麼,太后有些悲愴的說道。
“瞧母后說的,母后的福氣還長着呢。”
太后卻是不理會皇帝話裡的寬慰,自顧的道,
“皇帝啊,給正兒娶個妃子吧,哀家真的怕,等不及了。”
“好,母后方向,兒子一定照辦。”似是爲了讓太后安心般,皇帝點頭應下太后的要求。而後,又是細心的伺候太后睡下,纔是離開了太后的慈寧宮。
出的宮門,皇帝徑直就去了皇后的坤寧宮。
見是皇帝過來,皇后忙忙要行禮,被皇帝一把拉了起來,
“不必多禮了,朕有要事與你說。”說着,扶着皇后,一直走入內室。
“皇后呀,剛朕去看過母后了,你尋個時間,給正兒尋一門親事吧。”
聽的皇帝這麼一說,皇后心裡一酸,道,
“母后的身子,莫不是……”話還沒說,眼淚止不住的涌了出來。惹的皇帝連連斜她一眼,有些不悅的道,
“你這是幹什麼,母后是想抱重孫子了。年紀大了,正兒又是她親手帶大了,想看着正兒娶妻生子,也是人之常情。別七想八想的,讓下人們見笑。”
“是,是臣妾失禮了。”被皇帝一訓,皇后忙忙抹去眼中淚水。連連應下。
好不容易,到了次日。皇后特意派人,將慕容乾正請來了坤寧宮。
一身白色的錦衣長袍,衣袍上的龍紋依稀可見,腰間束着一條錦帶,更加顯的他的身材高挑。風度翩翩的,就進了皇后的坤寧宮。
此時,皇后正躺在軟榻上小憩。穿着一身絳紫色的描金鳳袍,袖口領口的位置用金線描着金邊花紋,極爲富貴的顏色。清麗的容顏,雖然已經過了三十,因保養得當,仍是細膩的宛如少女般白皙,嬌嫩。
也不理會皇后是不是在休息,輕喊一聲,
“母后。”慕容乾正直直闖了進去。
聞聲睜開眼睛,皇后坐起身,直直盯着他走進來的身影,忍不住說他一句,
“冒冒失失的,也不怕失了一過太子的身份。”
慕容乾正卻是不以爲意,笑着道,
“這不是在母后你這兒麼,兒子纔敢這麼放肆不是,要是到了父皇那兒,給兒子幾個膽子,兒子也是不敢的。”
“你呀。”寵溺的推了推他的頭,滿滿的疼愛從皇后眼中溢出,
“就知道欺負你母后。”
“兒子哪敢呀。”慕容乾正笑着答着。
倒是不跟他多話,皇后記起皇帝的意思,便是直接了當的詢問起慕容乾正娶親的事情來,
“你父皇的意思,想爲你尋一門太子妃。你也知道,你皇祖母最近身體不好,你父皇想借着你的喜事給你皇祖母沖沖喜。母后想聽聽你的意思,看你有沒有心儀的姑娘。”
“什麼,”慕容乾正稍稍一愣,心儀的姑娘,還真是沒有。不過,在片刻之間,腦子倒是閃過一道倔強,高傲的小臉。那個什麼都要爭第一的小女子,那個跳到湖裡救起自己的小女孩,一番異樣的情愫繞在慕容乾正心頭。但他還是搖了搖頭,
“母后,兒子還不想那麼早娶親呢。男兒志在四方,如今兒子一事無成的,並不想娶個妻妾回來束縛住自己。”
“什麼一事無成,志在四方。”聽他這話,皇后的臉色忽的板起,
“你是當朝太子,怎麼可能志在四方。什麼叫一事無成,你娶妻生子,爲皇室開枝散葉,就是最大的功績。”
“我知道了,母后。”知道母親又要開啓教育模式,慕容乾正忙忙出聲打斷皇后的話,
“好嘛母后,我答應你,我一定好好物色我的太子妃,一定不讓母后操心。”
雖是聽着慕容乾正這麼說,但是皇后會信他纔怪。自己的兒子,自己哪能不瞭解。慕容乾正從小就生性好強,從小,皇帝便用太子的擔子,天下來壓着他。所以這孩子心太大,大到不會去容納着家宅後事。
因此,皇后心下輕嘆一聲,已然有了主意。看來這兒媳婦呀,還是得她自己去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