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對我來說,算是一場噩夢嗎?我在處女賽上進球得分了;我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全場觀衆的歡呼;我的朋友千里迢迢趕來看了我的比賽。這,應該都算是很完美的事啊。可是,爲什麼我就是高興不起來?
【第三十三話:初會】
“李鳴——”
“啊,光,你怎麼來了,都這麼晚了。”
日本·神戶綜合醫院——
“剛聽說了你住在這間醫院,我只是覺得,我應該來看看你。”光走進病房,把一捧鮮花放在了牀頭。“我真的沒想到。。。你竟然會是這樣。”看着坐在輪椅上,穿着病服,嘴邊留着短短鬍渣,頭上到處夾雜着白髮的李鳴,光的眼神有些遊離。“呵呵,這也難怪,我以前也從沒跟你提過我是坐輪椅的吧。其實,我也是一個月前才變成現在這樣的。對了,我們好像是第一次正式見面吧!”李鳴搖着輪椅來到光的面前,“怎麼樣,我的形象和你想像中的有出入嗎?”“恩。。。實在看不出你還是高中生的年紀。。。我呢,在你想像中,我是什麼樣子?”“呵,我可沒什麼想像,你的樣子我早在你們球隊的宣傳海報裡看過了。”李鳴從病服口袋裡掏出了一包煙,抽出一根,遞給光,“抽菸嗎?這可是從中國帶來的好煙。”“你。。。你還沒有18歲吧?可以抽菸的嗎?”“管他呢!難得我來日本了,就讓我們放縱一回!”“呵呵,是啊,在[落人]裡,好像不分年紀,大家都抽菸一樣。”光笑着接過李鳴手中的香菸,點上,深吸了一口。“哇,這煙的味道真不錯,中國的果然不一樣!”光一副很享受的表情。“今天。。。比賽上發生了這樣的事。。。你還好吧?”李鳴關切地問。“咳咳。。。好嗆。。。”光咳嗽了兩聲,眼睛裡似乎被煙燻得掉出了淚水,“在醫院裡抽菸不好吧,被發現了,會被護士罵的。”光擦了擦眼睛,笑着說。但是,李鳴看得出來,光的這些淚水並不是被煙嗆出來的。今天所發生的事,對光來說,打擊實在是太大了,他只是在強顏歡笑而已。“沒關係的,今天只是出了個小意外,雖然比賽被中斷了,但你還是進球了啊,大家都看在眼裡,都會記住你出色的表現的。別在意,真正重要的比賽還在後面。”李鳴撫着光的膝蓋,安慰道。“你怎麼知道。。。以後的比賽不會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光收起了笑臉,說出了他心中真正的擔憂。“聖誕節那天,紐約也發生了很悲慘的事吧。我總覺得,這個世界好像不再太平了似的。”“你多心了,恐怖事件經常都在發生啊,只是碰巧被你遇到了而已。我們的生活還不是一點都沒有改變嗎?”“哎。。。李鳴,你不知道,我心裡有多矛盾。”光嘆了口氣,說,“其實,教練之所以讓我今天上場,是想叫我打假球,故意讓大阪隊贏的。我進的那一球,違背了教練的命令。如果不是發生騷亂,比賽中止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打下去,是該贏還是該輸。。。如果不是比賽中止,我現在恐怕正在被教練訓呢。我甚至在想,也許比賽被中止了,對我來說是件好事也說不定。”“別想了,今天的事又不是你的錯。再說,你沒有打假球啊,我看到的,是一個在球場上用全力和敵人拼搏的來棲光!”“不,我真的覺得很難受,你千里迢迢趕來看我的比賽,我卻。。。我卻打假球給你看。。。”說着說着,光的眼淚似乎又要溢了出來。在家裡,球隊裡,光從來也不曾這麼真情流露過,遇到任何煩心事,他全都掛着那一張僵硬的笑臉;也許,只有對李鳴,這樣一個網絡上的朋友,他才能夠真正敞開心扉,無所不談。“好了好了,你最後不是戰勝自己了麼,沒什麼值得愧疚的!別談這些不愉快的事了,我今後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住在這醫院裡,以後也常來看我吧!”李鳴拍了拍光的背,笑着說。“恩,一定,我過幾天才會回長崎,這段時間我一定天天都來看你!”“哈哈哈,也用不着天天都來啊,那樣的話我會煩你的!”交談中,兩人都發出了會心的笑聲,笑得如此自然,如此暢快,恍如拋開了一切煩惱,全心享受着這初次見面的友誼,這曾經虛幻,如今現實的友誼。
然而,煩惱真的是被拋開了嗎?還是潛藏進了他們內心的更深處呢?沒有人知道。但至少,此刻他們的笑容都是真實的。
“李鳴,你的腿是怎麼弄傷的?”光看着李鳴癱在輪椅上的雙腿,禮尚往來地問道。“我說是自殺,你信嗎?”李鳴的表情嚴肅了起來。“自殺?不會吧?”光顯得有些意外,從在[落人]論壇上的交往看,他怎麼也不相信李鳴會是想自殺的人。“呵呵,開玩笑的啦!是車禍,車禍啊!我這次來日本,就是想好好復健,早點甩掉這討厭的輪椅!”“哦,是這樣啊,那你可得認真復健哦——等你好起來了我還想和你一起踢球呢!”“恩,一言爲定。”“你怎麼會跑來日本呢?有家人在日本嗎?”“我爸爸在日本。”“哦?一定是一位很成功的商人吧!”“呵呵,算是吧。不過說實話,我連他是做什麼生意的也不知道。”“商人都是這樣的,保持神秘感嘛!話說我那爸爸,只是個三流陶藝家,整天和泥巴做伴。”“那也總比我這個整天不在身邊的爸爸好。”李鳴低着頭,眼裡帶了一絲惘然,他似乎還是沒能從和父親的矛盾中走出。“怎麼,很討厭你爸爸嗎?”“討厭?我可不會討厭出錢給我治療的恩人這麼不領情。。。”“啊。。。對了,你爸爸人呢?我還以爲這次來能遇到他呢!”“他一個小時前還在這裡的,後來接了個電話好像有什麼事就走了。他明天會來的,你明天來的話能碰到他。”“呵呵,你和你爸爸的關係也不是那麼差嘛!爸爸還經常來陪你,在醫院這段時間可得好好培養下感情哦!”“好了啊——怎麼這麼關心起我爸爸來了!”“也不是關心啦,只是覺得很想看看能讓你住這麼好的醫院的會是個什麼樣的人。”
夜,已經深了。李鳴和光還在繼續聊着天。談到學校的事,談到球隊的事,也談到了[落人]的事。兩個初次見面的人,似乎就有說不完的話一樣,如此投契,好像一整夜都不夠。或許,[落人]中的朋友能在現實中會面是他們想都沒有想過的事吧。在煩惱的海洋中,兩個惺惺相惜的落人,真的寧願這個時刻能永遠持續下去,真的希望,各自的煩惱永遠都不會再到來。
與此同時·神戶郊外·某廢棄倉庫——
“蘇珊娜大人,現在該是我們兩個好好談談的時間了吧?”保羅撿起了January屍體旁的那張“沮喪”面具,交給身邊的一個[MASK12]隊員,說,“好好保存這東西。”蘇珊娜看了一眼躺在她腳邊,腦漿都流出來的January,嚥了一口口水,強作鎮定地說:“好吧,我和你談。”“我們之前有過協議,一旦您的計劃失敗了,善後和補救的工作就由我來做,您得聽我的全盤指揮。這點您不會忘了吧?”保羅笑着問。“是的,我當然沒有忘。但是,我覺得應該先調查一下這次行動失敗的原因。那個本應在足球裡的炸彈到底跑到哪兒去了!”“是是是,這確實是個很重要的問題。不過,調查工作還是應該放在善後之後,畢竟您馬上就會被你爸爸召回美國,我們在日本沒有多餘的時間。”“恩。。。那你打算怎麼做?”“現在,再想發起今天這樣大規模的炸彈襲擊已經不可能了。既然‘美國總統的女兒在日本遇刺受傷’,我想,接下來我們就應該從這方面入手。”“你到底打算怎麼樣?”“呵呵,我的計劃很簡單,也百分之百能成功,不像您的那麼複雜。關鍵就在於,蘇珊娜大人您的犧牲精神有多大!”“你。。。什麼意思?”“把東西給我!”保羅向身邊一個[MASK12]隊員伸出了手,隊員把一個礦泉水瓶遞到了他手上。“這是。。。”“毒藥!我想讓您明天召開一個新聞發佈會,向日本的媒體公佈您的身份,談一下您今天遇襲的感想,說得越深刻越好。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把這瓶毒藥喝下去!”“什麼?!你要我自殺?”蘇珊娜的表情變得驚恐起來,他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男人竟有了如此可怕的想法。“不不不,我怎麼敢叫您自殺呢?這瓶毒藥並不會毒死您,只會讓您當場吐血,然後昏迷不醒而已。等日本方面把你送到了醫院後,我會叫我們的隊員假扮成醫務人員,潛入醫院,把解藥喂您服下,您不會有生命危險。”“這麼做。。。目的何在?”“目的?您應該很清楚啊!美國總統的千金在日本連遭兩次襲擊,生命受到嚴重威脅。到時候我們再造出一副是日本的反美勢力所做的樣子,您的總統老爸會袖手旁觀嗎?那個時候的美日關係恐怕就不會像現在這麼美滿了吧?”“可是。。。這麼做到底有什麼實際意義?”“呵,實際意義?我做事都是有意義的。我們[愛神]的敵人,可不只是美國一個,美國和它所有的僕從國全都是我們毀滅的目標,拿日本開刀最好不過了。蘇珊娜大人,您願意爲[愛神]冒這一次險嗎?”保羅深深地向蘇珊娜鞠了一躬,並把已經投好毒的礦泉水瓶遞給蘇珊娜。“好吧。。。我自己的失誤就由我自己承擔!”蘇珊娜又看了一眼旁邊January躺在血泊中的屍體,用顫抖的手接過了水瓶。“很好,您能這樣合作,我就放心了!July,我們走!”保羅微笑着走出了倉庫的大門,July和其他[MASK12]隊員也陸續離開了。倉庫裡,只剩下蘇珊娜一個人,以及January餘溫尚存的屍體。
蘇珊娜低頭看着手中的水瓶,眼裡已喪失了任何情感。她無權恐懼,無權拒絕,就因爲“蘇珊娜”這個名字,她必須得接受保羅的所有提議。此時,一句話從他發顫的牙齒間擠了出來——“December。。。這傢伙。。。”
幾分鐘後·神戶郊外·某小巷——
“December,你覺得蘇珊娜大人明天會乖乖喝下那瓶毒藥嗎?”July問身邊的保羅。此時,已過了深夜的12點,他們兩人正走在前往城區的小巷裡。“當然會了,蘇珊娜對美國的恨,可不比我們任何一個人弱。女人被逼到沒有退路的時候,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哎。。。可惜今天的行動失敗了,否則我們能給日本更大的打擊!”“沒關係,失敗是常有的事,只要補救得當,同樣是我們的勝利。反正,我們今天也沒損失什麼。”“今天的事。。。你會跟大流士大人說嗎?”“呵呵,你覺得呢?我這個人,向來是報喜不報憂的。”有說有笑的兩人走過一個拐角,又進入了另一條小巷。這時,一個東西出現在了July的視線裡。“喂,前面有輛車!”“一輛車而已,怎麼了?”“不。。。我是說車旁邊,你看!”July指着前方,一輛橫停在小巷中間的黑色轎車,車門旁站着一個人,好像站在那裡等着他們的到來一樣。這是一個女人,一個身材高佻,有着東方氣質的年輕亞洲女人。看見眼前這女人,保羅的表情突然變了。剛纔的那種閒情自若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慌張和恐懼。這種表情,第一次出現在了保羅臉上。
“你。。。是你!”
“怎麼了,December,我有這麼可怕嗎?”
女人臉上露出甜美的微笑,一步步走近保羅和July。“聽說你們來日本,我只是來看看你們,儘儘地主之儀罷了!December,我們很長時間沒見了吧?”
“你。。。你。。。”看着女人越走越近,保羅的手指開始顫抖起來,臉色也頓時變得蒼白了許多。那樣子,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宛如見到了自己今生最大的宿敵。“你。。。你要做什麼?黃芳!”